!”
林贞依旧拜了三拜才起来,对玉娘道:“既然是守孝,我们便吃几日粥吧。家里有的是燕窝,妈妈拿到屋里来。我们母子两个,只喝燕窝粥便是。院子里就有口井,丫头两个一般,轮流看守便是。”
玉娘问:“那要喝到多早晚?”
“承平公府来人了,我们带着箱笼进京吧。满破丢点银子,只要人还在,怕甚?如今,只得如此了。他们不下手,我们撕破脸,更叫外人欺了。”
玉娘抹泪:“我没脸见你爹了……”
林贞安慰了一番,才按下这头,心神俱疲。
缓了一阵,林贞又对秀兰道:“你也莫回了,明日你只管大方见你爹他们。就说是昨日半夜我发恶梦,使丫头去唤你来陪我。明日我当着众人留你一番,你爹不好拒绝的。到时……你同我一齐进京吧!”
秀兰摇头:“我是王家女,怎同你们进京?我敢来,便不怕泄露。我要赌一把,赌我娘还有没有心!”
“何至于拿命赌?”
“既是我爹娘,生了我,死活便由他们吧。”
“姐姐!”
“你莫多劝,也莫记在心上。我并不为你,只为我的心。”秀兰又想了想道,“仔细陈指挥使!就是他出的主意!”
饶是林贞历经诸事,也慌了神!王家不足为惧,实在难缠,她便往亲舅赵家门口一跪,赵家不得不管。然陈指挥使乃广宁上官,他要寻麻烦,都无须自家开口,一个眼神,她家便死无葬生之地!比如,半夜里投个男子进来……林贞打了个寒战,通奸者游街后斩!
玉娘更哭的厉害:“都是我带来的罪孽!”
林贞也再无力劝说。夜深,三人皆无睡意,枯坐至天明。
次日一早,王家二位舅舅假惺惺的来帮衬。见到秀兰,先一惊:“你怎底在此?”
林贞故作惊奇:“咦?秀兰姐姐昨日便在,舅舅未曾瞧见?多亏她伴着我说话。”说完用袖子擦了一回眼泪。
王大舅有些摸不清:“你昨晚还在家吃晚饭来。”
秀兰到底怕死,冷汗直冒,强冷静下来道:“吃了饭又来了,我没跟爹说么?”
也是这几日不拘谁家,都乱成一团,王大舅居然信了!点点头道:“你娘在家忙,今晚你先回家住着,明天再来陪也使得。”王大舅想今晚下手,自然要支开女儿。
秀兰一惊,与林贞对望一眼。林贞怕王大舅看出破绽,便道:“那你明日来陪我。”
秀兰僵硬的点点头。急忙忙的跑了。
王大舅乃粗人,下手的方法无非就是带了几样点心,立劝着玉娘母子吃。不是他想对妹子下手,实在是只劝林贞太奇怪。可见秀兰所虑并无差错,为着钱财,亲妹子算甚?毒死算完!
玉娘和林贞早有防备,母女两个想起林俊去世,世人都来欺辱,满腹委屈。王大舅劝的几声儿,两个难过的抱头痛哭。林贞从林俊亡故至今,竟不曾好生哭一场。想起林俊那点点滴滴的疼惜,林贞心都要碎了!爹,你睁眼看看啊!你的女儿叫人逼着去死,你怎么忍心抛下我们去了!
脑海里回想着林俊过往,林贞再也忍不住,抓着玉娘的手道:“妈妈,我想爹爹,我想爹爹……”
玉娘看着一旁色泽鲜美的点心,再看看还是半大孩子的林贞,心如刀绞。林俊乃他夫主,林贞乃她继女。无论哪个,与她皆无血脉之亲,多年却诸多回护。反观血亲王家,呵呵,血亲!嫡嫡亲的哥哥,捧着毒药与她吃,就为了那点子家私!我是你妹妹啊!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妹妹!你也下得了手!你们全家还有没有心!昨夜秀兰的话虽然可怖,却远远不如事实发生在眼前这样鲜血淋漓。伸手摸着林贞那与林俊极为相似的脸盘,哽咽道:“她爹,我对不起你……”
母女两个哭的死去活来,王大舅急起来了。不多时王二舅也进来,瞧见点心一口没动,玉娘只顾哭泣。距林俊离世已有五六日,再迟等林贞夫家来人,毒死了都是他孟家妇,只要舍得原配位置,捧着灵位照样能把嫁妆带走。那岂不是人财两失?自家两兄弟三个男丁,便是平分,他两个儿子也要赚的多。一狠心,抓起一个点心,就要往林贞嘴里塞。
玉娘惊叫一声,待要打开王二舅的手,王大舅早扑过去死死摁住。
玉娘惨叫:“不!!我的姐儿!你们要作甚?我的姐儿!!”
林贞方才哭的昏沉,忽一物入嘴,心下一惊,忙用舌头抵住。再听玉娘惨叫,死命吐了出来。王二舅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掐住林贞的脖子,用力再用力。
玉娘死命挣扎,怒骂道:“你们两个不得好死!她爹做鬼也不放过你们!啊啊啊啊啊啊!”
骑射皆通的林贞岂是一般小女孩儿可比的?咬紧牙关,弯起膝盖直击王二舅的命根。王二舅吃痛,手不由一松,林贞一抽簪子,直插入王二舅左眼,王二舅惨叫倒地!
王大舅见状,扑了过来。玉娘一把抱住王大舅,对林贞喊:“快跑!快跑!”
王大舅怒的给了玉娘一个窝心脚,一窜就到了门前,生生将林贞堵在门里。
方才事发过快,屋内只有丫头,早一个个吓的尿裤子。家里的男仆皆有事,竟无一个在跟前。林贞飞快的算计着,怎么才能逃出去,只要逃到院子里,必然能活命!
二人对峙,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王二舅犹在地上惨叫,王大舅从不曾想过林贞竟厉害到此!畏惧她手中血淋淋的发簪,一时僵住。然王大舅亦知,林贞既不同于一般闺秀,此时不弄死,将来死的便是他!如此,已是生死较量!
王大舅眯着眼,寻思着一击毙命之招。忽然,后脑一阵剧痛,温热的血自头上流下,瞪着眼噗通一声倒下。林贞抬头一看,竟是丹旭拿着块大石头死命的砸。待王大舅倒下,丹旭还不松手,连砸了十几下,直到王大舅脑浆乱飞死得不能再死才罢手。
厅堂里血与脑浆混作一处,四散开来,溅的林贞与丹旭满脸满身都是。林贞从未见过如此可怖的场景,方才的勇气都消散无踪,只吓的眼睛发直,脸色都青了。
玉娘连滚带爬的到林贞面前,摸着林贞的脸:“我的儿,你醒醒!你醒醒啊!你莫吓妈妈!贞娘!贞娘!”
林贞全无反应。
玉娘疯了,捡起方才丹旭砸人的石头,就往王二舅身上死命砸:“啊啊啊,你杀我孩儿,我要你偿命,要你偿命!”
疯狂的玉娘毫无准头,王二舅回过神来,翻身起来就给她一巴掌:“吃里扒外的贱货!”
玉娘还在喃喃的道:“杀了他!杀了他!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丹旭得了女主人的令,两脚就把瞎了一只眼的二舅踹倒在地。又对丫头喊:“还不去请太医!”说完,捡起那石头,一样打的王二舅脑子爆了花。
春花等人还迷迷糊糊,不过是下意识的听从指挥而已。三五个丫头跌跌撞撞的往门外跑去,如同木偶。
恰在此时,外出买东西的男仆美庆回来了,眼见这一片狼藉,忙问丹旭:“何事?”
丹旭道:“不知道,我只见姐姐被欺负了。”
美庆见玉娘疯癫林贞呆滞,暗叫不好。也顾不得上下尊卑男女之别,先上前把林贞用力打了一巴掌:“姐姐,醒来!”
林贞一个激灵,愣愣的看着美庆。美庆见人醒了,依样画葫芦给了玉娘一下。玉娘比林贞反应还快些,抬头就找林贞:“姐儿哩?”
林贞晃过神来,应了一句:“妈妈我在这儿。”
玉娘听到林贞搭话,心下一松,身体一软,怦然倒地。她爹……我差点再不敢见你了……
☆、第52章 来人
林贞前世,家庭美满夫妻和睦,万事顺遂,从生到死,至大的委屈也不过哪次考的不好,哪首曲子又弹不出来等不值一提的琐事。活了二十几年,都如同白纸一般。到此处生母早丧,庶母发难,才逼出一番勾心斗角心思。又因死过一回,有一番旁人难得的沉稳气魄,才自保有余。然而再怎么动心眼儿,终究是文斗,从未遭受过如此这般的生命威胁。一番打斗,耗尽了体力。憋的一口狠气散去,女人家的绵软又回来了七八分,便是挨了美庆一下,整个人还是木木的。
一盒毒点心,两条人命,一家女眷奴仆。林贞冷静的时候,众人还有主心骨,如今连她都萎了,家里下人慌作一团。美庆一咬牙,打马跑至赵家长跪不起。
谁料,赵家生怕人说他谋林家银子,大门关的死紧。美庆在外苦苦哀求,内里无一人应答。还待求时,又有小厮儿急急的来报信:“美庆哥,快回去。王家围了我们家,娘在里头哭哩!”
慌的美庆顾不得赵家,死命往家里跑。
此刻,王家人已经把玉娘围了。王姥姥一行哭,一行骂道:“天杀的贱种,我生的不要脸的贱妇!为了个死鬼杀兄弟!你还是个人!我今天掐死了你娘俩个,也算为我儿报仇!”
林贞的头一跳一跳的痛,一桩接一桩的事来,她便是想做个崩溃样儿都无机会。眼见王姥姥真要来掐她,她也恼了。抬起手一掌挥过,直把王姥姥打在地上滚了个旋儿。众人还不待反应,林贞已冲回后院,再出来时,手持一条长马鞭,往地上抽出一声巨响,喝道:“谁要当我林大姐好欺,我今日管叫他有来无回!”
王大妗子还不惧她一个闺阁姐儿,拍着大腿哭骂道:“哎哟,我白操了一世的心。平素里装的亲香,杀起人来一点不手软啊!叫我寡妇怎生活啊!”
林贞实懒的在装那贤良样儿,啪的一鞭子,直接抽在王大妗子脸上!冷笑:“大妗子,你别忘了我爹是谁!”
王大妗子脸火辣辣的痛,望着林贞,与林俊的脸叠在一起,浑身一抖,吓的再不敢作声。
林贞紧紧的握着鞭子把手,前日指甲断处依旧隐隐作痛,环视王家众人,抬起下巴道:“滚!”
王姥姥等人一个激灵,以为林俊显灵,否则一个闺中小姐,那有这等厉害了?忙连滚带爬的走了,唯有秀兰回头一望,留下一个复杂的眼神。林贞含泪苦笑,事至此时,昔日的好友,只得从此陌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个难说。
玉娘哭的如泪人一般,林贞却无心去劝。再没有人待亲家如林俊一般掏心掏肺。对赵家如此,对王家亦如此。哪知一个一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一担担的银子,养出一帮仇人来!林贞不知林俊做错了甚,便是最初无赖了些,也不曾这样赤裸。鸡鸣狗盗乃至杀人通奸,便是按律也不过罪止自身,不至于杀妻灭子。
是仇恨太多,还是银钱太多?让她林家母子陷入孤身无助。路修了桥铺了,连百姓的饭碗都与了,竟无一人来说句公道话,亦无一人来真心帮衬。所有的人,都在看戏,看一出绝户挣扎求生的戏。还在外鼓掌起哄,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