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稿,和与文稿相牵系的那位远方伊人。
天将明时,他招来张顺,把案上的一只箱子推给他说:“等我们开始攻城,你就悄悄带着这个走。箱子里的银票和珠宝,你按里面的地址送去一部分,剩下的,除了留给自己做下半辈子的养命钱外,朕希望你能替朕把这本文稿刊印出来。”
张顺哭着不肯走,梁瑾瑜厉声道:“朕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都托付给你了,你不走,是想叫朕死不瞑目?”
张顺死命磕头:“陛下一定能在十天内攻下上京的”
梁瑾瑜叹道:“朕也希望如此.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时候不得不做两手准备。”
最后的结果,上京攻下不久,书也刊印出版了。
同人卷 第三百二十二章表哥立愿
梁瑾瑜注疏的《毓秀斋遗墨》之所以那么快问世,是因为张顺太忠心的缘故。
他离开靖军营地后,并没有按梁瑾瑜交代的,先把箱子里的银票、珠宝送到某个山庄。而是找到一家叫文昌的私人刊印社,跟里面的老板说,只要他们能在十日内把文稿赶印出来,他愿意付双倍的价钱,且每提前一天,印费翻一倍。
文昌社老板见文稿是靖帝亲自批注的,心里早乐开了花,这分明就是天上砸下来的大馅饼啊就算张顺一个子儿不给,要他自己贴钱他都干,这样的书,印出来还怕没人买?听说那本由赵太子作跋的《毓秀斋遗墨》早突破万册大关了,世面上还一书难求,连他都没买到,只在朋友家里瞻仰过。
如果文昌社再来个靖帝做序且亲笔批注的版本,天下人的眼珠子都会鼓掉,文昌社也会一举扬名,成为私人刊印界的翘首。试问,还有那家刊印社出过皇帝批注的书稿?
何况,这里面还有个大大的噱头,可以给天下人提供最热门的谈资,给艳情话本提供绝佳素材:靖帝如此看重赵太子妃之父,是什么原因呢?可别说梁瑾瑜跟俞慕凡有什么私交,俞慕凡都去世十多年了,那时梁瑾瑜才多大,这两人根本不认识才对。可见,梁瑾瑜于日理万机中呕心沥血写批注,不是为了俞慕凡,而是为了名满天下的赵太子妃。
一国皇帝,一国太子,再加上一位有名的美人儿,宫廷三角恋,多劲爆的题材呀。社长同学的脑子里自动浮现出无数人抢购新书的情景,以及随之而来的满箱金银,嘴巴都快笑歪了。
所以他不仅满口答应,还把书稿抱得死死的,生怕张顺哥突然改变主意,让另一家刊印社拣了便宜。
于是紧急征召人手,几十个人几天几夜连轴转,硬是只用八天就给抢印出来,创下了文昌社有史以来最快的记录。
新书拿到手里的时候,张顺流着泪想,若陛下的生命只剩下最后十天,他无论如何也要在陛下生前让他亲眼看到这本书。
张顺背着书快马加鞭赶到城外的扎营地,却发现那里人去营空,只余遍地垃圾。他这些天守在刊印社里督促进度,社里的人也是日夜赶工,大家都没空打听外面的消息,他还以为靖军全军覆没了,伏在地上痛哭。
正哭得不能自抑,一个捡破烂的走过来,好心告诉他,他家主上已经带兵攻克了上京。
张顺破涕为笑,给了破烂王一大锭银子,当即骑马入城。他的脸孔靖军将士大都认得,一路畅通无阻,很顺利地见到了梁瑾瑜,把新书呈献给他。
梁瑾瑜喜出望外地说:“你这是给朕送贺礼来了么?”
张顺向他告罪,说做了这件事,就没顾上另一件,梁瑾瑜摆摆手道:“那事不急,你既然来了就别再出去,留在我身边服侍吧。”
他怕自己命殒城下,才拿出多年体己让张顺带给两个女儿,不过是交托遗产之意。既然他还好好地活着,就没必要了。箱子里可都是他收藏的一些极品珍宝,件件价值连城,除非他不在了,否则他并不愿意给任何人。
张顺出于一片爱主之心的考量,正合了梁瑾瑜本意,非但没罪,还得到了重赏。
又十天后,何绍文兄妹到了上京,梁瑾瑜表情平淡地接待了他们,没有一点久别重逢的喜悦,问来问去都是赵佑熙占领樊都后的情况。何若歆黯然地想,若非为了打听这些,皇上只怕连见都不会见他们。
赵佑熙对靖宫中的嫔妃是很优待的,愿回家的回家,愿意到上京的,一律派车护送。所以在何氏兄妹进宫的当天,又有不少嫔妃陆续到达,梁瑾瑜一律交给张顺安排,自己径直去了金銮殿召见大臣。失落的何若歆得知后,心里总算平衡了一点,反正陛下也没对别人多热情。
何绍文的心却彻底凉了。梁瑾瑜为人冷酷绝情,如果他对谁起了戒心,永远也别想再获得重用。何绍文百思不得其解,仔细回忆事情的前因后果,似乎是从他给妹妹说情开始的,可那不过是件小事呀,就算他不该过问皇帝的私事,有点失了人臣的分际,也不至于免去他的职位吧。
站在昔日曾跟梁瑾瑜同殿为臣的地方,何绍文的感受是复杂的。梁瑾瑜自始至终没朝他看一眼,在朝臣们热烈讨论时,也没像以前那样询问他的意见。总之,他被彻底无视了。
恍惚中,听见梁瑾瑜问几个从樊都逃出来的文臣:“你们说,赵军是突然出现的?”
礼部少卿回道:“是的,那几天臣下犯了头痛症,不得已请假休养,请医上门针灸。忽听家仆大喊,赵军打进来啦九门提督被杀啦老大夫吓得手一抖,差点把银针扎进臣下的眼睛里。”
何绍文那个激动啊,赶紧出列躬身应答:“臣在。”
梁瑾瑜轻叹着说:“礼部上卿从缺,文臣又大多陷落敌手,朕看卿是个饱学之士,就把这担子跳起来吧。”
何绍文乍听“挑起”,禁不住心头狂喜,一边一个才叫“挑”对不对?脸上却作惶恐状,嘴里少不得谦虚两句:“臣才疏学浅,恐不能胜任,枢密院……”
他想说“枢密院这边事情很多,再兼礼部上卿,可能会忙不过来”,总之,先扯一堆难处,再表忠心,“不管多忙,都不会辜负陛下的重托”之类。
可惜梁瑾瑜没给他这个机会,径直打断他的话说:“现在一切以军务为要,枢密院暂由陈骅主理。”
陈骅原是兵部少卿,周济的副手。梁瑾瑜此次出兵前,把陈骅由兵部调入枢密院任知枢密院史,那时何绍文就有不好的预感,果然,陛下早就为今天埋下伏笔了。
虽然周济、陈骅都是梁瑾瑜暗夜帝王时代的旧部,追随他的时间比自己还久,可何绍文一向瞧不起这两个人,小混混出身,没读多少书,由这样的人顶掉自己当枢密使,对年少高中,一向以士林领袖自居的何绍文而言,简直是一种耻辱。
从朝堂忿忿退下,妹妹又派人来请,何绍文正色告诫来人:“椒房贵眷,逢初一、十五,才能由司礼监准请会客,怎么能随便私延外男。”
说罢,也不顾妹妹谴来的宫婢是什么脸色,转身向宫外而去。
他以前真是太放肆了,仗着梁瑾瑜的宠爱,穿宫入室如进自家门,何曾顾及过什么宫规?现在梁瑾瑜态度大变,他可不敢再造次。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他手里还有个大大的法宝,就凭着这,他一定能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同人卷 第三百二十二章玉玺出现
俞宛秋没想到,才过了二十多天,她就在樊都再次见到了何绍文。
送何家兄妹去上京的人,是戚长生的手下,所以她知道这兄妹俩一到上京就得到了梁瑾瑜的召见,一个继续做宫妃,一个则改任礼部上卿。
虽然是降职,但靖既失旧国,迁了新都,梁瑾瑜又改元开泰,新纪元自当有新气象,将文武百官调职重组也是正常的。而且何绍文新政失败,让梁瑾瑜在巨大的压力下,不得不铤而走险,差点兵败身亡,给何绍文一些处罚,难道不应该吗?并没有因此弃置不用,依旧是六部之首,在俞宛秋看来,梁瑾瑜已经算厚道了,何绍文不足三十之龄,以戴罪之身,就任礼部上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看何绍文那满脸气忿、一肚子怨气的样子,让原本俊秀的容颜都变得扭曲丑陋,俞宛秋惟有叹息,自家夫君对他的评价真准,似这般贡高傲慢,确实不堪留用。
何绍文心气高,人可不蠢,见他的一番抱怨没有引起表妹的共鸣,立刻打住,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呈上。
俞宛秋只看了一眼书名,就心知不妙,梁瑾瑜莫不是疯了?生死关头,还有心情玩这些名堂,嫌自己命太长,想激得赵佑熙立刻挥师北上,把他从那把还没坐热的龙椅上赶下来么。
不只俞宛秋,连何绍文都不知道这是张顺自作主张的结果。临战之前梁瑾瑜的托付,本来就是那主仆俩之间的秘密,何绍文只以为是梁瑾瑜自己抢印出来的,目的呢,自然是不甘心文稿就此埋没,想在临死前对俞宛秋做最后一次公开的表白。
哼,梁瑾瑜对自家表妹的心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朝思暮想,偏偏求之不得,无处用情,只好借着批注俞家姑父文稿的机会,跟美人间接亲近,以寄托相思。这人那,就是生得贱,到手的不稀罕,就稀罕那够不着的。靖宫里有多少美人,像他的妹妹若歆,何尝不是是大美人一个,眉眼间甚至有两分俞宛秋的神韵,最近却失宠了,唉。
此次离开上京,乘坐的马车驶过城门时,他有过一瞬间的犹疑:不知道他的出走,会不会让梁瑾瑜迁怒到他妹妹何若歆身上?转念一想,何若歆是他的女人,跟了他这几年,多少有些情份,应该不至于太过难为的。何况,就算他想带走妹妹也不可能,皇帝嫔妃哪有那么容易出宫的。
俞宛秋接过书后,只拿在手里略微翻了翻,就随手递给侍立一侧的知墨,然后招呼何绍文用点心。
何绍文很是失望,表妹对新书表现冷淡,并无愠怒之色,更无羞涩之意。如果她羞涩,说明她对梁瑾瑜并非全然无感,光是这一点就大有文章可做;若是她愠怒,那更好了,他千里迢迢带本书来樊都,就是为了激发赵太子夫妇对梁瑾瑜的怒火,然后他才有机可乘。
表妹如此无动于衷,何绍文反而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了。
踌躇良久,他朝大门口看了一眼道:“太子殿下还在议事吗?”
俞宛秋笑笑:“大概是吧。”
“殿下午膳会回来用吗?”
“不清楚,有时候回,有时候会留在那边招待部属。”
何绍文忽然感慨起来:“表妹好福气,殿下如此眷爱,成亲都好几年了,身边连个姬妾都没有。你表姐跟你就没法比了,梁瑾瑜后宫美女如云……”说到这里连连摇头,一副为妹子不值的样子。
俞宛秋实在厌烦跟他绕来绕去,半天都没说到正题,凉凉地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