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且住  第10页

过赶集过,这些日子又是一手包揽了做饭的活,勤快得紧,也不好说什么,便也没阻拦。
望仙镇因地处交通要道,四方贸易,必从此处经过,因此各项生意兴旺,百货充盈,酒楼茶肆娼寮,更造得辉煌夺目,又因是年前,各方人客前来采购,熙来攘往,喧嚣声四起,推车的,挑担的,鱼贯而行,急云只忙着四处转头张望,目不暇给,娥娘怕人多走失了,便指着入镇那石牌楼道:“若是走散了,别慌,只到这石牌楼来等阿爹阿娘,懂了么?”
急云忙点头,下了车,乡人四散分别采买,袁雷带着娥娘和急云,到处按着单子一一采买,好在急云力气颇大,也能帮着拿些东西,娥娘掐着钱,又给一家人都扯了些布要做过年的棉袄,却又心疼瘪下去的钱包,只得买了一点点的棉花,预备给两个孩子旧棉衣里头掺上些新棉花,暖一些,大人的棉衣,就拆了晒晒再重新缝制凑合过了,再一些过年的米粮都买了,急云却是睁大眼睛一一地默默记着物价,一斤盐四十文钱,一升醋五文钱,一口锅七百钱,一只碗三十文钱,一把菜刀八十文钱,急云忽然知道上次袁雪发了癔症把饭碗砸了,刘氏为什么会气得一天都没吃下饭,后来袁雷去买了两个木碗来给袁雪用,想来这些手工制品还是非常贵的,倒是那些地里能种出来的,自己能酿出来的,都不算贵。
买了许多东西,娥娘忽然想起还没给袁玉趁机买点便宜的纸张和笔,阿玉读书写字虽然已很节约,仍是用纸不少,镇里一次多买些,便能便宜上许多,便让袁雷先将东西拿回车上,自己带着急云去找书铺去了。
这是家极大的书坊,店里琳琅满目摆了许多书,有些书生立着在翻书看,旁边又有隔间卖文房四宝等诸物,娥娘让人包了一捆最便宜的竹节纸,又选了些便宜的笔,急云好奇地东张西望,却是被博物架上一小块鲜红如血的方块石头给吸引住了,她忍不住指着那石头问道:“那是什么?”
店里的伙计看了她一眼,没理她,一旁有个小学徒看她长得好看,声音又清脆悦耳,便回答道:“这是上好的鸡血石,用来刻印章用的,这可是‘朱砂冻’,很贵的。”
急云双目视线几乎挪不开,那不就是顾藻给她刻的印章所用的石料么?她从前夜夜睡前都摩挲着那上头她的名字,润得如同玉一般鲜红的石头,她忍不住问:“那个要多少钱?”
小学徒看她双目熠熠生光,不由有些惊异,没想到乡村农女,居然也有长得这样好的相貌的小姑娘,可惜,不多时就要跟着父母下地,嫁人,然后姣好的时候大概也就只有这年幼的时光,他怜惜道:“这个要三两银子呢,很贵的,也没什么用的,都是秀才老爷们用的东西。”
急云继续追问:“一两银子要多少贯钱?”
一旁那伙计已是不满,催促那学徒来捆扎纸张,娥娘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解释道:“一两银子要一贯钱呢,咱们家是买不起的。”
急云有些黯然,知道按袁家的收入,是绝不可能买得起这个东西的。
回家的路上,急云一直在默默想着那块鸡血石,晚上睡前,她忍不住把自己枕头下一直放着的几个铜板拿了出来,这还是每次过年给的压岁钱,她一直不像别的孩子那样爱买些糖啊花的,便一直留着,一两银子一贯钱,一贯钱就要一千枚铜钱,三两银子就是三千文,这对她来说,是个几乎不能完成的任务,一旁的袁玉看她在数铜钱,问她:“阿姐要买花么,阿玉也有五文钱,都给了阿姐吧?村里的女娃娃都戴花的,只有阿姐从来不戴花。”他满怀期待的也掏出了他枕头下的小荷包,里头藏着五文钱,阿姐这样漂亮,戴花起来一定比别人家的姐姐妹妹更好看。
急云摇着头没要,躺了下来,心里忽然想起今天似乎在集市上看到有人卖晒干的香菇和木耳,似乎是四十文一斤,晒干了的香菇和木耳轻,一斤有许多了,若是自己天天都去摘了晒,日积夜累,总有能买得起的一天吧?只是现在天凉了,山里已经没这些东西了,她又有些丧气,然而,到底是有了些希望,她又振奋起精神来,也不止香菇和木耳,还有一些山笋,晒干了也成的吧?还有些野果什么的……她心里一边盘算,一边迷迷糊糊地入睡了,袁玉转了个身,把热乎乎的头埋进了姐姐的怀里,五岁的他个子和体重都比姐姐少了许多,两姐弟都安静的睡着了。

第12章 存钱大计

过完年,急云和袁玉都各长了一岁,毕竟不是亲姐弟,袁家便张罗着分了房,却是房间不够,让急云去同袁雪住了同一间屋,另外铺了个炕,其实刘氏也打着让阿瓦去照顾袁雪更方便的主意,没想到急云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就搬了过去,对袁雪依然耐心细致。倒是娥娘心里有些不满,只是家里房间不够,若是不和袁雪住,便要和刘氏住了,刘氏那挑剔的性子她早知道,倒把好好的孩子给拘束到了,虽然阿瓦也沉静得不像个孩子,只得就这般将就了。
猫了个冬天,转眼春便来了,一场春雨过后,家家户户都忙着要垦地准备春耕了。
急云却是进了山里,山深处那一片竹林里头,春雨过后,果然已经一根一根的冒出了许多挺拔的嫩笋尖,这里因为在山坳里头,四周山峰险峻,因此野山竹极为茂盛,笋也无人采摘,她十分喜悦,然而若是全采摘下来,去市集卖,是卖不完的,又需要车子运送,太过醒目,若是晒干,到底应该怎么晒才对?她十分迷茫,只好先记住路,只砍了几根家里自吃,又采了一篮子春天的荠菜,割了些猪草回了村子。
回村子的路上,却又遇到了刘满仓,刘满仓却是等了一个冬天,才看到急云出了门,迫不及待地来告诉她练习的成果:“我果然走得比从前快许多!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急云无奈,只好俯下身子教他做了几个俯卧撑的动作,以及举着根木材做深蹲的动作,然后引体向上,然后让他每天做一轮。刘满仓信之不疑,十分喜悦,看她篮子里有几根鲜笋,不由的流口水道:“春笋炒肉好吃呀,阿瓦妹妹你是在哪里采到的,这附近的竹林多是有主的呀?”
急云看他垂涎,笑了,自从她重生到这孩子身上,面对孩子的时候,她经常会下意识的笑,她自己却没有意识到。她摸了两根递给他道:“你拿回去家吃吧,山里多着呢,可惜摘多了也放不久。”
刘满仓却是笑道:“我知道怎么做干笋的,我二嫂家里就做这个的,我去她家玩过,问过怎么做的,把笋子先泡干净的清水,泡足一天,水一定得干净,然后放大锅里头煮个一刻两刻钟,便可直接沥干水了用刀子都剖开,晒干便好了。”
急云一听还有这些工序,倒是有些愁,虽然不算复杂,但是买锅,煮,然后晒,都需要场地,这些都是自己一个人完成不了的,若是让家里人知道了,自己这钱也留不住了,再说了,满仓说的这些工艺听着简单,只怕当中还有些关节是不告诉别人的,否则这么简单,怎么不见其他人也做了卖?她想了想却又问满仓道:“你二嫂家那边收新鲜的笋不?我可以采来许多。”
满仓笑了说:“自然是收的,她家每年都要在十里八乡的收了全晒成干,然后有镇里的大老板来收,可赚钱了,我去和她娘家说,定要给我面子收的,价格也会让一些。”
急云又问:“若是不能让别人知道是我采的呢?”
满仓看了看她,心里转念一想,已是知道她要攒私房钱,心里却是有些同情她,村里那么多这么大的小姑娘,就说自己妹妹吧,还一团孩气的,哪个像她这样又能上山割草摘菜,又能给家里做饭,听说他们家那个痴小姑也是她在照顾,从来没看她戴个鲜亮花儿,也不和大家一起玩,成熟得跟个大人似的,自然下了决心要帮她,便笑道:“反正我二嫂家是西岭村的,我去和他们家说我和小伙伴们一起采的竹笋,看能不能帮我收了,小伙伴们再一起分钱,你看这样行不?”
急云点点头,满仓又急忙道:“你一个人采得了多少啊,不如我和你一同去呀。”
急云微微一笑,说道:“你去不到的,等你再练个一年就差不多了。”
满仓气馁,心知她说得不假,这附近自己能去过的地方都去过了,哪里见过有这样好的竹笋没人摘的?必定是山里头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才有的。
急云回了家,家里看到她拿了春笋和荠菜来也极是高兴,难得地檊了点面皮来包了些饺子吃,荠菜饺子原就鲜美,一家人都吃得十分开心,袁雪也吃了好些,她开春的时候难得的没有发病,都说癔症怕春天,袁家人本来捏了把汗,然而却发现她似乎恢复了些神智,有时候也能略认认人,吃东西什么的也不再乱摔碗,袁家人倒是轻松许多,只期望她早点恢复过来。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急云都一大早进了山里,砍下一大筐的竹笋背了出来,交给满仓,满仓背起那竹筐都要一趔趄,他再没想到阿瓦妹子居然有这样大的力气,如何肯示弱,少不得咬牙撑着背走。二嫂娘家果然收了,毕竟那笋极好,只是价格给得不高,不过三文钱一斤,一筐下来三十斤,给了九十文钱,已是看在满仓的面上了,一般人家不过是一至二文钱一斤。
满仓背着那筐沉重的笋走到西岭村,看到也不过卖了这点钱,想到急云从那山里背出来,走的路又是特别难走的,不觉有些心酸,悄悄地又添了十文钱进去,再多他也没有了。
第二天急云又背了一筐的笋在老地方等他,他有些惊奇,原来那山里的笋,一夜便能又长出许多,又无人收的,倒便宜了急云,加上急云手极利落的,因此收获不少,满仓把钱给了她,急云却是问他:“多少一斤收的?”
满仓有些结巴:“三文钱……”
急云微微一笑,却是数出了二十个钱给了他,笑道:“十个钱是你给的吧,另外十个钱是给你的报酬,你莫推辞,若是推辞了下次我便不找你了。”
满仓脸红脖子粗,吞吞吐吐却说不出个话,急云拍了拍他的头,笑道:“若是觉得背得吃力,注意调整你的呼吸。”边说便教了他个呼吸的方法,果然满仓当日便不再觉得前一日这般辛苦。
如此这般半个多月过去了,急云只在山里到处找笋,居然将将地攒了一贯钱了,她悄悄地让满仓兑成了一两小小的银子,十分喜悦,满仓看她难得的笑了,也十分高兴,可惜天气渐热,雨水少了些,笋也没有原来那样多了,急云只好再另外想办法,采了些木耳香菇什么的,却是不好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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