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秀才和大猎户  第28页

四叔,先母生前究竟是何病?请的哪位大夫来给先母看得病?是每月请一次,还是每年请一次?吃的药方在哪里?每次抓药要花多少银钱?药抓来后,家里是谁煎的药?为何我兄妹四人,没有一个见过大夫来给先母看病,更从未听说过药方和抓药之事?只知晓祖母吃剩的药渣,偶尔会被大丫偷偷拾掇起来,重新给先母煎了吃?还有,四叔说先母看病吃药花钱,那么,统共花了多少钱?还剩多少钱?”
林安一连数个问题,林信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干巴巴的站在那里,一脸通红。
众人又不是傻子,见状哪里还不知道林信又再撒谎?
杜氏纵使是玲珑心肝,奈何她方才不知为何,忽然说不出话来,愣是没法子替林家和林信分辨,令林安直接把林信给问得傻住,她急了好半晌,才终于从嗓子里说出话来。
可是周围人早就认准了林家有钱,哪里还肯听她的分辨?统统开口,嚷嚷着要杜氏和林信还钱,还有好事的和想要讨好林安的,直接说让杜氏把汪氏挣得银子都还给林安兄妹。
杜氏说破了嗓子,旁人就算不为林安,为了自己口中“林家老二借的”银钱,也不肯让杜氏走,拉扯之间,里正都被请了过来。
里正无法。这件事的确是林安祖父祖母和几个叔婶不厚道,村子里的人有些的确被借了银子没还,有些是借机生事。奈何杜氏他们早都搬走了,而村子里的人还要在村子里活上几十年,里正抽着旱烟想了一会,也只能让人把林信和杜氏扣下,令村子里几个壮汉去华安县林家里拿钱赎人。
那几个壮汉里就有和林安交好的莫大哥,他特意过来问林安,要给他讨多少银子。
毕竟,原先林家村的人不清楚,现下林家兄妹一说,大家才知道林家的钱,大都是汪氏一个女子挣下的。而汪氏挣下的钱,的确该有一部分交给婆家,可是她自己的子女,也该继承一部分。
林安想了想:“家母绣的那件双面绣大屏若还在,就麻烦莫大哥把那件大屏带回来,那毕竟是家母留下的最后的遗物,我们作为儿女,理当保存。若是没有……那就朝我祖父‘借’二百两银子便好。”
莫大哥干净利落的应了一声。
倒是莫大娘犹豫道:“可是你那四叔……他将来要真考上了秀才,那安哥儿你们可怎么办呦。”
林安笑了笑,没说话。
事已至此,他怎么可能再让林信去考秀才?如果杜氏和林信不在过年前搅了他过年的心思,他或许对这件事不管不顾,任由林信去找保人考试。可是,既然他们扰了他的好心情,又好巧不巧,让他数日前偶然从林大丫口中得知了原身从前根本不知道的一些事情,林安又岂能就此罢休?
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杜氏和林信想要大骂众人,可是林家村的人全都没当一回事——村子里里正和族长最大。林家的族长就是里正,里正身兼二职,就是把人放在火上烤,只要理由正当,一村子的人都愿为里正作证,即便是县太爷,也是拿里正无法的。
二人只好认栽。
村子里人看向杜氏灼热的目光,还有看向他时怜悯的目光,林安心中不喜,看了他们一会,就和家人、猎户一起回了院子。
回到家里,猎户就盯着林安灌了一大海碗的姜汤。
林安喝完,觉得自己的一张脸都要变形了。
当下苦着脸,瞪着眼睛,怒道:“你也要喝!”
猎户从不肯在这些琐事上逆着林安,当下便拿着林安的大海碗,去厨房重新端了碗姜汤回来,站在林安面前就一口气喝完了。
林安:“……”好歹换个碗。
猎户喝完,去隔壁看了看,就让林安等上片刻,泡个热汤,免得真的生病。
林安乖乖点头,跟在猎户身后,看他把衣服拿出来捧着往古代版的浴室走,到了浴室门口,要把他推进去时,林安才开口。
“那个,是点穴?点哑穴?”小秀才小心翼翼地询问。
猎户道:“正是。”
“那,你将来会点我么?”譬如他们二人意见不合开始争吵,猎户吵不过他,点哑穴什么的……好像也不是不可能来着。
猎户顿了一下,不知为何,声音忽然沙哑了起来。
“不会。媳妇儿声音好听。”
说话好听,叫起来……想必也很好听。他哪里舍得点?
可怜小秀才不知猎户心中想法,自以为既得了夸赞,又得了承诺,心满意足地关门去泡热汤了。

  ☆、第30章 泡热汤的小秀才

小秀才心满意足的进他自己设计的浴室去泡热汤。
衣服都脱了一半,才后知后觉的想起,猎户似乎还在门外待着。
小秀才抿了抿唇,故意走到门边,重重咳了一声,试探地喊了一声:“三哥?”
猎户原本是打算走的。先前小秀才昏迷着的时候便算了,他那时尚未心系小秀才,就是给小秀才擦身子也不觉有什么想法。
可是现在……
猎户哪里敢留下?
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眼看着小秀才进了浴室,还会站在外面不动。
“三哥?”小秀才又提高声音喊了一声。
猎户回过神来,低低地应了一声,忽然道:“要擦背么?”
房间里静了一会,随即传出一声重重的冷哼声,接着是衣物摩挲的声音,最后就是哗啦哗啦的水声。
猎户苦笑一声,倚靠在门上,微微闭目。
小秀才对他的影响,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不过,这样也不错,不是么?
等到林安洗完澡出来,门外自然空无一人。
因为那个人正在林安的房间里待着。
林安此刻看这人不是很顺眼,瞪着眼睛道:“三哥怎的还在这里?天色已晚,三哥还是早些回去的好。”然后想了想又道,“要走正门。”省的有小人见猎户没从他家正门走出去,就说些污言秽语,让他心烦。
猎户站起身,却没走,而是看向林安的膝盖和小腿:“你膝盖如何?小腿可疼?”林安少说跪了也有大半个时辰,猎户心中疼惜,此刻自然不肯走,“我在军中,习得一种手法,可为你按上一按。”
林安的确不太舒服。村子里的土地并不平整,他为了整治林信和杜氏,也不敢让自己跪的舒服一些,只能挺直了背脊去跪。这样的后果,就是小腿和膝盖酸疼无比。
林安是从地球而来,自然不觉得两个大老爷们间,掀个裤腿还要忌讳什么,想了想,就爬上床,小心把里衣的裤腿慢慢卷了起来。
林安膝盖已经开始泛青,小腿上也有被砂砾硌出来的坑坑。
猎户目光暗了暗,拿起在厨房端来的煮熟的剥了壳的鸡蛋,在林安膝盖上开始滚了起来。
滚完鸡蛋,他才在林安小腿上按了起来。
林安舒服极了!
他猜测这是什么穴位按摩,不然不可能让他这么舒服。有了这个想法,林安晕晕乎乎地又要打瞌睡,迷糊了一会,他听到自己似乎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三哥,你从前打过仗吗?是将军吗?为什么会回来种田?”
猎户哑然,良久才闷声道:“打过仗。不是将军,做了将军,我便退不下来了。军役服过,敌人杀过,要找的人也已经找到,曾经想要见识的也见识过,三哥想要过回自己想过的生活,所以就回来了。”
“想要的生活?”林安觉得他就要睡着了。
“嗯。”猎户低声道,“娶个男媳妇儿,赚钱养他,看着他笑,跟他两个人,过一辈子。”
林安努力挣扎着不想睡着:“男媳妇儿?什么样的男媳妇儿?”
他这样的?
猎户微微勾唇:“目光干净,有两个小酒窝,看起来很乖,但其实一点都不乖的男媳妇儿。”
他说完,就发现小秀才睡着了。
猎户失笑,无意识地盯着小秀才的一双白净纤细的小腿看了半晌,心中微动。原先一本正经给小秀才按穴位的手,忍不住在纤细的小腿上滑了几下。
小秀才不满的动了动身子。
猎户反应过来,忙忙收回了手。
小秀才是正月初六的生辰,待过了年,也才十四岁而已。他还有的等。
而且,就算小秀才十五了,孝期还没过,猎户发现他还是不能太越矩。
猎户又盯着睡得很香的小秀才看了一会,终于收回了目光,站起身,给小秀才掖了掖被子,打算从正门走出去,然后过半个时辰,再跳墙过来,把人叫起来吃饭。
转天就到了腊月十六。
林安准备了两个牛车的年礼,一大早就坐在马车里,和猎户一起赶去县城,给刘夫子和张家提早送年礼。
路上好巧不巧,碰上了从华安县赶过来的林老汉和林义、林诚,三人后面,还跟着昨天一起去林老汉家里报信的林家村的人。
那几人看到林安家的车,当下就拦着车打了招呼。
林安客气地下了马车。
莫大叔和莫大哥都在其中,也是他们拦的林安的车。
莫大哥见林安下来,转身就去把驴车上用粗布抱起来的一卷一人高的物事拿了下来,递给林安。
“安哥儿,这个应该就是汪姨走之前绣的双面绣,给。”
汪氏在眼瞎之前,熬了几夜绣了双面绣大屏的事情,林安先前是不知道的。后来有一次林大丫在给刘夫子小女儿做的鞋子上绣了一朵他们从未见过的名贵牡丹花,林二丫看着花就哭了起来,林安正巧站在门口,才听到了这件事的原委。
原来林安被冤入狱,林家人不愿意花钱去为林安疏通。汪氏怎么求林家都毫不让步,她这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违背自己当初学双面绣时的誓言,在绣完了今年的四幅双面绣小屏后,几日不眠不休,绣了一幅双面绣大屏,打算将这个大屏卖了银子,为林安疏通关系,上下打点。
至于结果……想也知道,林家哪里会让汪氏将这副画“占为己有”?当下将东西抢了过去,还哄骗汪氏会为林安打点。
汪氏原本就因刺绣十五年,双目有损,这次不眠不休绣了几日双面绣,在得知林家拿了她的东西根本什么都没做,林安能被放出来,完全是因着其他所有人都被放出来的缘故,且放出来的林安重病缠身时,汪氏这才爆发,痛哭几场之后,双眼直接瞎了。
林安拿着莫大哥递过来的东西摩挲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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