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心动,一生绵延  第16页


  “你怎么知道的?”我按捺下跳得有些快的心跳,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一直以来,我都极端厌恶汽车。长途的不必说,上次出差就是因为打死不坐长途客运才会被困在那里,要不是后来沈钦隽逼着我,我也不会答应坐夜车。城市里的短途稍好些,但我也害怕停停等等的公交车,一路上都会脸色煞白,活像见了鬼。
  说起晕车的症状,我倒也不吐,就是心慌头晕,仿佛下一秒就会晕过去,难受得不行。
  以前别人都安慰我说“多坐坐就好了”,眼见身边和我一样症状的同学朋友果然一个个的“坐坐就好了”,我却还是老样子——顶多也就做到人前不动声色,可是下了车,得要好半天才能缓过来。
  当然,工作了以后我把这个毛病掩藏得很好,毕竟在现代社会,我要是再矫情得晕车,就和废人没两样。
  ——除了那次,在沈钦隽的车上真正有些失控。可即便是那次,我也没多提起自己这个娇贵的毛病。
  “有次上班看到你下车,脸色像鬼一样。”他避开我的眼神,淡淡的说。
  “那是因为缺少睡眠,和坐公交车没关系。”我嘴硬。
  “行了。”他大约是懒得再和我吵,随手抛了串亮晶晶的东西给我,“你就住这里吧。”
  我下意识的伸手接了一下,触手冰凉。
  叮铃哐啷的,竟是两把钥匙。
  我站在那里,恍惚间回忆着这个大起大落的夜晚,从站在大雪里等待,到温暖的咖啡馆,再到那个强势的吻,和这间小公寓,忽然觉得这样漫长,就仿佛眼前这人对我的态度,忽冷忽热,叫人瞧不出哪些是真心,哪些又是假意。
  “沈先生,你对我的态度,好像太好了一些。”我斟酌着说,“你这样会令我误会的。”
  他的侧脸清隽,眉梢处微微一扬,低低的说:“误会?”
  “误会你想要一脚踏两船。”我镇定的说,一扬手将钥匙抛还给他,“别这样了,我承受不起的。”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我快步离开了这里。身后的门轻轻咔哒一声,自动碰上了,我站在电梯前,看着明净的镜面上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大衣是在优衣库买的,打完折才五百块钱,一贯保守而普通的深蓝色,衬得今晚的脸色格外地晦暗且苍白。我怔怔的看着,忽然心底有一点儿委屈。
  身边的朋友过生日,大都热热闹闹的一起吃一顿,再转战钱柜嚎一晚上。我也没多大追求,这样也挺不错的。可偏偏落得这样一个惨淡下场。大晚上的还得自己打车回家。
  沈钦隽没有再追出来,我坐在出租车后座,有些出神的看着窗外一闪而逝的路灯,连接成毫无意义的曲线光亮,又幻化成一张张认识或不认识的脸。
  他今晚对我的态度真的太诡异了,究竟是为了什么,我说不上来,也不想再去琢磨,只想赶紧回到自己床上,深深沉沉的睡上一觉。
  
☆、第五幕迷宫
  周遭的迷雾,
  重重的人影,
  是他们的演技太好?
  还是我太傻?
  我能感受到记号笔在脸上静静的划过,有一种粗粝却又温柔的触感。
  主刀医生的指尖轻轻在我脸颊上顿下,声音低沉:“白小姐,麻醉之前,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我闭着眼睛,回想起前天跌跌撞撞闯进这间著名的整容医院时的情景。
  我说:“医生,我的脸能动哪里?”
  “一般人都会明确的告诉我,自己不满意的地方是哪里,我们可以想办法再改进。”
  我想了想:“下巴和眼睛。”
  医生仔细端详我,笑着说:“白小姐,你想怎么调整呢?”
  我勾起唇角:“磨骨?注射?开眼角……怎么样都行。”
  医生看着我,像是看着一个疯子,婉转地说:“姑娘,你知不知道很多人来我这里,指明要做哪个明星的下巴或者眼睛。”
  我隐约知道他想说什么,咬了咬唇,瞥见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得像是游魂。
  “……秦眸是最多被指定的模板,事实上,她的下颌和眼睛都符合黄金比例。”医生扶了扶眼镜,“白小姐,你的下巴和眼睛,几乎同她如出一辙,相当完美了。”
  “不,我不想像她。”我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医生,我不想要这样的下巴和眼睛。”
  于是我躺在了这里,静静的,等着有人拿手术刀划开我的皮肤,磨掉一部分骨头,将眼角开深。
  我不在乎那样会不会不自然,我也不在乎那样会不会更漂亮,我只想要——不像她。
  “好了,马上要给你麻醉。”医生笑着说,有人拿一大块棉布似的东西蒙住了我的口鼻,不过片刻,我就有些昏昏欲睡。
  真好……
  身体放松下来的那个瞬间,砰的一声巨响——
  我用尽全身仅剩的力气,侧目向那个方向望过去,一道人影正疾步向我走来。
  一只无形的手蓦然间攥住了我的心脏,我忽然觉得难以呼吸。
  “先生,这里是手术室……不能随便进来……”
  似乎有人在阻止他……我昏昏沉沉的想,快让他出去!
  “白晞,想做整容?”那个男人俯下身,用力抓住了我的下颌,尽管我的意识开始有些不清,可还是能感受到那种巨大的力道。
  我被迫迎着他冰冷的视线,他的怒意显然已经触到了勃发的那一刻,可即便这样,他的眼神依旧冷静如同一潭古水。
  恐惧,后悔,不甘……我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这些情绪,只能让眼泪毫无顾忌的落下来,淌满脸颊。
  “你知道我最看重的就是你这张脸吧?”他忽然靠得更紧,鼻尖几乎贴住我的鼻尖,语气淡淡,“想毁了它?”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
  “白晞,你信不信?!你再怎么糟践这张脸,我也有本事让它变回原样。”他用只有我听得到的声音,“想多吃苦头?你可以试试。”
  他甩开我的脸,再不多说一个字,转身离开。
  医生在一旁无奈的看着,苦笑:“白小姐……”
  有人关了手术室的灯,那种漆黑如同一座巨大的山压下来,我想我真的快死了,我透不过气,我想吐。
  “白小姐?白晞?”我隐约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想他是要问我做不做手术了……我放弃,我不做了。
  既然沈钦隽已经发现了,我知道他不是在恐吓我……哪怕我把自己的脸全毁了,他会一刀刀一针针的帮我补回来。
  我真的放弃。
  最后一丝意识消失的那一刻,我忽然想,要是一切可以重来,该有多好。
  我要放弃那些荒唐的迷恋和感情。
  而我此刻,咎由自取。
  ……
  噩梦真实到我醒来的时候,身体还在发抖。
  我直挺挺的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艰难的爬起来。公交车又差点坐过头,好不容易赶到单位,我发现璐璐他们一堆人正围着电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啦?”我一边大口灌咖啡一边挤进去。
  “看,看!秦眸的艳照!”
  “哇!身材真好啊!”
  我目光定格在屏幕上,忽然之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照片里真的是秦眸,衣衫半褪,肤色如雪,隐约露出了胸口的大好春光。
  被偷拍了吗?
  她也会出这种新闻,难不成是为了电影做宣传?
  我回到自己的办公桌边开始做报表,忽然听到手机滴的一声,进来一条短信。欸?账户里转进了五万块钱?
  没发季度奖金啊!
  这是谁转给我的钱?
  难道是沈钦隽怕我真的不干了,赶紧发点奖金给我?
  想到这里,我又记起昨晚的那个梦,活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算了算了,打在我卡上大不了就不去动它,到时候原封不动的还回去。我这样想着,和璐璐他们一起去餐厅吃饭。
  午休是一天之内我最开心的时候。在印度咖喱炒饭和鲜虾云吞之间犹豫,这种纠结是最幸福的事。我排在队伍末尾,听到同事们还在讨论今天的八卦头条,忽然意识到身后的人群让出了一条道。
  就像是有人劈风斩浪,到了我这里停下了。
  我回头,看见一张此刻并不想见到的脸,只觉得脸上的皮都紧实了一下。
  “沈先生,要不您先?”我挤出一丝笑来。
  “不用,就排在这里吧。”他气定神闲,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我僵硬着转过身,同时发现周围迅速的安静下来,这种感觉就像是高中时闹哄哄的自修课,老师忽然间进来了,所有人迅速收敛声音表情,低头唰唰做题。
  何必给大家找不自在呢?我腹诽了一句,慢慢的,耐心的等着周围重新升温。
  果然,骚动过去后,员工们依旧一波波的进来,并没有再注意到老板的存在。
  印度咖喱饭的生意依旧火爆,远远的有几句评论飘过来:“真不愧是我的女神,瘦又有料……”
  呃,我不想去回头看沈钦隽的表情,只想快点买了饭消失。
  偏偏那几个人越说越兴奋,一句两句传过来,真的有些过分。我不动声色的踮起脚,还是同一个部门的男同事,人都不错,可能平时都是宅男,难怪这么兴奋。
  沈钦隽不会迁怒吧?我惴惴的想,掏出手机,写了条短信。
  “我看新闻了。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以安慰她,证明你的不离不弃。”
  身后有滴的一声。我知道他在看短信,装作没事人一样看着餐牌。
  手机震动一下,我有些心虚的低下头,迅速的点开:“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真是热脸贴在冷臀部上,碰了一鼻子灰。
  我没趣的把手机塞回去,下定决心专心致志的等云吞。
  没想到又是一声震动,我强忍着回头的欲望,点开一看。
  “钥匙我快递给你了,住不住随你。昨天忘了说,生日快乐。”
  我一时间怔住,恰好服务员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鲜虾云团面递给我,白色的雾气蒸腾起来,仿佛迷了眼睛,我用力眨了眨,端了这碗面,几乎是落荒而逃。
  下午的时候果然收到了快递,我有些心不在焉的签了单,却看都没看,将钥匙塞到了抽屉里。其实他真的不必这样,我所要的,并不是五万块钱,也不是这套价值不菲的单身公寓,只要一声热气腾腾的“生日快乐”,就足够了。
  不过,真的有些贪心了。
  这个世界上,真切的心意,比起令人眼花缭乱的物质诱惑,珍贵得多,也稀罕得多。
  我有些明白安导演说“情深不寿”是什么意思了。
  深情到甘愿折寿,这份心意,先不说有没有人肯掏出来给——即便有,你又受得起么?
  我唏嘘了一阵,继续埋头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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