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神非同小可。余光扔下易轻尘的本命玉牌,若水道君就出关召见了清风道君。不像是处于元婴脱窍的化神阶段。我觉得若水道君极有可能冲击化神失败了。”
花知晓手里的团扇啪嗒掉在了地上。她俯身拾起,轻笑道:“元道宗少了个元婴高手。中秋行事又多了几分成算。岂不是更好?”
“若水道君化神失败……易轻尘活着。如果不是被人关起来了,她就应该去天枢殿探望。不是吗?”明彻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望着头顶的星辰微笑,“我决定去天枢殿外守株待兔。瞧瞧都有些什么人关心若水道君。”
“我和少君一起去吧。”花知晓的眼神闪烁不定,“若水闭死关,有没有可能,易轻尘就在天枢殿呢?”
明彻蹭地坐了起来:“你说的对。我怎么没想到个?天枢殿关闭几十年,人人都当若水在闭死关,无人进入。易轻尘说不定就藏在天枢殿里。咱们这就动身去元道宗。”
……
雾从土地中升腾而起。
韩修文独行在雾气中。雾中隐有龙吟,每每朝他席卷而来,他的脚步一错,轻巧避开。
他望定前方,坚定地前行。
他等了两天。天枢殿没有动静。
韩修文清楚,如果余光真的把玉牌扔进了天枢殿,被若水道君拾到。他中断修炼,放弃化神,也要出关问个明白。
那么余光真的把玉牌扔进天枢殿了吗?
如果没有扔,那块玉牌会在哪里?
如果破开防御护罩扔进殿里,若水道君会察觉。他为何没有动静?
韩修文不进天枢殿看看,心里不安。
最后迈出一步,他已经出了囚龙阵。月光照在他清癯的脸上,眼里的得意一闪即逝。这就是掌教道君的特权。可以动用元道宗的镇宗之宝。
天枢殿近在眼前,防御护罩清亮地显现在眼前。
他走到正殿门口,声音低沉哀伤:“师尊,你闭关快八十年了。轻尘已经陨落十八年,怕你伤心动情,一直不敢告诉你。前几日有魔门中人拿了她的本命玉牌,说她还活着。我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过。我们就在天枢殿上打斗。也不知道是否惊扰到您。我担心魔门会继续派人故意打断你的修炼。在天枢殿外布下了囚龙阵。道魔两门将在天穹峰下比武。无论如何,我也要魔门给我一个交待。我很想轻尘。想到她被魔门关了十八年,我就心如刀绞。师尊,我也想你。如果你在,以元道宗的实力,现在就能去黑魔山将她救出来。弟子真是无能。一宗掌教却救她不得。”
他声音哽咽,看似伤心难以自抑,伸手拍向了大殿的门。
防御护罩生出股弹力,将他推开。
这样,还不能惊动你吗?韩修文踉跄后退,双膝一软,跪坐在地上。他紧闭着双眼,低着头,沮丧的呢喃:“我算什么元婴修士?算什么一宗掌教……”
丹室中,若水道君的神识看到了韩修文。
他拿起易轻尘的本命玉牌,轻轻抚摸。干瘪枯瘦的脸,白发飘扬。唯有一双眼睛,莹润生光。
大门的防御护罩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韩修文的神识中响起若水道君威严的声音:“进来。”
他心里悚然,暗暗戒备。脸上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师尊,你,你出关了?”
他飞进了天枢殿。
一道神识的威压从天而降。
元婴大圆满修士神识透出的威压,让韩修文心头惧怕,更加谦卑,掀袍跪伏在地,心里紧张到了极点:“师尊!请你出关救轻尘回来!”
神识中响起了若水道君的声音:“究竟是怎么回事?”
“十八年前……”
在韩修文口中,十八年前易轻尘的本命玉牌神识消散。他还特意远赴北漠找了她几年。以为她历练时遭遇不测,伤心不已。
前几日突然发现了魔门潜进元道宗的奸细。打斗中,那人用神识告诉韩修文,易轻尘没有死,有她的本命玉牌为证。说她落在了魔门手里。
“岂有此理!”神识中若水道君愤怒地吼叫着。
强大的神识压迫着韩修文的心脏。他紧张地伏在地上,一声比一声凄凉:“师尊!修文无用!白天是宗门掌教,不敢露出羸弱之态,恐有失掌教威严。只有夜里来此……师尊,求您出关救轻尘回来!”
丹室之中,若水道君枯瘦的手指在白玉牌上缓缓摩挲,眼神讥讽。
求自己出关去魔门救轻尘?这世上没有人比韩修文更清楚,自己对轻尘的感情。
他在试探自己。不去,他就会怀疑自己冲击化神失败。去,他就把轻尘的失踪推到魔门身上。继续在世人面前扮演温柔深情正气凛然的掌教道君。
这是一场博弈。是双方在较量心计。若水道君笑了,比韩修文多活了四百多年,他不会输。
“夜里来此,方没有人窥到你的丑态是吧?”脑中响起若水道君嘲笑的声音。
韩修文闻言瞳孔放大,凄厉地喊道:“师尊!修文对轻尘一片真心……”
“从你顺利结婴起,你就再没有叫过我师尊。韩修文,不用演戏了。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敢说十八年前你没有见到过轻尘?”若水道君打断了他的话。
……
第二卷 第四十一章 若水的算计
后脑沁出一滴滴冷汗,滴落在背心。韩修文的手蓦然攥成了拳头。
“又是偷偷溜回来,宗门里谁都不知道是吧?”
“这不是想给你惊喜嘛……后天见着咱俩一起出现你的寿宴上,不就知道了嘛。”
这是他下手之前最后和易轻尘对话。心里悚然,难道她避开众人到红叶谷,却去了天枢殿给若水磕头?当然,在易轻尘心里,若水道君闭死关,知道也等于不知道。
该怎么办?怎么办?
心跳得这样急,韩修文额头布满了冷汗,突然觉得自己来错了。现在退……他霍地抬起了头,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道君如此猜忌,生修文的气,我无话可说。我任凭道君处置便是。”
丹室中,若水道君轻轻将易轻尘的本命玉牌放在身侧,整了整道袍与乱发。他就知道,韩修文会发现的。
神识里传来的威压与声音消失了。
韩修文伸手一抓,手里多出一柄刀来。
刀长三尺,宽半尺。刀透明,蓝如一泓碧水。刀身上镌刻着一只背生双翼的紫色雄狮。他拖着刀一步步走向殿内丹室:“自我进来,你只会用神识传音,施放威压。你既然如此恨我,为何不对我加施一指?若水道君,你瞧见我手里握着的是谁的武器?你认出来了是吧?你怎么不说话了?”
最后一句,他已经到了丹室门口。
丹室中,若水道君通过神识看到了那柄刀。心里阵阵难过。他怎么会认不出来呢?轻尘最爱这把武器。用她的话说,一刀下水,能把沧浪海劈成两半,用起来痛快。这把刀陪着她走南闯北,四处游历,从不离身。如今刀在韩修文手里,人自然也在他手中。
玉石门散发出莹莹光泽。
石门之内静寂无声。
走到这里,他还怕什么?韩修文拍出无数掌影。石门光华流转,一动不动。
“以为我无法攻破么?”
一声大喝,他举起了紫焰大刀。真气灌入,紫焰吐出三尺,狠狠劈下。
石门突然开了。
韩修文一刀落空,斫在了地上。地面石板被火焰融化成一条深壕。白玉地板衬着漆黑的焦痕。像美人脸上多出一道疤。
他霍然抬头,看到了丹室尽头榻上枯坐的若水道君,惊诧之余,心神完全放松,仰头大笑:“哈哈!这是……这是苍澜大陆修为最高的若水道君?哈哈……闭关几十年冲击化神的若水道君?修为尽失,元婴粉碎!不过是用神识吓唬我罢了。哈哈!上天……都站在我韩修文这边!”
若水道君容色枯槁,白发拖曳至地上。静静等韩修文笑够,声音异常平静:“知道为什么我放你进来?因为你不敢杀我!”
“我不敢?”韩修文手掌在空中一抓,真气缠绕住若水的脖颈将他拎到了空中,“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摁死你!”
若水道君枯瘦的身体悬在空中。像只干瘪的布袋。脖子上的真气越缠越紧,他也不挣扎。望着韩修文,眼神充满了喜悦渴望与讥讽。
这是什么眼神?韩修文不觉一愣。
他为什么连恨意都没有?他像是盼着他快点掐死他。
不,他不用着急。这老家伙定有古怪。
若水道君已是砧板上的肉,任他宰割。杀他之前,他要再想清楚有无遗漏。这一回,他绝不会再让若水道君魂魄离体,有丝毫逃脱的可能。
韩修文松手,若水道君卟咚摔倒在地上。他弹出一缕真气凝结成数枚长针,射进了若水道君的身体。
针卟卟入体,钉在几处灵窍中。魂魄想离体也不可能了。若水道君皱了皱眉,显然不是太舒服。他慢吞吞地爬起来,盘膝坐下,整理了下飘浮的长发和道袍,有些遗憾:“你怎么就松了手呢。”
他还真是盼着自己杀了他?为什么?
韩修文脑子飞快转动。会是什么?若水纵然拥有元婴圆满的神识,他也只能笼罩整座天枢殿,出不去。他又没有了修为。杀了他有谁会知道?
各种念头涌进来。他,先是惧怕后是惊诧,再狂喜万分。情绪波动起伏,他的心不静了。韩修文马上盘膝坐下,阖目片刻,再睁开,眼里再无半点得色,一片温和。
如果不是丹室中那一刀留下的焦痕提醒刚才的激烈与争执,他与坐在对面的若水道君仿佛正在静心探讨。
他猜不到,但他知道。若水道君并不是化婴失败,活得厌了。他是故意在激自己杀他。韩修文静下来,又恢复了惯有的温文儒雅,声音柔和平静:“还请道君教我。修文为何不敢杀你?”
若水道君有些感慨。从小,韩修文就是这样的谦谦君子。几乎从来没有听到过有人说他不好。
“轻尘其实一点都不喜欢你留胡须。她觉得不够俊俏。”若水道君扯远了话题。
韩修文情不自禁想起易轻尘私下底爱揪自己胡须的行为。他有些不屑。她都长成个中年妇人了,还像小姑娘一样撒娇。他就觉得她美么?
“所以,老夫也不明白。她天资奇高,悟性绝佳,年少成名。少时美貌娇俏。对你推崇备至。事事以你为尊。你为何要对她下毒手?你就不曾真心喜欢过她吗?”
若水道君问的诚恳。韩修文也答得诚恳:“修文心中,唯有修炼。”
“总算承认她失踪十八年是你干的了?你把她关在哪儿了?”若水道君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若水道君在套自己的话。韩修文下意识散开神识。
脑中嗡地一声。若水道君的神识排山倒海般袭来。
韩修文收回神识,仍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