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外慧中  第227页

是把刚刚说的这番话好好润色一下,写成奏章给父皇看,必定能让他警醒,下次推行新政时,会更加小心。”

“父皇已经很小心了,他都是一条一条慢慢来,前面的铺垫做好了,才会继续推行后面的,步步为营,稳打稳扎。你放心,父皇是个治国高手,比历任梁帝都强。”

“父皇要是听到你这么夸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这不是夸,而是说真话。”

即使不怎么懂政治,俞宛秋也不得不佩服赵延昌,现代人所提倡的“平稳过渡”,“减少震荡”,在他这里表现得特别明显。

说起改革,其实赵国一直都在改革。赵国建国至今,不过两年多的时间,如果有心人一条条比对,就会发现,跟以前做梁国藩镇时比起来,现在的赵国,大到国策,小到赋税中极细的条款,都已经有了巨大的改变,但百姓意识不到,因为都是渐变,一点点地改,这是赵延昌的稳妥处,也是他的狡猾处。 人都有思维定性和行动惯性,不容易接受突变,却对“润物细无声”式的渗透没有防备能力。

相较而言,梁瑾瑜就激进得多,到底年轻,为人处世再有城府,年轻人的冲劲和热血总在那里。

大刀阔斧式的改革,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新政效果显著,靖国因此而变得很强大,把其他国家远远甩在后面;还有一种,是失败,朝臣和百姓怨声载道,国家失去向心力,迅速走向衰败。

在数国林立,战争随时可能发生的前提下,赵延昌的做法是比较明智的,梁瑾瑜则有些冒险,甚至有些孤注一掷的味道。

从某种意义上,梁瑾瑜的举动也能理解。靖国无论国土面积、境内出产还是军事势力,总之,综合国力,都不如赵国。赵国更有个梁瑾瑜无法比拟的优势,就是皇帝和太子父子俩分工协作得极好,一个专心治国,一个专心治军,梁瑾瑜则没人分担,两边一肩挑。无论多得力的助手,也只是臣下,不可能像赵延昌父子那样对彼此完全信任。长此下去,赵国国力越强,跟靖国之间的差距越大。

既然靖国无论如何都赶不上赵国,不如放手一搏,也许还能险中求胜。

想到这里,俞宛秋益发不解了:如此重的责任,如此紧张忙碌之下,他是怎么抽出空来写这些东西的?

打死她都不相信真是何绍文写的,而除了梁瑾瑜,再没有别的嫌疑人选。

俞宛秋的疑惑,也是梁瑾瑜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送走手稿的当天晚上,他批完奏折,习惯性地拉开一个抽屉,拉开的那一瞬才醒悟过来,里面的东西已经不在了。

他竟有怅然若失之感。

“皇上,快三更了,您该歇息了。”已升为总管的张顺躬身立在门口提醒。

“朕再坐一会就去睡。”

张顺暗地里叹气,这位爷自从撤军回来,就像不要睡觉一样,每天忙完了公事,还抱着几本书念念写写,涂涂画画,比小学生做功课还用心。

好不容易今天中午把那劳什子交给何大人拿走了,他以为今晚总算可以早些安寝,不想皇上还要“再坐一会”,五更天就要叫起的人,三更天了还空坐什么?

他不敢再催,招来奉茶宫女给皇上换上一杯养身茶,自己退到外间静守。

梁瑾瑜喝了两口水,突然觉得没意思起来,自己走到隔壁寝房躺下。

然后,他失眠了。

躺在床上,努力闭着酸涩的眼睛,梁瑾瑜回忆起在这之前的几个月,每天晚上在灯下批阅俞慕凡的手札、眉批和短函,有的短到只有一句话,他却看得津津有味。推敲、琢磨,然后写下自己的见解,内心竟觉得异常的平静,似乎白天遭遇的一切烦恼,都得到了舒缓。再就寝时,总是睡得特别沉,特别踏实,故而虽然每天的睡眠时间都不长,精神却很好。

一个跟他毫无关系的已故男子为什么会对他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梁瑾瑜心里其实早有答案,只是他已不愿承认。

同人卷 第三百零一章人心难料

署名何绍文的那卷书稿让俞宛秋非常惭愧,人家在推行新政、日理万机的情况下,还整理出了一本文集,她自己这几个月又做了什么呢?

只做了一件事:玩宫斗。

将弱势的吴昭训撵走了,将相对强势的皇后赶进沐萱堂念经礼佛,甚至差点让她失掉了统摄六宫的权力。

表面上,太子妃两场仗都打赢了,却赢得索然无味,因为那些都不是她愿意做的,却不得不披挂上阵,以捍卫自己的领地和权力。

而皇后显然并未死心,也有能力卷土重来。她家的曾奉仪,还有良家子刘红芙等人,仍堂而皇之地住在宫里,窥伺着她的丈夫――不,应该说,那是她们共同的丈夫。

直到雪白的宣纸上赫然出现一团墨猪,俞宛秋才猛然回神,侍立一侧的知墨劝道:“您要是不舒服,就再去睡个回笼觉,有身子的人,本就不该一大早爬起来劳神。”

“没有不舒服,就是脑子里事情多了,不知从何着笔。”

茗香端着一盏枫露茶过来,闻言笑问:“都有哪些事?太子妃不妨说出来,我们也可以帮着合计合计。”

知墨轻斥:“越大越没规矩了,主子的事情,是你能合计的?”

俞宛秋重新拿起笔,新换的宣纸上出现了一行大字,“丙寅年大事备忘录”,然后回过头道:“茗香的话倒提醒了我,这些事,确实应该找你们商量,因为本来就是你们的事。”

两个丫头同时问:“我们的什么事啊?”

俞宛秋但笑不语,提笔写上备忘录第一条:“戚长生和素琴的婚礼。”

接着写第二条:“另外三个丫头也要在年内定亲。”

趁着现在身体还不是很沉,赶紧把一些待办未办的事都给办了,若拖到她生产后,又不知是个什么情形。丫头们年纪都不小了,不能再拖。

她刚写完,两个丫头就臊得跑了出去,捉狭鬼茗香跑过正厅时,瞅见素琴在里面跟几个回事的嬷嬷说话,隔窗喊道:“太子妃正找你呢,快去快去。”

素琴赶紧应着:“我这就过去,咦,你们俩的脸怎么那么红?”

结果可想而知,没过一会,素琴的脸比她们更红,因为太子妃拉着她,非要她说出对婚礼的设想和要求,素琴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全凭太子妃安排。”

俞宛秋心里明白,这丫头是真想嫁了,否则只会推脱,不会说出那样的话。


于是点点头道:“既然你没意见,那我就找人看黄历了,争取在小寒之前把你嫁出去。免得捱到年关,诸事繁杂,你又是东宫女官长,连新娘子都没法安心做。”

“小寒?算起来只有二十来天了,何必那么赶。”话虽这样说,听其音观其色,并没有反对之意。

“日子是紧了点,好在我们人手多,准备起来也快。”

素琴总算抬起头来,眼光扫过俞宛秋的腹部,鼓起勇气说:“您自己别忙乎,养好身子要紧,把事情都交给他去办。要娶亲的是他,本就该他出力,我们是女方,凭什么都要我们操心?”

哟,听这口气,素琴姑娘对戚大哥很有意见呢,嫌人家不积极提亲,不主动筹备婚礼,什么都赖女方。俞宛秋仔细回忆,的确,关于两个人的婚事,戚长生真的从没主动提起过任何字眼。如果他表现急切,兴许早就给他们办了。当事人不痛不痒,太子和太子妃又整天忙着别的事,这才耽搁下来。

难道,戚长生心里其实对素琴并不满意,只是碍于太子妃的面子,不得不答应?

若真是这样,事情就严重了。对男人而言,你可以催着他娶,却不能勉强他爱,他甚至可以娶一个太子妃让娶的,再纳一个或几个自己喜欢的。戚长生在太子妃面前是下人,在外面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其身价早非当年影子似的暗卫可比。

素琴并不需要男人养,俞宛秋自己就可以养她一辈子,她嫁掉自己的丫头,是希望她们得到幸福。

当然这些话不能在素琴面前讲,俞宛秋勉强笑道:“我也想甩手不管,只等笼着袖子吃喜酒。问题是,你的‘他’,也是我们这方的人,不管是替女方还是替男方,都该操操心。”

素琴的脸红得快滴出血来,恰好瞥见戚长生跨上台阶正要往这边走,一向稳重的丫头瞬间变身兔子,嗖地一下钻进了里间。

俞宛秋望着她的背影打趣:“平时天天碰面的人,偏这会儿见不得了?”

又对戚长生道:“你来得正好,刚这里有个人说,要娶亲的是你,事情都该你去操办,我们是女方,要矜持点,不然没面子。所以,你自己找曹大海商量去吧,就近找个黄道吉日,争取在小寒之前办完喜事。”

一面说,一面暗暗观察戚长生的反应。

戚长生开始没听明白,待会过意来,脸色也有些暗红,到底是男人,大方得多,当即笑着应承:“是,属下等会就去找曹总管,不过属下是为了另一件事来的。”

说到这里,眼睛朝四周看了看,俞宛秋会意地摆摆手,戚长生方小声禀道:“今早属下去同济医馆,半路遇上了凌清澜,他给了属下一样东西,说是从他表妹房里找到的,让属下务必交给您。”

“他表妹,莫非是林兰馨?”

“就是这个表妹,沈家三少奶奶。”

俞宛秋纳闷起来:“就算凌清澜去沈府拜会表妹夫妇,人家也只会在客厅里招待他,那样一个清雅出众的公子,怎么偷跑到表妹房里掏摸起东西来了?”

虽然对凌清澜其人并不感冒,俞宛秋还是承认,凌清澜的外在形象实在不像商贾,一般的世家公子都难及他的风范,所以,没办法想象他会有如此猥琐之举。

戚长生给她解惑:“沈家三少爷和三少奶奶现在就借住在他的房子里,听说要在这边开店。至于这个,”戚长生指了指太子妃手里的小包裹:“是凌家老仆打扫时从三少奶奶屋里找到的。”

俞宛秋将信将疑,揭开由一方手帕扎成的小包裹,里面居然又是秦云路伪造的太子手书。

谈论婚事的喜庆感一下子消散无踪,俞宛秋心里说不出的懊恼,当初不知怎么就鬼迷心窍,写出那样一封信,又遇上顶级醋坛赵佑熙,多事地抄写一遍,埋下了这么大一个隐患。

戚长生见太子妃脸上尽是自责,出言相劝:“这事与您那封信没多大关系,太子殿下平日处理公文,下发旨令,多的是手书流落民间,真有心伪造,便没有您那封信,他也不难找到原件模仿。”

“你说得也是,秦云路本身在宫里当差,比外面的人更容易。”

戚长生的话,让俞宛秋解开了多日的疑惑:秦云路怎么会知道那是太子手笔?必是他进宫后,见到了太子的墨宝,然后才想到的。

她再次追问:“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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