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棠棠还是一脸嫌弃的表情,挑了两筷子就吐在边上了,这也就算了,她非用那种受到虐待的眼神恶狠狠地瞪岳峰,就跟岳峰是万恶的施虐者似的。
岳峰懒得理她,转了个方向自己吃自己的,结果季棠棠硬拽着他肩膀把他拉过来,逼他面对自己谴责的眼神,一来二去的岳峰火了,手往桌子上一拍,吼她:“吃饭!”
听是听不见,岳峰火了她还是晓得的,可怜巴巴地看了岳峰半天,岳峰还以为她要哭了,谁知道她乖乖拾起筷子扒饭了,岳峰看着她无语凝噎,末了感慨说棠棠在古代绝对是个欺软怕硬的地主老财啊,怎么能这么见风使舵的。
石嘉信在边上笑了笑。
岳峰心里一动,这一路上,石嘉信一直沉默,自己也就没怎么和他搭话,难得现在他表情松动,似乎可以套出些话来。
岳峰夹了筷子菜,看似不经意地问他:“好端端的,大男人,什么事想不开要自杀呢?”
石嘉信没吭声,过了会回了句:“一时冲动。”
岳峰顿时就没有跟他说下去的兴趣了,私心里觉得这人真不实诚,什么事都遮遮掩掩说半边,真当爷这么稀罕打听你的事呢!
吃完饭,石嘉信预定的拖拉机却到不了位,打电话催,那头说是去邻镇拖化肥,让再等等,这么个破落地方,也没法用大城市的什么诚实守信来约束对方,反正卖方市场,就这么个拖拉机,你爱等不等,三个人只好在饭店门口坐着干等。
季棠棠是永远不缺娱乐活动的,她不知怎么的对饭店自养的几只鸡感起兴趣来,蹲在面前津津有味看鸡爪子刨地找食,过了会鸡都烦她,掉转身屁股朝着她,她倒是不屈不挠的,厚着脸皮又转到鸡的正面去继续观摩。
岳峰在不远处坐着看着她,生怕到时候鸡受不了了啄她,心说被啄一口又该哭了,她要是脑子一根筋跟鸡打起来,自己是不是还得去拉个架?
正想着,石嘉信忽然说了句:“遇到盛锦如的时候,她问起盛夏的名字,你千万别答是季棠棠。盛家人对这个特别看重,哪怕私奔外嫁,后代不改姓,改姓是欺师灭祖。你看盛清屏就算私奔,还是给女儿冠盛姓的,要不是后来发生灭门的事,也不会让她改名字。”
岳峰嗯了一声,想起昨天晚上石嘉信打的那通电话,忍不住问他:“昨晚上,盛锦如终于知道棠棠妈妈已经不在了?这么多年,她就完全不知道?”
石嘉信冷笑:“盛家人是不会去找外逃的女儿的,盛清屏当年,不止私奔,她半夜逃走的时候,还杀了盛家一个老嬷嬷,这事对盛锦如的打击很大,事后她基本就不怎么出溶洞了,盛锦如有一儿一女,女儿盛清屏,儿子盛清民,十多年前,盛清民不知道为什么,说要出去把姐姐找回来,盛锦如没反对,我猜她当时,也是很想让盛清屏回来的。谁知道盛清民一走就没消息了,当时我们都猜,是找到盛清屏之后,被姐姐留下来,迷恋外头的花花世界,不回来了。昨晚上,她终于知道女儿早就死了,儿子么,这么长时间没消息,估计也凶多吉少。一儿一女都走在她前面,这也真是……报应!”
岳峰先听他这么说,还以为他要说“真是可怜”,哪晓得事情末了忽然咬牙切齿的说出“真是报应”四个字来,着实愣了一下,再一看石嘉信顷刻间变得近乎狰狞的表情,浑身都禁不住起了鸡皮疙瘩,一想到马上会跟盛家人打交道,心里头刺刺的怪不舒服的。
下午三点多,那辆拖化肥的拖拉机才突突突赶回来,拖拉机后斗厚厚一层灰,石嘉信先上,岳峰上了之后把季棠棠给拉上来,三个人分了两边,原本都坐在后斗的边上,后来实在颠簸的太厉害了,岳峰只好从行李里拽了件衣服出来铺后斗地上,拉着季棠棠坐下去,经过中午被吼,季棠棠也学乖了,这次不瞪他了,改用无比哀怨的眼神看着他,好像是在控诉说你看颠都快把我给颠死了都是你叫我坐拖拉机的…… 岳峰被她盯的心虚,过了会就伸手阖她的眼,跟电视里抚眼皮让人瞑目似的,她乖乖闭了两秒钟,噌的又睁眼,睁的比先前还大,岳峰又伸手去阖,如此几次之后,她怕不是以为岳峰在和她玩儿,咯咯笑的带劲,岳峰把她搂进怀里,下巴在她头发上蹭了蹭,心里头又是甜蜜又是难受,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她什么都不知道,怕真是更开心些。
拖拉机开的前半程还能遇到几个人,后头就真是鬼影都不见一个了,路越走越窄,边上的林木愈发浓密,有时候,道两边树的高处树枝长在了一起,像架了个拱顶,阴森森的,下傍晚的时候居然下起了雨,好在行李里带了户外的挡雨布,张起来挡在两人头上,听雨滴哒哒哒打在布顶的声音,季棠棠特别好奇,缩在布底下仰头看着,岳峰招呼石嘉信一起过来避雨,石嘉信缩在后斗的角落里,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很快就被雨淋了个透。
没有预料到的降雨给行程增加了额外的难度,车轮一直打滑,有一次还陷坑了,车主嘴上唧唧歪歪的很,指使着坐车的帮忙挖坑填杠,石嘉信估计从来就没干过这种活,挖陷车的坑得从陷车的车轮前头引平都不懂,岳峰看的着急,这么挖下去是寻思着挖个坑把拖拉机给埋了么?末了只好自己夺过了铁锹挖,季棠棠顶着雨布在车上给他打手电筒,铁锹往哪走光柱就往哪照,倒是认认真真尽责的很。
终于到了说的地点,天已经全黑了,一看手机过八点了,拖拉机师傅结了钱,又突突突往来路赶,岳峰打眼一看这完全就是荒山野岭,满心的没好气,心说你可别告诉我盛家石家都是狐狸精变的,想上门拜访还得打个洞到地底下去。
正想着呢,石嘉信过来,指指山上的密林,说了句:“有条上山的小道,后头抄到前面去。”
岳峰那个火啊,这一天折腾的,又是开车又是拖拉机又是挖坑,都连轴十二小时过去了,又湿又冷又饿的,居然告诉他还得爬山!
气归气,又不能跟石嘉信翻脸,人家也是在帮忙不是?
季棠棠已经明显不安了,上山之后尤甚,山上都是密林,一进林子,面对面不打手电连脸都看不到,加上路特别难走,脚踩下去提起来就是厚厚一层泥,走几步就像坠了块砖头一样沉,周围黑漆漆的,不知道树影后头是不是藏着妖怪,她不敢耍性子不走,生怕落后一步就被扔了,心里又害怕,一边跟着一边偷偷哭,雨下的大,岳峰在前头拉着她,根本也没发现她哭,后来上个陡坡,回头拉她,才看到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岳峰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招呼前头带路的石嘉信先停一下,自己也不披雨布了,结结实实把季棠棠从头到尾罩上,脖子下打结,只露脸在外头,又连比划带说的让她别怕,季棠棠抽抽噎噎点头,点着点着眼泪又啪嗒啪嗒往下掉。
走了约莫一个小时,雨渐渐停了,石嘉信忽然停下脚步,伸手指远处:“看见没,快到了。”
顺着手指的方向,能看到稀稀落落的灯火,因为周围特别黑,居然衬得那疏落的几点特别亮,岳峰吁一口气,问他:“盛锦如就住那?”
石嘉信摇头,示意岳峰仰头看山:“看见这山没?”
黑暗中,山体直插向上,平日里看也许不算巍峨高大,但是现在身在山腰,人无比渺小,心里倒不禁生出敬畏之情来,石嘉信比划给他看:“那一处住的是普通的石家盛家人,基本形成了个绕山腰一圈的村落,你从这个村子往上再走一段,又有一个小聚居的村子,住的是像我这样的人,可以嗅出血的味道的,可以跟盛家的女人结婚的;再往上走,是盛家女人住的地方,但是只有几家,大部分人是住在溶洞里的。所以除非秦家人包个直升机空投,想接触到盛家女人,必须得从山下一层层往上,要连过两个人为设置的屏障,非常困难。”
岳峰听的有点懵:“你们不是所有石家人都跟盛家的女人结婚?”
石嘉信淡淡回了句:“他们倒是想,但是盛家哪有这么多女人?总不能让石家多出来的男人都去打光棍吧。前几十年因为血缘太近,出过不少怪胎,老一辈也有点警醒。再说了,正常婚嫁,才像个正常村子,否则一大批人这么神神秘秘的,不是无端让人怀疑吗?”
岳峰让他越解释越糊涂,感觉上,原本以为石家盛家只是一坛子比较深的水,探身进去了,才发觉水底下还有个无底洞,不知道藏了多少秘密,想了想又忍不住问了句:“既然不是所有的石家男人都能嗅出血的味道,那这一村子的‘普通’人,派的什么作用?防备秦家的……先头兵?”
石嘉信嘴角掠过一丝讥诮的笑,像是嘲笑他什么都不懂:“做生意啊。”
生意?还做生意?什么生意?
岳峰还想问,身后的季棠棠突然尖叫,岳峰急回头看,才发现是只类似老鼠的什么小动物,嗖地从季棠棠脚背上窜过去了,把季棠棠吓的原地蹦跶个不停,石嘉信冷漠地看了他们一眼,说了句:“太晚了,快点走吧。”
石嘉信这个人,话头一旦开了,就能说上几句,一旦闭上,又成了个闷葫芦,不知道几时才能又开口,岳峰也不方便再问,只好拉着季棠棠跟上。
走近了,才发现这真是个特别“村子”的村子,什么电线杆电话线,收发室村委会,该有的一样不缺,有几家门口还停着摩托车,看来山道狭窄,摩托车反而是主要交通工具。
岳峰皱了皱眉头,既然有摩托车,刚才何苦让他们苦哈哈这么一步一步爬山上来?
石嘉信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你总不能指望着石家人开摩托下去接你,你们又不是什么贵客。”
这倒也是,这算是盛家的叛徒的女儿上门求助吧?还不知道受不受人待见。
走近村口时,岳峰下意识放慢了脚步,季棠棠的雨帽已经被她自己拽下来了,雨布裹在身上,像个大披风,近了这个村子,她好像也安静很多,眼神有点迷茫,愣愣看着眼前的一切。
理论上,她对这个村子,应该是没有任何记忆的,只是到底根在这里,她看这个村子的感觉,跟自己看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村口有个老头出来,颇带敌意的看着几个人,似乎连带对石嘉信都不是很客气,石嘉信迎上去说了几句话,那人脸色稍稍和缓了些,带几个人进了村委会的一间屋子,灯绳一拉,光亮晃人的眼,不一会有人送热水和毛巾进来,岳峰拧了毛巾,先帮季棠棠把脸擦了,又抹了一把自己淋湿的头发,石嘉信中途出去就没过来,过了会又有人送吃的,粥和馒头,还有咸菜,岳峰心说这盛家待客真够寒碜的,不过到底饿了,有什么将就什么,广西一带的米比北方的小,即便熬成了粥,吃起来的感觉还是挺怪。
季棠棠吃了几口就不吃了,低着头呆呆看碗里的粥,岳峰觉得奇怪,坐近了些想问她是不是不饿,刚覆上她手,才发现她的手凉的厉害,带着轻微的战栗,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