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外慧中  第203页

穿上龙袍,戴上皇冠。而他完全可以不用亲自来的,还没听说哪个皇帝亲自到码头上迎接自己的儿子,只有赵延昌如此。

皇宫里到处张灯结彩,宫外类似于公告墙的地方,贴着盖有官方印戳的大红喜报,围了许多人,还有人在高声念着上面的文字。

赵延昌简直有现代新闻人的敏感和功底,是能把“屡战屡败”改成“屡败屡战”的攻心高手和语言大师。俞宛秋掀起车帘一角,对外面的人交代了几句,相信等回到东宫时,书桌上就会出现喜报的抄本。她是真的想取经,也许以后用得着呢,赵佑熙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下功夫的。

不知是皇帝的旨意,还是皇后自愿,当俞宛秋乘坐的翟车行驶到前殿后宫分界的栖凤楼时,竟看见皇后亲率着一干宫妃等在大门前。

不怪她讶异,赵佑熙会受到如此隆重的接待,既是因为赵延昌的宠爱,也是宣扬国威的需要。对她也这般趋奉,却又是为什么?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随太子出征前,她才跟太后起过龌龊,基本上闹僵了,她会随军,何尝没有远离是非窝,惹不起躲得起的意思?现在回来,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让自己不要畏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得到这般礼遇,还是始料未及的。

难道她不在宫里的这一年,宫里的风向变了?

不是她爱臆想,而是皇后脸上的笑容过于灿烂,若只是人前的礼节,浅笑即可。那种发自内心的得意与舒坦,不是装得出来的。

俞宛秋在约有一步远的地方停下,作势下跪:“怎敢劳烦母后亲迎,折杀臣媳了”

一步,是个“进可攻,退可守”的距离,如果对方不要你跪,只要上前一步就可扶住;如果她安心受这个礼,站在原地不动就行了。

皇后的反应和她预料的一样,她的膝盖还没着地,已经被对方双手托住了,耳边传来皇后那特有的绵软嗓音:“娘儿两个,讲这些虚礼做什么,快起来吧。”

她起来了,皇后却没有放开她的手,拉着她好一番打量,说她瘦了,黑了,虽然还是那么的美。

俞宛秋尴尬地站着,结结实实地受了“东宫妃妾”们的磕头礼。她也懒得去分析皇后这么做的用意,到底是让她接受这些女人呢,还是仅让她立威?

无论皇后怎么想,都跟她没什么相干,这宫里真正让她有点竦的,是太后,皇后的气场比太后可差多了。

最关键的是,皇后对自己的儿子毫无影响力,对自己的丈夫更是。赵国两巨头都不买她的帐,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呢?

俞宛秋现在比较关心的是太后的动向。

总算行完了该行的礼,说完了该说的场面话,当皇后要带她去锦华宫赴宴时,俞宛秋试探着说:“儿臣先去慈云宫拜见太后祖母,等会再去锦华宫可好?”

话说赵延昌称帝后,为了符合新身份,把宫里的一些殿宇馆舍重新修葺,重新命名。如赵延昌的起居处,原来叫凌霄阁,现在改名启泰殿;银安殿则成了勤政殿,金銮殿就设在那里。太后的春晓堂,扩建成了慈云宫。皇后搬了家,住进了由锦瑟楼改成的凤仪宫,原来住的鸣兰院改成鸣鸾宫,给刘淑妃带着几个品级低的妃子住。

至于锦华宫,俞宛秋甚至不知道是哪里,可能是她不在的时侯扩修改名的。

皇后稍稍迟疑了一下,很快就夸她道:“还是你这个孩子孝顺懂事,好吧,母后就先陪你走一趟慈云宫。母后本来想着,你在军营里吃了那么多苦,又一路长途颠簸,肯定累坏了。如今好不容易回家,母后就想让你好好吃顿饭,然后回东宫洗个花瓣浴,再美美地睡上一觉,明天再去拜见太后也不迟。太后是你的嫡亲祖母,心疼你还来不及了,决不会怪你的。”

嫡亲的祖母?心疼都来不及了?俞宛秋差点笑场。这皇后以前跟隐形人似的,一旦冒出头来,原来这么能说,简直是冷面笑匠。

赵延昌当年栽在她手里,也不算太冤。

她能以未婚之身结识王爷,并成功怀上他的孩子,说明她娘家给了她极大的自由度,自己也胆大心细,要不然,那么多钓金龟的女子,怎么只有她一个人成功上位?

只不过,做姑娘时再豪放,做了媳妇,进了人家的门,凡事就由不得你了。寡母独子,即使现代女人嫁进这样的家庭也承受不住,很多以离婚收场,何况等级森严的古代?一个“孝”字如一座大山,能把人压死。

如今看来,皇后在婚后如隐形人一般的存在,说不定正是她的聪明处。在斗不过恶势力的时侯,明哲保身,等待时机。

俞宛秋越发好奇起来,太后到底怎么啦?让这个隐忍了二十年的儿媳终于等到了咸鱼翻身的机会?

如果皇后真的斗垮了太后,皇后就不可小觑。

她更正自己原来的想法,皇后也许气场不如太后,但她更隐忍,更虚伪,因而更不好对付。

但愿皇后不会以她为第二个假想敌,她实在不觉得自己妨碍了皇后什么。

这样一想,心里反而没底了,怎么会没妨碍?皇后的侄女曾瑞敏之死,如果皇后一定要迁怒的话,她就是罪魁祸首。

她只希望,太后还没有彻底垮掉。

只有那婆媳俩势均力敌,她才可以苟安于东宫一隅。

同人卷 第二百七十一章落翅太后

进入慈懿宫的大门,俞宛秋便发现气氛不对。

以前她每次过来,这里总是热热闹闹的,各宫妃子都往这里跑,有才艺的展示才艺,有厨艺的展示厨艺,绣工好的奉献绣艺,总之,大家都以讨好太后为宫廷生活的首要目标。

谁不知道在赵国皇宫,皇后只是摆设,太后才是后宫之主。

太后爱热闹,爱听奉承,还爱抹牌赌钱,时不时总要来几圈。这可苦了妃子们,一方面要出尽招数让她赢;一方面又要想尽办法把她从牌桌上哄走,因为赵延昌担心自己的娘老是坐着,会影响健康。

说到底,讨好太后,不过是为了讨好皇上,要不然,一个糟老太婆,谁耐烦理她。

而此刻,慈懿宫内却鸦雀无闻,虽然沿途都有人行礼,但个个都跟哑巴似的,只下跪,不说话,整个慈懿宫诡异地安静,说句刻薄话,静得像个华丽的大坟场。

外面骄阳炽烈,俞宛秋却觉得脊背有些发冷,忍不住出声低问:“太后她老人家是不是病了?”

病人需要静养,所以大家才不敢喧哗。

皇后点点头,语气似愁似憾:“人上了年纪,没办法,听说沈家的老太太也瘫痪了,还说她第一次中风是你救回来的,可惜太后中风时你不在南都,要是你在,兴许她不会这样。”

俞宛秋大吃一惊,太后竟然已经中风瘫痪了么?

这一刻,她庆幸自己随军去了北方,如果当时她在,即便立刻从东宫赶过来,也已经来不及。她又不是大夫,只不过刚好懂一点中风急救,能侥幸救回沈太君,未必救得回太后――而以太后一惯对她的刁难,皇上会不会怀疑她故意不尽全力?

其实,从内心深处来讲,她还真的不愿意救,救回来了好对付她么?她又不是受虐狂。沈太君的第二次中风,即使她还在沈家,她亦同样不愿意救,她从来不是圣母,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说话间,已来到了慈懿宫的东配殿,萱辉殿。

太后原来住在慈懿宫的正殿慈恩殿,东、西配殿住着几位姑娘,如吴清瑶、吴素辉,都曾在此长居。现在这两位不见了,只有后来立的吴昭训出来见礼,看着她身后的房间,俞宛秋的眼瞳收缩了一下,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便是上次赵佑熙被灌醉,小福子被弃尸的房间。

小福子,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想起这个名字了。那段奔走山间、掩藏形迹的日子,一直是这个有点糊涂有点幽默甚至有点脾气的小太监追随着。她和赵佑熙相恋的始末,除了戚长生,便是小福子最清楚,他曾是他们爱情与婚姻的见证人。

虽然赵佑熙后来再没有提起过此人,俞宛秋知道他心里是痛的。虽说主仆有别,可对于一个身份高高在上的独生子来说,小福子是他唯一的童年伙伴,他们有着超越主仆的情份。后来的曹公公等人,怎么比得上。

太子和太后之间关系的恶化,也是以小福子之死为引线,彻底引爆了长久积累的矛盾。如果没有小福子事件,太子对这位抚养自己长大的太后祖母,不会那么冷淡。

有些底线是不能碰触了,一旦寒了心,就再也无法修复。

太后因此失去了对唯一孙子的掌控,她后来有没有后悔过,俞宛秋不得而知。但看着眼前走来的美人,只能说,即便有后悔,她也并未停止过让自己娘家人进驻后宫的努力。

娘家的利益对一个女人真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不惜伤害自己的亲孙子?

吴昭训仪态从容地走过来给她们见礼,看她的样子,似乎太后的现状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

真佩服这些人,东宫进不去,唯一的靠山又倒了,她凭什么那么淡定,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中。

皇后很亲切地叫她“平身”,问一些太后的情况,吴昭训一一作答,两人说话的内容和语气,听在俞宛秋耳里,竟像她们俩才是太后身边主要的侍疾人。

情况越来越不可思议了,太后雄霸后宫几十年,培养了多少心腹,怎么轮也轮不到皇后。就算别人见太后瘫痪失去了耐心,起码聂怀袖不会。

那个平时不离左右,几乎侍奉了太后一辈子的女人,怎么现在反而不见了?

太后的寝房布置得很温馨,靠窗的茶几上放着盆栽的石榴,另一边则放着水仙,透过半开的轩窗,丹桂和金桂间杂,橘红与金黄绚成一片,浓香袭人。

可,越往里走,味道越不对,是一种臭味,准确地说,是腐臭味,再浓烈的花香也掩盖不了。

花香、药味,再加上腐臭,混合在一起,简直令人窒息。

俞宛秋不相信太后床上会不干净,慈懿宫虽安静得可怕,下人并不少,刚才她们进来的时侯,房里起码有十几宫女嬷嬷守着。

那么,这种难闻的气味,大概就是将要死去的人身上腐朽的气息。这一瞬间,俞宛秋有了一种认知,莫非太后将不久于人世?

不管怎样,必要的礼数是不能少的,俞宛秋在床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声音沉痛地说:“孙媳拜见太后祖母,太后病重若此,孙媳却远在千里之外,不能在病榻前尽孝,孙媳罪该万死”

皇后亲手扶起,叹息说劝慰:“怎么能怪你,你陪着太子上战场,听说在危急关头,还亲自指挥战斗,为太子解危。太后平日最疼的就是太子,你帮了太子,等于帮了太后,太后只会感谢你。”

安抚好了儿媳,又转向婆婆那边,用无限欣慰地语气说:“太后,您的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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