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气撞铃  第55页

,居然像是看哈哈镜一样失真和变形,她满不在乎地冲着叶连成笑了笑:“你觉得是,那我就是吧。”
叶连成僵在门口,不知道是该进来还是该转身离开,倒是季棠棠又招呼他:“进来坐啊。”
叶连成犹豫了一下,还是开门进来,走到床边时,他迟疑了一下该坐哪:季棠棠是坐在地上的,他如果坐到床上去,居高临下的跟她说话,似乎不太合适?
权衡了一下,尽管不习惯,还是坐到季棠棠身边。
季棠棠没有注意这么多,她一直在自己的背包里翻来翻去,然后一扬手,递给叶连成一张卡。
叶连成下意识接过来,是她的身份证,正面显示姓名是“季棠棠”,背面是签发机关:山西省平城市公安局。
叶连成有些意外,他把身份证递回给季棠棠:“你是山西人?”
季棠棠接过来:“我和盛夏长的很像是吧?之前听雁子姐提过,也听她讲过你们的事。”
叶连成嗯了一声:“你跟盛夏长的一模一样,只是……”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极快地瞥过季棠棠手中的烟:“小夏不抽烟的。”
季棠棠忽然就有点生气,她偏过脸,挑衅似的看叶连成:“人是会变的,说不定她后来就抽了呢?”
叶连成的表情有些愕然,他想了想,然后摇头:“小夏不抽烟的。”
季棠棠的心中涌出几分讥诮的意味,但是看到叶连成那么认真和固执的模样,心里的某个角落处,忽然就疼了一下,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又狠狠抽了几口烟,险些呛着。
就听叶连成问她:“你跟雁子很熟么?”
季棠棠不看他:“也不很熟,我来古城旅游,住在风月。”
叶连成不再说话了,只是总也忍不住去看季棠棠,这场对话从一开始就不对,这位季小姐,从表情到动作到语气,都跟盛夏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但是,模样真是出奇的像。
想了想,还是打开僵局:“今天你……怎么了?好像不受控制的样子。”
“今天?”季棠棠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叶连成指的是她被十三雁上身的事,不过她反应也算快的了,“我有癫痫,发作起来是挺吓人的。”
“这样……”叶连成不好表现的太过惊讶,“你跟岳峰是朋友?他知道你……生病?”
“他不知道。”季棠棠笑起来,“一直瞒着他,现在他知道了,就走了。他……走了是吧?”
叶连成点头:“走了,刚跟他的朋友一起走了。”
季棠棠“哦”了一声,忽然有些失落,低声呢喃了一句:“走了。”
叶连成顿了顿,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今天你……发作的时候,我觉得像是雁子在说话,就好像那种……被附身一样……”
果然叶连成也不是傻子,没这么好打发,好在季棠棠还是应对的自然:“刚岳峰也说了,还说是不是找个会占算的给我看看——这种妖魔鬼怪的事,也不好不信,雁子姐刚死,还没过头七,附身作怪什么的也正常。”
叶连成骇然,季棠棠察觉到他的异样:“怎么了?”
“没什么。”叶连成回过神来,“你胆子真大,说起这些跟家常便饭似的。要是小夏的话……她胆子很小的。”
小夏小夏,又是小夏,三句话不离小夏,季棠棠的火气又上来了,她觉得自己似乎是在跟从前的自己较劲一般可笑,但是,她控制不了。
“人总不会胆小一辈子吧?我听雁子姐说小夏死了好几年了,她要是不死,说不定跟我现在也差不多,也抽烟,也胆子大。”
叶连成平静地看着季棠棠,末了慢慢摇头:“现在看起来,你跟小夏一点也不像。”
季棠棠立刻就被激怒了,她直直看进叶连成的眼睛里:“你少在这自欺欺人了吧,说到底,你不愿意承认小夏会变对吧,凭什么她不变?凭什么她就永远得是又规矩听话又胆小怕事?你不是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吗?我听说你以前挺专一的,现在还不是花花公子一个?”
这话说的有点难听了,叶连成脸色一沉,不过到底是跟她不熟,不好对她发脾气:“季小姐,你今天也累了,要么你先在这休息吧,我们明天再聊。”
说着便站起身来,季棠棠也腾的一下站起来,拦住叶连成不让走,僵持之下,她忽然觉得现在的情形,像极了跟从前跟叶连成在一起吵架时,她也是这样任性、蛮不讲理和不服输。
果然有一些习惯或者脾性,还是保留下来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一字一句的问叶连成,似乎也同时是在问自己,“如果小夏现在就是跟我一样呢?”
叶连成看着她,那种见到女孩抽烟时的反感,混杂着自己的失望,还有谈话时她表现出的让人不舒服的咄咄逼人、语气中对小夏的不屑,一切种种,终于让他失去了耐性,以至于他丧失了跟女孩子沟通时惯有的大度和忍让,回答的很不客气:“如果小夏像你这样,那还是小夏吗?如果她像你这样,我起初就不会惦记上。”
他拨开季棠棠的手,直接离开,出门时没有很响的撞门,到底还是很有休养。
季棠棠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那就是,她以为叶连成喜欢的是自己,但其实,他喜欢的是小夏。小夏可以在他面前任性或者放肆,但她不可以。
如果小夏像你这样,那还是小夏吗?如果她像你这样,我起初就不会惦记上。
如果她像你这样,我起初就不会惦记上!
像我这样?季棠棠低头看手中快要燃到尽头的烟:像我这样是什么样子的?
只是抽烟、不娇娇怯怯、说话的方式让你不喜欢,你就已经忍受不了了,如果你知道,我还杀人呢?
季棠棠站了一会,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一天其实挺悲惨的,她走到墙边把灯关掉,黑暗中摸索着躺到床上,把被子裹了又裹,忽然就觉得被子比人是亲切多了:不会无缘无故的离开,抱紧了还很暖和,难怪从古至今,不管是逃难还是离家远游,都是卷铺盖离开。
入睡前,她迷迷糊糊的想:岳峰走了就走了吧,叶连成走了就走了吧,至少,被子还在。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季棠棠睁开眼睛就觉得难过,偏偏脑子里一片混沌,意识一时间没跟上,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难过——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慢慢的都回忆起来了,忽然就反应过来:这是叶连成家里啊。
于是赶紧起床洗漱,把自己的东西一股脑儿塞进包里,确认没落下什么,轻手轻脚的开门,还想着能不声不响离开,谁知道往楼下一看,叶连成已经在吃早餐了,抬头看见她,还跟她道了声早,季棠棠很尴尬,原地站了一会,只好硬着头皮一步一步下楼。
叶连成似乎也觉得昨晚的气氛不太好,话里话外都有心弥补:“还没吃饭吧,坐下一起吧。”
季棠棠确实也饿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叶连成对面坐下,叶连成把酒吧的早餐单子递给她,季棠棠翻了翻,都是西式的,什么洋葱牛排培根卷,反正都提不起食欲,随便点了一个,叶连成吩咐吧台里的人通知后厨,又自己做主帮她加了杯蓝山咖啡。
早点来的有些慢,季棠棠找不到话跟叶连成说,只好透过窗子看外头的风景,酒吧的窗户都做得特别大,视野特别通透,早上的古城没什么人,阳光在青灰色的檐角上闪耀着,透着一股子慵懒闲适的意味,季棠棠看着看着,忽然就羡慕起来:“在这住着,挺舒服的吧?”
半天不见叶连成应声,季棠棠转过脸来,发现叶连成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心里不觉咯噔一声:“怎么了?”
叶连成低下头,拿刀叉细细切盘子里的牛排,声音里有很明显的伤感:“没什么,你真是……跟小夏特别像。”
还是一样的话题,但或许是心境不同,季棠棠这一刻没有火气,反而有些心酸,她坐着没有动,酒吧里的服务员过来,把主盘和咖啡送上来,主盘里是金枪鱼三明治和洋葱煎蛋,煎蛋套在洋葱圈里,季棠棠拿起叉子,先把洋葱圈叉起来吃,低头吃到一半,叶连成忽然开口:“小夏特别不喜欢吃洋葱。”
季棠棠没有动,静静听叶连成说下去。
“她特别挑食,很多东西都不吃,洋葱、青红椒、韭黄、蒜薹、肥的肉……有一次跟她出去爬山,山里头下馆子,那地儿偏,没几道菜,菜上桌之后,她看来看去就是不动筷子,我当时急了,跟她说大小姐你好歹吃点,待会还继续爬呢。她就拿勺子舀菜汁往米饭上浇,可怜兮兮的样子,现在想起来都好笑……”
叶连成的声音有些哽了,没能说的下去。
季棠棠有些恍惚,她低头看叉在叉子上的洋葱圈,努力地开始回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吃这些以前碰都不碰的食物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为叶连成感到难过:为什么这些自己都已经渐渐淡忘的事情,你要这么一件一件的,都牢牢记住呢?
她慢慢吃完洋葱圈,拿着刀子把煎蛋分成一块一块,有心把话题岔开:“小夏走了有好几年了吧?”
“四年。”
“昨天晚上,你一见到我就问我是不是小夏,你觉得她还活着?”
叶连成搁下手里的刀叉,想了一会,伸手揉了揉眉心:“我是有点癔症了。”
“这话怎么说?”
叶连成犹豫了一下,忽然抬头看她:“或者我讲给你听,你从旁观者的角度帮我看看,你觉得是怎么一回事。”
小夏家出事是四年前,除夕的晚上,时间大概是夜里十点半,具体遇害的时间我不清楚,但是煤气爆炸应该是在十点半左右,因为邻居就是在那之后报的警。
我和小夏在一个大学里念书,但是家不是一起的,过年的时候放寒假,她回她的家,我回我的,我第二天才收到消息,是小夏的老乡通知我的,说是歹徒入室,一家三口都被杀了,为了毁灭现场痕迹,制造了瓦斯爆炸,尸体都一块一块的,分都分不清楚,我收到消息之后就瘫了,第二天是我爸陪着我去的小夏家,本来想认尸的,警察说太惨了,别看了。我爸也怕我出事,当时就没看。
小夏出事的时候已经是大四了,还有半个学期就毕业了。以前我和小夏说好,毕业了都去我们家那边,我家的产业在那做的很大,车子、房子、工作,要什么有什么。我爸说,如果我们年轻人想闯荡,去什么北京上海的,也由得我们,反正不缺钱。
谁知道居然出了这样的事,小夏一走,我特心灰意冷,当时寻死的心都有,子华是我哥们,他见我那一阵子特消极,就拉我出来旅游散心,走了挺多地方,在古城待的最久,这个地儿安逸,适合养伤,我也喜欢这儿,当时在古城待到第九个月的时候,我决定留下来,就开了这家夏城。
在古城四年,基本没出去过,除了小夏的祭日,每年临到她祭日的时候,我都会去趟海城,她们一家三口的骨灰都葬在海城郊外的墓园,我想她们应该没什么亲戚,就算有,估计也不常走动,因为我第二年去的时候,看到坟前特……特冷清,跟边上的相比……不说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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