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难,如今姑娘既使我去,我自然把事情说明白了,想来叶姑娘身份贵重,自然也是大方和气的。”
谢纨纨并没有把这件事看的太要紧,打发人去叶家这一趟是必去的,不然不好与秦夫人交代,叶少蓝那边她并不担心,蓝蓝向来聪慧,绝不会站在谢家这边的。
这会子听她这样说,谢纨纨又笑了笑,很干脆的说:“这话因着有些节外生枝,回头不管谁问起来,你也别说,只说我打发你送东西道谢就是了。你可明白?”
朱砂就更明白了,忙道:“是,奴婢知道,今儿大姑娘只是使奴婢给叶姑娘道谢去的。”
谢纨纨笑道:“难为你,你替我办好了,今后我自然赏你。”
朱砂眼中都放出光来,显然听懂了这个‘今后’两个字。就忙跪下磕头。
石绿不大明白,只是捧过桌子上两个黑漆雕花的食盒递给朱砂,有点儿不安的看了她一眼,朱砂嘴角绽出一个笑来,算是安抚了她。
朱砂这一下的动静,大约整个府里后宅主子都知道了,张太夫人倚在矮榻上,三夫人汪氏侍立一旁,手里捧着个小小的甜白瓷盅儿,正与张太夫人说话:“那个朱砂,就是原在大姑娘屋里伺候的丫鬟,姑娘们的屋子里,按例是两个一等丫鬟伺候的,只旧年里头,母亲把丹红给了她,就多了一个,正巧我屋里有个出去了,媳妇就做主把朱砂调到我院子里来了,今儿大姑娘叫她去吩咐,虽说不合规矩,可到底是姑娘,我也不好不给脸面。”
张太夫人接过盅儿,拿着勺子慢慢的吃着燕窝粥,过一会儿才说:“那赶明儿她要说好,你要不要索性还给她,把丹红换回来?”
听着姨母兼婆母这寡淡的声音,汪夫人知道这事办的不合张太夫人心意,她想了想,躬了躬身子,把声音放的低了些:“到底是大姑娘的体面,媳妇好歹也是做婶娘的。再说了……”
她又觑了一眼张太夫人的脸色:“媳妇也想过不应的,只是先前大姑娘说了,明儿要带着绵姐儿去泰阳公主府呢,若是今儿就不给大姑娘脸面……”
张太夫人就沉了脸,把手里汤盅往桌子上一顿,汪夫人赶紧说:“就算大姑娘不敢说不去,就是去了,那……”
说到底,汪夫人还是怕妨碍了女儿的前程,要说这世上的事儿,要促成不容易,要坏事可就容易多了,谢纨纨是有人家的人了,只要没有大出格的事,就不会有什么意外,可谢绵绵好容易有机会在那种地方亮相,略有一点儿不妥,甚至是上不到跟前去,那影响也不小呢。
在这个节骨眼上,汪夫人总算还有点儿瞻前顾后的。
张太夫人也不由的皱了皱眉头,这个大孙女,真有这样的胆子?
汪夫人道:“且媳妇也想着,这朱砂还是我跟前服侍的人,大姑娘使她一回,难道还好意思来使第二回?就是当真来说了,这一回,媳妇也有话说她了,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张太夫人思忖了一会儿,才终于点点头:“也罢,她第一回向你张口,你做婶娘的,也不好驳了大姑娘的回,无非还是孩子不懂事罢了。不过这个朱砂到底有多好,竟叫她这样舍不得回头她回来了,叫她过来回话。”
汪夫人忙应了,又笑道:“媳妇原是有事来回母亲的,倒为着一个丫鬟的事儿忘了。昨儿我来回过母亲,原是今儿上晌午,母亲与嫂嫂们出去了,我本该伺候着去的,偏前儿我娘家婶娘带话来说要过来坐坐,母亲可记得?”
张太夫人笑道:“瞧你这长篇大论的架势,你坐下来说吧,你们家找你做什么了?你母亲可还好?”
汪夫人笑道:“婶娘一来,我就问候了我娘的,也请婶娘替母亲给我娘带了好儿。原来婶娘的娘家哥哥旧年底从山东调职回来,三年考评都是优等,竟升了吏部主事,一家子都进了京,在灯花胡同买了个五进的大宅子住着,如今他们家三个儿子,大的和第二个都是太太养的,第二的那个,已经十六了,人才没的说,十分会读书,明年就要下场了,业师说是必中的。婶娘的意思是,那边太太进京之后着实的寻了一圈,只说咱们家绵姐儿是个尖儿,模样儿性情都是齐全的,便求着我婶娘来问问咱们家的意思。”
张太夫人眉毛都不动,只问:“你是个什么意思?”
汪夫人笑道:“我能有个什么意思,这样的大事,自然是母亲做主了,看母亲的意思,我就去回婶娘的话。”
张太夫人淡淡的道:“绵姐儿是你养的,你心里怎么想,只管说给我。”
汪夫人这才说:“媳妇是觉得,绵姐儿今年十四,若说看人家也不算早了,婶娘说起来,那边是一家子有规矩的,又有家底,一家子在山东上千亩地呢。就看这灯花胡同的五进宅子,也要几千银子的,这进京就买了,可见厚实,如今又进了吏部,自然只有更好的。这且不论,如今只先看看哥儿,若是哥儿确实好,倒也可议一议。”
“这么说,你是觉着这家子不错了?”张太夫人不动声色的问,汪夫人犹豫了一下,才轻轻的点点头。
“比起纨姐儿的姻缘来,谁好些?”张太夫人此时的声音中终于充满了讥诮:“不过一个吏部主事,正六品,你就迫不及待了,那今后再有宗室的哥儿、各勋贵子弟怎么办?宫中娘娘们的娘家子侄呢?”
汪夫人听的瞪大了眼睛,呼吸都粗重起来,张太夫人露出一个刻薄而不屑的笑容来,语气淡淡的说:“我还是那句话,绵姐儿是你养的,你做主就是。只是我既能给纨姐儿定那样的人家,绵姐儿比她强了十倍,造化还差的了?你如今若是应了,今后可别到我这里来哭就是了。”
汪夫人素知自己这婆母是再不要听一句驳回的,哪里还敢说,只忙忙的笑道:“媳妇原就说了,这样的大事,自然是母亲做主的,媳妇不过白想想罢了,也是因着不敢把心思瞒着母亲的缘故,如今母亲这样一说,我自然是再放心不过的了。”
这话说的张太夫人心中十分舒坦:“我知道你是个懂事孝顺的,不像老大媳妇,只知道顾着娘家,我这里倒只是个面子情儿。你放心,绵姐儿和明哥儿都是好孩子,我这个做祖母的自然要替他们打算。”
“是是是。”汪夫人忙笑着奉承:“母亲疼他们两个,那是他们两个的福气。”
其实她心中也不是不会盘算,这个侯府是个什么样子,她嫁过来十几年,没有不知道的,纨姐儿得了这样的姻缘,其实是机缘巧合,千载难逢的机会,哪里还有下一个这样好的机会?
且这位大姑娘的姻缘,外头看着实在风光,是攀了高枝儿,可她也听婆母说起过安平郡王府的格局,如今是攀着这继王妃,端着母亲的身份,强按着那边的大少爷订的亲事,嫁过去是好是歹还两说呢。
女人这辈子好不好过,还得着落在姑爷身上才是。
若是换成她的绵绵,叫她订这样的亲,她还不愿意呢。
不过此时婆母嘴角这样硬,似乎对给绵绵订个好人家很有把握似的,倒叫汪夫人有点儿疑惑,心里头原本盘算好的主意,也有点犹豫了。
☆、还是公主秉性
第十章
回了自己的院子,汪夫人先打发人:“吩咐二门上,朱砂回来了先叫她回咱们院子,老太太要见她呢。”
丫鬟领命去了,一个穿着青缎坎肩,容长脸儿的媳妇正好挑帘走了进来,见屋里只有汪夫人一个,便笑道:“李才家的刚把她男人收的利银送了来,我收了,搁在里头的螺钿盒子里了。这一笔到了,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就有了。”
这是汪夫人当初陪嫁来的贴身丫鬟铃兰,当时一共陪了两个,后来死了一个,就剩了这一个,嫁了侯府里库房里一个小管事,还在汪夫人这院子里做了个管事媳妇。最是汪夫人的左膀右臂。
汪夫人一听,便道:“总算收上来了,既凑齐了,明儿一早你拿出去放给各屋里吧。”
铃兰忙应了,如今侯府还是张太夫人当家,只不过因年纪大了,又好几个儿媳妇都是三十多的人了,她半点儿不放权也怕人议论,也就把不少事分了出去,给了三个排前头的也是嫡出的儿媳妇,汪夫人最得她看重,自然是想今后由她来当家,是以汪夫人手里的权最多,且也多是有油水的地方。
这发放月例银子这项,如今就由汪夫人来管的,她家底本来薄,这样白花花的银子落在手里,又照样儿发出去,未免心疼,就有她院子里一个媳妇李才家的,给她出了个主意,拿了这银子出去放个一二十日的利,既不耽误放月例,利银子倒也算是一个贴补。
汪夫人又道:“我刚才去回太夫人的话,把我婶娘说的那家子的事说了。”
就把张太夫人的话说了一遍,对着这个心腹丫鬟,汪夫人才肯疑惑的说:“我也不明白太夫人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太夫人这性子你知道的,我也没敢细问。”
铃兰想了一遭才说:“说也奇怪,若说是因着大姑娘订的这人家,我瞧着人家王府也不怎么心热,单看这定亲三四个月了,也没见那家送帖子来请姑娘们看雪赏花作诗的,如今都三月了,大姑娘才头一遭去王府呢。”
“我也是这样想的。”汪夫人接过铃兰倒来的茶吃了一口:“不说别的,若说指望大姑娘,如今也无非指望着大姑娘靠着那边的脸面,带着妹妹们出去走一走,认真指望不上别的。要是等大姑娘嫁过去站稳了脚跟,能给妹妹们说人家了,那绵姐儿都什么岁数了。单这样出去说说话,好处不是没有,可到底自己家底在这里摆着,不是有个姐姐能嫁进王府人家就拿你当王府小姐似的待的。”
“夫人说的是。”铃兰道:“若说因着大姑娘这亲事,就能给三姑娘也说这样的,且不说我不敢信,我想着……”
就是这会子只有她们主仆二人,铃兰还是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确实门口没人,才低声道:“咱们家老太太这样精明,难道还会想不到不成?”
汪夫人牙疼似的抽了一口气:“那太夫人到底是怎么个打算的?我觉得那家子就不错了,老爷的官儿虽说不十分大,但前程是有的,家底子也厚实,真正论起来比咱们还强着呢。以前咱们连这样的人家只怕也说不上,听婶娘的口气,多少还是因着咱们大姑娘定了王府的亲事,那边才心热的。偏太夫人的样子,像是提也懒得提似的,我这就真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