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服气了。她发现自己也不知得罪了哪路神明,但凡机灵一会,一炷香之内必遭报应。
想必黄历上说她今天不宜动脑。
摔下来的时候,她用手护着头脸,手背在石头上擦了一下,擦掉了一层皮,火辣辣的,周翡轻轻地“嘶”了一声,一边小心翼翼地在黑黢黢的石洞里探路,一边舔着伤口。
这石洞不大,周翡大致在里面摸了一圈,什么都没摸到,反而有点放心——看来不是什么人挖的密室,那短时间内还是安全的。
外面天大概已经快亮了,破晓后黯淡的光线逐渐漏下来了一点,青天白日里不便在敌人的地盘上乱闯,周翡除了“等”,一时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她便寻了个角落坐下来,闭上眼养精蓄锐。
就在她刚刚能从这一晚上的惊心动魄里安定下心神来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了一颗小石子落地的声音,然后是一声口哨。
饶是周翡整个人就是一颗行走的“胆”,也差点给吓破了。
她激灵一下一跃而起,蓦地一回头——外面天大概已经完全亮了,山洞中虽然昏暗,却也足够她能看清东西,只见一侧的山壁上有一个巴掌大的小窟窿,一个形容颇为狼狈的男子正在隔壁透过那小窟窿往这边看。
周翡:“……”
这鬼地方竟然还有芳邻!
下一刻,她便听那人小声道:“这鬼地方竟然也有芳邻,今日福星高照,必有好事发生,美人,你好呀。”
这货一开口就跟个登徒子似的,周翡握紧了窄背刀,盘算着倘若她从那窟窿里一刀把对面人捅死,会不会惊动这里的蒙面盗。
“美人你胆子真大,”那人用眼神示意她,“看那看那,看你脚底下有什么?”
周翡低头一看,只见她旁边豁然是一具白骨,方才黑黢黢的她也没注意,跟白骨肩并肩地坐到了天亮。
窟窿那头的人又说道:“不瞒你说,我跟这位老兄已经大眼瞪小眼已经两个多月啦,猜测此人生前恐怕是个老头子,说不定还没有骨头有看头。别看它了,看看我呗。”
周翡忽略了他的废话,直奔主题地问道:“两个多月?你是被关在这两个多月了吗?”
“可不是么,”那人语气很轻快,好像被人关起来还觉得挺光荣,“这还关了不少人,你进来的时候没看见么,两边山壁上都是隔开的牢房,各路英雄每天都在扯着嗓子骂大街,很有野趣。只可惜我这间在地底下,清净是清净了,不便加入战局。”
周翡钻进这石洞乃是机缘巧合,当时实在太紧张,什么都没看清。
她头一次碰见心态这么好的囚徒,隐隐觉得这人有些熟悉的亲切感,便又不那么想捅死他了,问道:“这里主人是谁?为什么抓你们?要干什么?”
那囚徒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回道:“夜里我听见有人大张旗鼓地喊叫,想必是在捉你,既然你与他们动过手了,难不成看不出他们的师承?”
周翡想起那铁棍似的一腿横扫,脱口道:“难不成真是霍家堡么?”
囚徒没答话,兴致勃勃地冲她说道:“抬头看,你左边有一丝光漏下来了,往那边走走好吗?我整天跟一具白骨大眼瞪小眼,苦闷得很,好不容易来个漂亮小姑娘,快给我洗洗眼睛。”
“漂亮小姑娘”几个字一出,周翡神色一动,恍然发现了这熟悉感来自何方,她借着石洞里的微光,仔仔细细地隔着巴掌大的小窟窿将对面的囚徒打量了一番,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是不是姓谢?叫……”
送信那货叫什么来着?
时隔三年,周翡有点记不清了,她舌尖打了个磕绊,说道:“……那个‘霉霉’?”
第20章 霍家
这位十分自得其乐的囚徒听了一呆,借着一点晦暗的光打量了周翡半晌,忽然“啊”了一声:“你不会是四十八寨里那个小丫头吧?周……”
“周翡。”
方才还废话如潮的隔壁沉默了,调戏到熟人头上,那位大概也有点尴尬。
两个人在这样诡异的环境里各自无言了片刻,随后,周翡见她的芳邻往后退了一点,清了清嗓子,稍微正色了一些:“谢霉霉是当初逗你玩的,我叫谢允——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周翡心说,那可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因此她很利索地长话短说道:“我们下山办点事,这伙人抓了我哥。”
谢允奇道:“怎么每次我见你,你跟你那倒霉兄长都能摊上点事?”
周翡听了这个总结,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因为每次都是因为李晟那王八蛋没事找事!
但是家丑不可外扬,周翡心里把李晟扒皮抽筋一番,嘴却闭紧了,木着脸没吭声。
谢允道:“无妨,我在这都被关了俩多月了,有吃有喝挺好的,你哥一时半会应该没事。”
周翡正要说什么,忽然耳朵一动,飞身掠入墙角,与此同时,谢允抬手将那小窟窿用石头堵上了,视线被挡住,声音却还传的过来,似乎有什么铁制的东西磕在了石头上。过了一会,谢允把石头拆了下来,冲周翡挥挥手,说道:“送饭的来了——你饿不饿?”
周翡上蹿下跳了一整宿,早就前心贴后背了,但又不太好意思大喇喇地跟人要东西吃,于是顿了一下,委婉地说道:“还好。”
刚说完,一股饭香就居心不良地从那小小的石洞里钻了进来,一路上风餐露宿,除非能住上客栈,否则吃不了几口正经饭,乍一闻见热乎乎的饭菜味,她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有点馋。
结果谢允那奇葩说道:“你要是不饿我就先吃了,要是也饿……我就挡上点再吃。”
周翡缓缓摩挲着自己的刀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用客气,自便。”
谢允真就“自便”了,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嚼了两下,继而还是拿起小石板把那处窟窿堵上了,说道:“还是怪不好意思的,挡着点吧。以后有机会,我请你上金陵最好的酒楼,唉,自从南迁以后,天下十分美味,五分都到了金陵。”
周翡实在不想搭理他了。
谢允又道:“今天这顿我就不方便招待你了,这里面加了料。”
周翡吃了一惊:“什么?”
谢允慢条斯理地说道:“‘温柔散’,听过么?想你也没听过,都是邪魔外道们不入流的手段,蒙汗药的一种,专门放倒马的——英雄好汉们不能以寻常蒙汗药对付,用这种药马的正好,一碗饭下去半天起不来,内外功夫更不必说了。”
周翡奇道:“那你怎么还吃?”
“因为本人既不是骆驼也不是王八,”谢允幽幽地叹了口气,“吃一碗半天起不来,不吃就永远都起不来啦。”
周翡一伸刀柄,把挡在两间石洞中间的小石头板捅了下来,对那一口一口吃蒙汗药的谢允道:“那个谢公子……”
谢允一摆手:“咱们虽然萍水相逢,但每次都险象环生,也算半个生死之交了,你叫声大哥吧。”
他惯会油嘴滑舌,要是隔壁换个姑娘,大概又开始新一轮的没正经了,但是不知是不是当年周翡拎着断刀挡在他面前的那个印象太深,谢允总觉得她还是三年前那个小女孩。跟“大姑娘”胡说八道是风流,可是面对“小女孩”,他便忍不住正经了一点……虽然也只是一点,但多少有点人样子了。
周翡问道:“方才我问你此地主人,你绕开没回答,是有什么不方便说吗?”
谢允端起一个碗,慢吞吞地喝了一口汤,沉吟了片刻。
一个人被关在山洞里两个月,就算是个天仙,形象也好不到哪去,周翡注意到他虽然言语轻松,但其实只吃了半个小馒头,挑挑拣拣地少许吃了几口菜,实在不是个成年男子的饭量,大概也只是勉强维持性命而已,他两颊消瘦得几乎凹陷下去,嘴唇干裂,脸上胡子拉碴的,但这人端坐着不说话的时候,却奇异的依然像个公子——有点邋遢的公子。
“倒也不是。”谢允低声道,“只是我方才也不知道你是谁,这里面牵涉太多,不便多言。我听说李老寨主曾经和霍长风霍老爷子是八拜之交,你到岳阳附近,有没有去拜会过?”
周翡摇摇头。
“唔,”谢允略微点了一下头,“此事要从两个多月以前说起,霍老爷子今年七十大寿,广邀亲朋故旧,他早年凭着霍家腿法独步天下,为人忠肝义胆,又乐善好施,交游很广,好多人落魄的时候都跟他打过秋风,所以帖子一发,大家自然都来捧场,这事你大概不知道。”
周翡确实没听说过。
谢允接着说道:“他们未必敢给四十八寨发帖,万一真把李大当家招来,可就不好收场了。我当时是跟着雇主来的,到了一看,遍寻不到你们四十八寨的人,连贺礼都没见有人来送,当时就觉得不对。啧,只可惜我那人傻钱多的雇主不听我的,我又不好丢下他们先走,只好一起蹲了黑牢。”
周翡问道:“你见到霍堡主了?”
“见了。”谢允顿了顿,又道,“但是已经傻了。”
周翡:“……什么了?”
“基本不认识人了,连自己叫什么都说不清,一会叫长风一会叫披风,没个定准。”谢允唏嘘道,“据说是几年前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就一天不如一天,到现在时时刻刻得有人看着,话也说不清楚,像幼儿一样,想当年也是绝代的人物,叫人看了,心里着实难过……自从霍老爷子不能过问事务以后,霍家堡便是他弟弟霍连涛说了算了,唉,这个人你以后见了,最好躲远一点,我看他长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恐怕有点心术不正。”
周翡:“……”
她感觉谢允对人的评价标准好像有点问题。
“这个霍连涛野心勃勃,以其兄长的名义把一大帮人聚来,当然不是为了给他傻哥哥过生日,他是想把这些人聚集起来,缔结盟约,组成势力,自立成王。”谢允解释道,“对外,他们说是要再造一个‘四十八寨’。”
周翡傻眼道:“然后把不同意的都关起来?”
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谢允摇摇头:“虽然好像就是那么回事,但不完全像你想的那样,这话说起来就更长了,三年前,甘棠先生出山……”
周翡猛地听见她爹的消息,立刻站直了。
“他将梁绍辛苦经营了一辈子的势力接过来,以一己之力压下南朝中蠢蠢欲动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