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春秋  第43页


  公子出对上她的眼神,冷冷一瞟,抬起头来不再理会。
  玉紫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满,可还是很小心地在斟中倒满酒,然后把酒斟举到头顶,学着别的美姬,声音又软又娇地唤道:“公子,请饮酒。”
  等了半天,都没有动静。
  玉紫悄悄抬起头来,对上的,却是公子出拂衣而起,离塌而去的身影。
  玉紫暗暗松了一口气,目光不受控制地,看向那个放在几上的托盘,那上面,十九碇金子还在闪着黄灿灿的光芒。
  真,真是好看啊。
  玉紫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无精打采地低下了头。
  不知不觉中,时辰已经不早了。年老的齐王站了起来,向众人宣布一声后,开始有人退出。
  公子出走在最后面。
  玉紫亦步亦趋,紧紧跟上。
  公子出与众人拱手行礼过后,长袍飘拂间,大步向马车所在的广场走去。
  当一行人来到林荫下时,一个甜美的声音唤道:“公子出。”
  这声音?玉紫嗖地一下回过头去。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站在廊下的齐太子和吴袖等三姬。他们显然是在回宫途中,吴袖在唤住公子出后,齐太子朝玉紫瞟了一眼,略点了点头。
  吴袖朝着齐太子盈盈一福后,曼步走到公子出面前。
  朝公子出行了一礼后,吴袖甜甜笑道:“公子身边美姬,太子有不舍之意。妾愿替太子求之,可否?”
  吴袖双掌一合,随着掌声响起,一个美丽的少女,出现在吴袖身后。
  那少女半跪在公子出面前,她的头顶上,捧着一个托盘。
  吴袖盈盈走过,她揭起少女头顶上的托盘,露出里面散发着莹莹光辉的珍珠,朝着公子出笑道:“这里面,皆是南浦珍珠,价值百金。”说到这里,吴袖朝着那跪着的少女一指,笑道:“此妇,越国处子也。一并奉于君,以换取君身边玉姬。”
  嗖地一下,玉紫的小脸,苍白如纸。
  她抬起头来,紧张地看着公子出,不知不觉中,双眼中已尽是乞求和恐慌。
  不知不觉中,她紧紧地揪住了公子出的衣袖,她又慌又乱,很想跪下乞求,可是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终是不能。
  在慌乱的同时,玉紫的心中,已闪过好几个主意,每一个主意,都是破釜沉舟,托着吴袖一起赴死的。
  在一侧,齐太子目光沉沉地盯着玉紫,在见到她如此表情时,他那双鹰一样的双眸中,闪过一抹恼怒。
  吴袖含着甜美的笑,期待地看着公子出。
  这是齐太子出面相求,一般来说,如齐太子这样的身份,要回曾经赠送给好友的一个美姬,只是一句话的事。
  而他,却愿意付出一点代价来交换,这既是对好友的尊重,也是对他宠姬的尊重。这样的事不管是情面上,还是道理上,公子出都不能拒绝的。
  因此,吴袖的笑容,很灿烂。只是每当她瞟向齐太子时,这灿烂中,便换了一份黯然和怨恨。
  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公子出身上。
  在一众盯视中,公子出却是懒洋洋地一笑。
  他伸出手,把托盘中的珍珠翻了翻。
  看到公子出的动作,玉紫已是面如死灰,她挺直了腰背,目光中闪过一抹刚烈之色。
  公子出抓起一把珍珠,手一松,任由它们从指间滚落,彼此直击,清脆悦耳。
  如此耍了两把后,公子出拍了拍手,转向站在走廓中的齐太子,含笑唤道:“子陬。”
  他双手一叉,慢条斯理地对着齐太子说道:“你这个吴袖夫人,手段狠辣,阴恶之极。”嗖地一下,笑得很灿烂的吴袖,脸色变得青白如鬼。
  她张大嘴,不敢置信地看着公子出,眼眶中泪水滚滚,一脸怆惶。她朝着理也不理自己的公子出看了几眼后,便急急转头,一脸悲愤委屈地看向齐太子。
  这个时候,公子出的声音还在悠然响起,“有她有,玉姬我不能交还给你。”
  说到这里,公子出牵着玉紫的手,越过吴袖,大步离去。
  直到玉紫走了好远,她还隐隐可以听到,吴袖那凄凄哀哀的委屈的哭诉声。


第70章 硕鼠
  玉紫紧跟在公子出身后,大步向广场走去。
  明亮的月光中,公子出俊逸高贵的面容,散发着静穆的光芒。他的嘴角,依然挂着那嘲讽似的笑容,墨眼沉静如海。
  感激地看着他,玉紫发现,自己的心坎,有股暖流一转而过。
  喧嚣声越来越响了。
  灯火通明中,停满了无数马车的广场,出现在玉紫的眼前。这个时候,广场繁华无比,各位贵族挤来挤去,马嘶声,车轮滚动声不绝于耳。
  公子出的马车,停在最显要的位置上。一共四辆马车,青色的漆在月光下,散发着低调的光芒。
  看到公子出已走到了马车旁,玉紫加快了脚步。
  就在这时,她眼角一瞟,瞟到了对面几辆马车旁,一个瘦小的身影。
  那,那是宫!
  玉紫大喜。她脚步急急一刹,迫不及待地向宫看去。
  宫正躬着腰,默不吭声地呆在角落中,听着公子子堤愤怒的咆哮声。
  此时的公子子堤,美丽的脸透着一股青紫色,他额头青筋暴露,双眼冒火,正在对着围在身周的食客们,低低的嘶吼着什么。
  看到这一幕,玉紫向前冲去的脚步便是一刹。
  她回过头来看向公子出。
  公子出已跨上马车。玉紫脚步加快,来到他的身后,期期诶诶地说道:“公子,那瘦小者,是我父,我父,在公子子堤府中为食客……”
  她只说到这里。
  公子出漫不经心地回过头来,墨眼中,眸光奇异地盯着她。这种眼神,让玉紫有点心慌。
  他静静地朝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的,懒洋洋的,嘲讽地说道:“玉姬,你只是一姬侍!”
  这语气中,带着无比直白的嘲讽。
  玉紫愕愕地看着他,慢慢地低下头来。她知道了,他拥着自己拒绝十五公主,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挡箭牌!他不愿意把自己交还给齐太子,也是另有打算。
  他的态度很鲜明了,他在警告她,不要把自己想得太重要,太了不起。
  玉紫按往向下沉坠的心,慢慢凉却的心,苦涩地想道:是啊,当初自己求附时,公子出是很不情愿的。而且,他的身边,真正收留的姬妾,只有自己,连韩公主及那些韩国美人,都是被强行塞上的。公子出这样做,绝不是因为他不喜欢美色。肯定是因为有什么顾虑在。
  她现在的表现,真是一个不合格的雇员啊。老板不过是借她演了一场戏,她怎么能自作多情,以为老板真是把她当成心腹了,真是把她当成平等的好友了?
  想到这里,玉紫已是冷静非常。
  她朝着公子出盈盈一福,微笑着抬头,目光明亮,声音清脆地回道:“是妾糊涂!妾与家父久不相见,陡然重逢,难免情不自禁。妾糊涂了,公子勿怪。”
  这时的玉紫,笑容坦荡,声音清脆,眼神中毫无阴霾,竟仿佛一瞬间,她便已想了个明明白白,再无包袱。
  这一下,轮到公子出眉头微皱,怔怔地盯着她了。
  他盯着她,盯着表情确实坦然,真是没有一点不满的玉紫,半晌都没有移开眼。
  过了好一会,他才淡淡地喝道:“启驾。”
  “诺。”
  公子出的马车率先驶动,玉紫连忙退后,来到最后一辆马车中坐下。这辆马车,装满了公子出出行所需要的塌几皮裘美酒等物,玉紫一个人坐在其中,并不显宽阔。
  她虽是公子出的姬侍,但是,没有主人的吩咐,她是没有资格与他同坐一车的。
  马车一驶动,玉紫便悄悄地掀开车帘,看向站在角落里,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宫。父亲依附在公子子堤门下,是以食客身份,而不是以剑客身份。只要他不强出头,想来,安全上是没有问题的。
  想到这里,玉紫吐出一口浊气来。
  她低下头,情不自禁地抚上袖袋中的金子。
  二两重的金子,很轻,握在掌心一点也不沉。明暗不定的马车中,它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这光芒,在一瞬间,令得玉紫的心越来越暖,越来越暖。
  她舒服地闭上双眼,暗暗想道:现在,我终于有本金了。只是,要怎么做,公子出才会允许我行商呢?不行,我还得找到机会与父亲见上一面,问问他的想法,看能不能由他替我出面行商。就以这碇金做本钱,卖浆也可以发财啊。
  这时,玉紫的前后左右,都是从齐宫回返的马车,车轮滚动声中,不时传来一声声悦耳的歌声。这些歌声中,有男有女,它们有的欢快,有的忧愁,有的舒缓,有的只是胡乱唱上两句。
  听着这些杂乱的哼唱声,玉紫大感兴趣。她一边抚摸着掌心的金子,一边跟着轻哼起来,胡乱地跟着哼了几首后,她哼唱的内容,渐渐变了,变成了她自己改编的诗经名作《硕鼠》
  硕鼠硕鼠,无食我金!三月贯女,莫我肯顾。
  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硕鼠硕鼠,无食我金!三月贯女,莫我肯德。
  逝将去女,适彼乐国。乐国乐国,爰得我直?
  硕鼠硕鼠,无食我金!三月贯女,莫我肯劳。
  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大田鼠呀大田鼠,不许吃我的黄金!多月辛勤伺候你,你却对我不照顾。
  发誓定要摆脱你,去那乐土有幸福。那乐土啊那乐土,才是我的好去处!
  大田鼠呀大田鼠,不许吃我的黄金!多月辛勤伺候你,你却对我不优待。发誓定要摆脱你。
  去那乐国有仁爱。那乐国啊那乐国,才是我的好所在!
  大田鼠呀大田鼠,不许吃我的黄金!多月辛勤伺候你,你却对我不慰劳!
  发誓定要摆脱你,去那乐郊有欢笑。那乐郊啊那乐郊,谁还悲叹长呼号!
  不得不说,玉紫的这个身体,有着一副极好的嗓子。
  这一首硕鼠,她唱着唱着,便把里面的稻黍之类,全部改成了黄金。
  玉紫改编得到很高兴,唱得也很欢。她的语调很轻,欢快中带着调侃。没办法,玉紫高兴啊,她现在手头有钱了。
  唱得高兴的玉紫,在唱到第三遍时,突然发现,自己的四周,只有自己一个歌声了。
  她一惊,歌声戛然而止。一阵低笑声传来,笑声中,有人在叫道:“兀那姬,怎地不唱了?”“姬唱得有趣,再来再来。”
  这时,她的马车外,一个剑客压低的声音混杂其中,“玉姬。”
  “……在。”她的声音,突然有点颤了。
  “公子问,你歌中那个,吃下你的黄金,不肯照顾慰劳你的硕鼠,指的是何人?”
  啊啊啊?
  玉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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