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气撞铃  第125页

是,你没给岳峰打电话啊?”
苗苗哭起来:“他不接我电话。”
季棠棠在昆明下的车,按照之前设想好的,整理了一下行装,买了个大的推拉式旅行箱,背包折好了放进去,扔了一些旧衣裳,这是她的惯常做法,在路上所能背负的重量毕竟有限,走一段扔一些补一些,虽然有些浪费,但已经是最合适的方法了。
原本想再买一些户外的衣服鞋子,进店时忽然转了主意,改进了市中心的百货商场,买了一双齐膝的皮靴,跟足有七厘米高,又买一双连裤丝袜,最后在一家日式的专卖店里选了一套半长裙和配有围巾的淡蓝色粗针套头毛衣,她在更衣室里把全套都换上,套丝袜的时候,很有点报复社会的快感:都几年没穿过高跟了,东奔西跑的太憋屈了,整天穿的跟流亡分子似的,以后偏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想穿什么穿什么!
当然,这不是改装的主要目的——外头应该有不少人想找她,阿成的死,最好跟秦家没有关系,如果有的话,古城一定有几双别有用心的眼睛,她需要做一些改变,哪怕只是表面上的。
全套换好,扶着墙站起来,直觉腿都不听使唤了,季棠棠不信邪:大学的时候社团活动,也被拉上去当过几次礼仪小姐,又不是没驾驭过高跟鞋,就算四年不穿,功力还是在的。
导购在外头催:“小姐换好了吗,还合身吗?”
季棠棠嗯了一声,仪态万方地掀帘出来,才刚走了一步,连人带帘子往外扑,亏得外头的导购下盘稳,把她给抱住了。
扶起来之后,导购小姐憋笑憋的不行,跟扶慈禧太后一样扶着她,示意她往镜子里看:“穿的多好看啊。”
季棠棠朝镜子里看,然后很是不要脸地在心里夸自己:“太好看了啊。”
这倒不全是YY,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好的衣服的确是把人衬的更出众的,更何况她几年没穿过这种型,自己看自己都眼前一亮,柜台付款的时候,做成生意的导购小姐分外热情:“你穿这种衣服,最好直发,那真美翻了。”
季棠棠从善如流,不过去烫直之前,先把高跟皮靴换成了平跟的,另外买了副墨镜。
烫直花了她足有四个小时,发型师不停在她耳边唠叨,唠叨的结果是又给“极其不注重保养”的头发加了个柔顺护理,烫完了看效果,黑亮的长发披在肩上,相当惊艳。
季棠棠一直看镜子里的自己,她觉得特陌生,如果岳峰对面过来,会认出自己吗?
发型师还以为她不满意,赶紧拿梳子过来做示范:“小姐你看,效果多好啊,真是一梳到底啊。”
他装模做样地撒手,那梳子还真是畅通无阻自行梳到底了——当然也不排除是梳子特别重的缘故。
五个小时之后,季棠棠到达微暮的古城。
她已经属于旅游者中相当潮的一类了,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唇上搽着带亮粉的唇彩,细致的腕上带了好几样不同的镯子,尼泊尔木镯、印度细镯、藏式藤镯,头发很美,衣服很美,连刚买的黑色带贝纹的旅行箱都相当抢眼。
她没有急着进古城,先上了城楼,站在高处俯瞰古城老式的飞檐屋角,掏出了烟点上,深深吸一口,慢慢吐出烟圈。
吸烟这种事,她完全无师自通,甚至有进阶的迹象,烟圈一个套一个,慢慢浮在眼前,然后弥散开去,从烟气里看古城,像是看刚刚开场的老电影。
她低下头,视线的正下方是古城进口的拱形通道,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每一个进出的人,有空手的,挂相机的,背包的,也有拎箱子的。
视线渐渐模糊,时空蓦地交叠,好像看到第一次来古城的自己,夜晚,下着小雨,她躲在拱道里把背包底部小兜里的防雨罩拉出来罩上,又带上雪帽,那个时候头发还是卷的,没罩上的几缕露在外面,被雨丝打湿了,后来雨越下越大,躲到路边一个酒吧屋檐下头避雨,酒吧靠街的面是玻璃墙,透过玻璃,里头有个人特别熟悉,她就伸出手去,把面前的玻璃擦了又擦……  烟头灼到手了,季棠棠瑟缩了一下,重新回到现实中来,四周已经黑了,古城的远近都开始亮灯,一盏又一盏,巨大的苍凉从心底升起,境由心生,现在看灯,像在看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烟灰在烟头集了很长,还没有落,季棠棠伸手把烟头弹向半空,烟灰在高处散开,又落下,细小的灰屑从脸颊拂过,纸钱烧尽,也无非就是这个味道吧。
阿成,我来送你了。




华灯初上。
闵子华打开门接了外卖的餐盒,却不急着进屋,他站在夏城门口,前后张望了很久,回来时问岳峰:“小夏真的会来吗?”
岳峰点头:“应该会,她白天已经到昆明了,也就这一两天吧。”
真实情况是不能给闵子华讲的,半真半假,岳峰给编了个虽然匪夷所思却可以理解的故事:四年前,小夏的父亲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得罪了黑道上的人,对方蓄意报复,制造了除夕夜的瓦斯爆炸,不过阴差阳错,那天晚上,小夏不在家,逃过了毒手。
因为爆炸现场太过惨烈,大部分尸骨都融了,所以警方和媒体都以为是一起灭门凶杀,报纸上也是这么报的。但下手的人知道还有漏网之鱼,这几年也一直没有放弃过继续追杀——这就是为什么小夏突然间销声匿迹并且从来不和叶连成联系的原因,她不想连累自己的朋友。
乍听合理,一推敲都是漏洞,比如到底是什么样“执着”的黑社会,四年了还不放过这么一个小姑娘;又比如小夏一个人,这几年到底是这么过的,既然不敢露面,靠什么生活,为什么不报警等等,对此,岳峰早有准备,一律推给盛夏:“她疑心太重,很少透露自己的事,我也不大清楚,见到她,你问她自己好了。”
这一点,闵子华倒是相信的,私心里,他觉得小夏和自己以及阿成的关系,是比岳峰近的——既然小夏上次到古城,都没有和他以及阿成相认,又怎么会把那么秘密的事情,告诉才认识不久的岳峰呢?
庭如被隔壁花店的老板叫过去聊天,左邻右舍的,知道她现在难过,名义上叫她聊天,实际是怕她多想陪她解闷,闵子华把餐盒一个个拿出来,摊开了招呼岳峰吃饭,这两天没心思开伙,都是叫的外卖,桌下的垃圾桶里塞满了白色塑料餐盒,闵子华低头刨了几口饭,忽然抬起头看岳峰:“我挺想见见小夏的,我跟她也是同学,好多年不见了。”
岳峰笑了笑:“上次她来古城,你不是见过了吗?”
闵子华皱了皱眉头,其实,他已经有些记不清上次见到的那个“小夏”的模样了:“上次不以为是她,她还拿刀子伤了阿成,后来我问阿成了,他说那女孩有癫痫,当时是发病了。”
原来她是这么跟叶连成解释的,难怪当时叶连成虽然挨了一刀,也没什么后话了。
“所以当时的凶手,现在还在想办法杀她?而且还挺可能跟到古城来?”
岳峰点了点头,跟闵子华聊过之后,他已经知道叶连成死前曾经看见过“小夏的爸爸”,这说明秦守成就在附近——秦家在敦煌之后就失去了季棠棠的踪迹,狗急跳墙之下,居然丧心病狂拿叶连成开刀做饵,一想到这一节,岳峰的后背就直冒凉气。
闵子华忽然想到了什么:“那阿成的死,会不会跟这些人有关系?我看电视里常演,这种黑社会,抓不到人,就会拿人家的亲人或者爱人开刀,想把人给引出来。”
岳峰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把闵子华拉到同一阵线上,激起他的同仇敌忾之情,毫无疑问对季棠棠是有利无害的:“很有可能。小夏是个讲感情的人,她知道叶连成出了事,即便知道有危险,也一定回来拜祭他,那些人可能想借这个时机对她不利。所以你一旦见到她,一定得先把利害关系告诉她。我这两天会在外头走走,希望能拦到她,如果拦不到,你先见到了,你得知道怎么做。”
闵子华嗯了一声,手心有点汗:“我这,从来没经历过这种情况,听你这么一说,挺……挺紧张的。”
岳峰笑起来,末了说了句:“没什么好紧张的,你记得帮她……帮她就对了。”
闵子华点了点头继续吃饭,吃着吃着又停下来:“小夏这几年也挺不容易吧,我记得她以前挺娇气的,军训的时候第一天跑圈就中暑了,后来她妈妈给开了个病假条,说什么不能晒不能淋,硬把军训给逃过去了,我们私下里还说,这样的女孩,以后到了社会上怎么生活……”
说着就伤感起来:“她来了也好,我之前还说,可怜阿成,死了身边都没个亲人送,现在小夏能来,算是了了阿成的心愿了……”
这一说提醒了岳峰:“叶连成出事,他家里没人来吗?”
闵子华苦笑:“你是不知道阿成家里的情况,他其实也挺惨的。高中的时候,他爸在外头有了别的女人,硬逼着跟他妈离婚了,谁知道他妈刚离婚就查出了癌,一年没捱过就死了,为了这个,阿成特恨他爸和后母,跟家里的关系也不好。那后母后来生了个女儿,就总盘算着老头那点家产,枕头边上搬弄是非,好在他爸脑子还算清醒,也一直疼阿成,不听那女人瞎摆忽。谁知道两年前突然中风,那以后就一直在医院——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女人搞的鬼,阿成觉得这是报应,从来没去看过他。现在阿成出了事,我打电话过去,那女人接的,假惺惺哭了两句,说什么家里走不开,心里头估计乐开花了,妈的阿成他爸辛苦一辈子,那些厂子房子票子,都落这小三手里了。”
岳峰没吭声,他一直奇怪叶连成在盛夏出事之后自暴自弃放弃前程,家里怎么从来都不管的,这么一说就明白了。
吃完饭,岳峰又坐了一会,想着如果季棠棠到了昆明之后直接找车来古城,现在差不多是时候到,得出去截截看——他向闵子华道了别出来,在门口站了会,想着夏城往日里的热闹,现今的门庭冷落,很有点世事无常的唏嘘,他一向是不怎么待见叶连成的,真想不到叶连成死了,他居然也会间接的前来送一程。
岳峰往最近的一个古城入口方向走,走了没几步电话就响了,来电显示是洁瑜,岳峰不觉笑起来,算起来,出来也有些日子了,忙东忙西的,都忘记问问洁瑜最近过的怎么样了。
接通电话,洁瑜叫了一声哥,说了句:“有人要跟你讲话。”
岳峰还没反应过来,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岳峰是吧,你好,我是苗苗的妈妈。”
岳峰心头咯噔一声,僵了有两秒钟,和苗苗在一起以来,他跟苗苗妈妈的接触尤其少,印象中就是一个客气到疏离的中年妇女,反应过来之后,他赶紧偏转身,往路边相对僻静的小巷走了两步,几乎是与此同时,身后响起了行李箱拖轮的辄辄声,岳峰下意识瞥了一眼,看到一个黑色的贝纹旅行箱,崭新崭新,倒是舍得在这种青石板路上拖的。
他定了定神,客气地叫了声“阿姨”,也不知那头说了句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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