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  第33页

了。

墨紫不为了裘三娘,也得为了自己的脑袋,否认到底。

“此话差了。什么流水秋霜,你不说我压根就不知道。在我瞧来,望秋楼里的护院腰间所佩短剑皆差不多。恐怕是你误会了。”打死之前绝不承认。

“那你把人叫来,让我们来问问!”出声就跟平地打雷,石头老兄气势轰轰。

“洛州各种买卖繁盛。照你们而言,流水秋霜剑只能经官商之手,那就是也不一定不能买卖了。一个家族由兴落衰,好东西流落到民间,让有机缘的人得了,难道是什么杀头的罪?”墨紫不傻,当然不会把话说死,弄得没有转圜余地。

“奶奶的,什么话都让你说了!”石头老兄吹胡子瞪眼,砰――一拍桌子。

酒壶跳了两跳,墨紫面前那杯刚由人倒满的酒溅出一大半,熏暗杯底的一片锦蓝桌布。

岑二本来就替自家兄长心虚着,让那大块石头恶狠狠一吼,虽然尽量不表现惊诧,可目光飘来斜去,一会儿看对面,一会儿看墨紫,心神不宁。

仲安瞧在眼里,浓眉得意扬起,“小哥,你倒是镇定,可惜别人不似你。”放在桌上的手,定定翘起食指。

墨紫顺捎一看,岑二平时聪明相全没了,那脸心虚的样子,眼珠子转不停,还额头见汗。真是兄弟感情好,关心则乱。

她面上笑得春风亲善,而在桌下用脚踢踢岑二,叫他打起精神来。

“挺正经的老实人,突然让你们给扯上走私货的罪,这么无缘无故,吓傻了一点儿不稀奇。”说完,墨紫起身,抚平衣衫后摆。

这是要走了?二郎双眸精光暴长。

岑二发觉自己的失态造成了那面的强压,后悔不迭。跟着墨紫起身,但看她气定神闲,表情风吹雨打皆泰然自若,他不由暗叫惭愧。对方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人,看样子就有股达官贵人的傲气,加上软硬兼施说了一番话,竟让自己不敢直对。可墨哥,明明年纪轻他五六年,却遇事不慌,从容淡定。这般气度,谁会想到是来自一个女子。

“三位虽说误会了,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望秋楼的菜色不敢说天下第一,也屈指可数,且吃过饭再回去罢。请客我没那么大权力,让柜上打个折还做得到。”让人家吃饭,她可是要走了。

就叫岑二。

岑二连连应着,说给八折,同时摇了线铃,要叫伙计上来为客人点菜。

墨紫双手去开门,眨眼工夫,已经拉出一条缝隙。

仲安欲站起挽留。石头老兄眼睛瞪若铜铃,额角青筋暴起,又要拍桌骂娘。可最后,两人谁都没动。

因为,二郎说话了。

“你若告诉我过江之法,定当重金酬谢。”不求,但份量足够,“且你所说,我保证绝出不了这个屋子,更不会给你或你东家添半点麻烦,就是――你知我知。”

墨紫身形一顿,在没人瞧见的角度,作了个鬼脸吐舌,回头两眼眯成线,“十两银子的重金酬谢?”

仲安一听乐了,谁说过去的事不要提?

二郎看她停下脚步,心中更是笃定自己所想不错。这厮即便与走私货不相干,也知道如何牵线搭桥的路子。

“仲安,拿来。”他点点桌面。

仲安忙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抽一张放在桌上。

“这是一百两。”二郎始终直视着墨紫,嘲戏般的神情不见了,犀利而坚韧,“只要你答应,立刻就能给你。若你肯替我们事先打点好,我可以再给你一百两。二百两银子,你只需卖个消息。这次,难不成还嫌少?”

原来他以为上回她不要十两银子是嫌少?墨紫突然将油滑笑容收敛得干干净净。

“是,我还真嫌少。要不,给个千两试试?”在这种等级森严的制度下,她很想来一句,有钱了不起啊!

“小子,见好就收吧。你这副身板,爷爷我一个手指就能让你见西天佛祖去了。”石头老兄大吼。

“我想收,你们不让我收。”她刚才态度很端正的,那么自觉打算走人了,“都说你们误会,我们是老实正经做吃食生意的。要实在不信,你们去报官就是,偏又扯出重金酬谢。我倒想拿这银子。谁不爱白花花的什物?二百两够我自个儿弄个营生,买个小院,过过好日子了。只是,我不知道不拿文牒也能渡江的法子,也不能信口胡掰骗你们。到时,你们把我一通告到官府,累及我东家,自己还闹个官非。二百两,可否保我小命?”

“可……”可不出来了,魁梧男脾气大,斗嘴不行。

“到此为止罢。我瞧几位也不缺银子,正正经经去官府交钱办牒算了,何必为了省那么点钱,铤而走险的。”末了,墨紫还劝人向善。

转身,脚踏出门三寸。

“酬劳可以商量。”好听的醇音酥麻人耳,“两日后此时,我还会在望秋楼,你有时间考虑清楚。之前所言绝无虚假,此事你知我知,无论成与不成,不会牵涉官府。你消息若属实,即便真过不了江我也不会追究,或追讨银两。怎么看,对你们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次,墨紫没回身。

岑二在后面疾步赶上,用衣袖擦额头的汗,“这几人,过于难缠。”

墨紫不作声,但她同意岑二。不过自己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不过岑大郎腰间一柄短剑,他们就能直逼上来,几乎看透一切的把戏。

“是否要禀了东家?”本意是不禀的,如今却因对方的不一般,让岑二难拿主意。想到他们后日还要来,头皮发麻。

“我回去就禀。是对方眼利,怪不得旁人。”这是大事,她得跟裘三娘说。

“要不,从他们身上捞一笔也好。我瞧那人说保守秘密,不像假话。”岑二主事账房,对钱敏感。

“走私货是重罪,怎能轻易相信那些不知根知底的人?”墨紫对这件事非常谨慎。

“墨哥,我派人去打探一下?”岑二想用些方法了解对方底细。

“为首的那个是敬王府的卫姨太太子侄,上都来的。只怕你手下那些人根本逃不过对方的眼睛,算了吧。”墨紫对那位二郎的身份,有点清楚,又不是那么清楚。

“跟上都敬王府沾边?我娘咧。”岑二迭声怪道怪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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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小妾挺好(一)

去后花园看了货,又吩咐岑二将一切备妥,墨紫离开望秋楼,却待到入夜后,才回到三娘的院里。

小衣递给她一个瘦竹灯笼,也不说话,在后头跟着。

墨紫起初不觉有异,小衣本来话就不多。但不多会儿,她的肩被小衣拍了三次,而每次她回头问怎么了,小衣却一句话也不说,光紧瞅着她。

“墨紫回来了么?”裘三娘的声音从正屋里传出。

“姑娘,我回来了。”

墨紫的手才碰到帘子,小衣高挑个儿就在她头上方悄声说道,“若要翻墙,我帮你。”

墨紫眉头一皱,翻墙的请求还是自己以前用带瓶盖的瓶子跟小衣换来的,她突然主动提出,是在暗示自己该跑路吗?可是,为什么?

“既然回来了,就赶紧进来。”帘子透人影,裘三娘见到两道一高一细,“小衣,嘀咕什么?”

“没……什么。”小衣能打却不能说谎,回答得磕磕巴巴的。

墨紫听得出来,裘三娘也听得出来。

进了屋,见白荷绿菊正在摆晚饭。简单的三菜一汤,香气四溢,胜过满满一桌宴席。白荷对裘三娘的饮食总花很多心思,因为从营养学角度来说,裘三娘喜欢的口味辣重,又爱烈酒为伴,实在算不上健康。墨紫提过,裘三娘不听,白荷倒是听进去了,所以苦得她绞尽脑汁,既要满足裘三娘的胃,又要当心裘三娘的身子。

“岑欢准备得如何?”裘三娘拿筷子挑起辣油春笋,端看半天,又瞧一眼白荷。

白荷正好看见了,笑着说,“姑娘,这几日暖了,吃得太辣,容易内热气躁,我就只放了辣油,没加辣椒。但春笋是之前新摘的,肉丝也是我特别腌制极入了味。”

裘三娘的脾气有时爆起来跟辣椒似的,墨紫觉得就是辣吃多了。她几乎无辣不欢,若是应酬没得选,一顿饭吃下来必定无精打采,心情也不稳。

“无辣,有酒也好。前些日子在庵里吃素斋,嘴里好没滋味。”裘三娘单手撑着下巴,蔫巴巴地说道。

“姑娘,这可比不得外头。”白荷性情温和,但也不是没点儿主见的,听到裘三娘要酒,当然不能同意,“要是落人眼里,指不定怎么掰弄,想要坏了姑娘名声。姑娘,我费了心思,您就尝尝看再说。”

裘三娘嗤笑一声,“名声?谁不知道裘府大小姐是个跟老爹随处行走,全然不似大家闺秀的野丫头。我若在乎名声,又怎会舍女红弄营生,与男子们同桌吃菜饮酒?”

“姑娘,此话差矣。虽说自古士农工商,可咱洛州行商之风盛于别地。家有好男,先商再士。在外头提到姑娘,谁不赞声能干孝顺,哪有说不好的。可白荷说得也不错,要是应酬,喝酒无妨。这府里,有人本就等着捉姑娘的错处,一点疏忽也是说大天去的把柄。平日就罢了,只如今正是敏感的时候,风吹草动,传到了卫姨太太那儿,总不太好。同名声不名声的,关系不大,但也不能让人拿此趁机做了文章。”墨紫在裘三娘身边劝着。

“墨紫说得对。姑娘这半年没在家里喝过酒,何苦今日想来?”白荷陡然想起白日里四奶奶来过的事,“莫不是四奶奶跟姑娘说了什么?”

白荷无意中让在场的都专心了。

墨紫观察,绿菊也不知四奶奶来的目的。心中有数的,大概只有小衣,而且极可能是趴房顶上偷听了。

“墨紫,你还未答我,岑欢那儿准备得如何了?”偏裘三娘的执念强得很,不得到满足,就很坚持。

“岑大掌事不在,我已经嘱咐过岑二郎。货收得差不多了,就等姑娘你的意思……”墨紫正在想如何说今日与另一家二郎的会面,就那么一瞬默然,裘三娘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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