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个魂契吧。”
灵玉抬起头,看着他。
徐正静静道:“同心契。”
灵玉的眼睛倏然睁大,脱口而出:“你撞到头了?”
同心契,一个人同时只能存在一个的契约,它制约着双方不得背叛,一方起了恶念,另一方就会马上知晓。若是相杀,双方只能同归于尽。若是被别人所杀,另一方则会重伤。而解除同心契十分麻烦,需要漫长的时间,与繁复的步骤。
可以说,订立同心契的双方,是共生关系。
这种契约,制约太大,往往只有生命利益息息相关的人才会订立。
“这关系到很多人的性命。”徐正平静地说,“如果不能杀你,只有同心契才能让我放心。我的时间很宝贵,不想用在防人上面。”
如果立别的魂契,或者心魔誓,不是不可以,但这两种方式,未必没有空子可钻。如果时间不长,徐正也不会愿意与别人订立同心契,可他也不知道这件事自己要做多久,千日防贼,没有这个精力。
同心契,这代表着双方绝对不能互相伤害,而且,为了自身安全,会尽量维护对方。
灵玉一甩手,坎离剑回到剑鞘,她抱着胸,斜睨着徐正:“我为什么要跟你立同心契?只要回到太白宗,我前途光明,而你,周围到处都是阴沟,什么时候翻船都不知道,这个同心契,摆明着是我吃亏,为什么要同意?”
“你有更好的选择吗?”紫雷剑噼啪的剑光中,徐正神情冷漠,“你确定,我杀不了你,别人也杀不了你?你确定,刚才我杀不了你,就永远杀不了你?好,就算我杀不了,这个地方,我们经营了十几年,固若金汤,困住你还是很简单的。你说,你要在这里修炼多少年,才能出去?又或者,等到妖修发现……”
“你……”灵玉脸色数变。她不得不承认,徐正抓到了她的软肋,她不能把她的命寄托在猜测上,到底为什么徐正杀不了她,现在还不清楚,万一只是那把剑杀不了她呢?至于把她困在这里……这二十年下来,她身上的丹药灵石没剩下多少,光靠打坐修炼到结丹?别做梦了,她是剑修!
怪只怪,自己对徐正戒心不够,没有想到这么严重的后果。话说回来,她本就不是那种一件事放心里想上十遍八遍的人,上一次药王遗府的事,给她造成一种“徐正可信”的印象,如果不是徐正拔剑相对,她也不会立刻想到,他不是真正的徐正。毕竟,就算他是张麟光和文芳的儿子,谁知道是不是被昭明剑君收养的?
而对徐正来说,他不能冒这个险,只要有一丝可能,被灵玉猜到,他就会万劫不复。
“哼!你以为我愿意立同心契?万一你有个闪失,我也得不了好,做起事来束手束脚……”立了同心契,他不用再背这份因果,可是以后,他得祈祷灵玉一直活得好好的。
灵玉的目光慢慢缓了下来。仔细想想,立了同心契,无非有两点影响,一是,她不能对他起恶念,二是,最好他一直过得好好的,这样自己就不会受影响。惟一要承担的风险就是,他死了,自己要受重伤。相对其他,这已经是能接受的后果了――这家伙,应该没那么容易死吧?
“什么时候可以解除?”
“我做完该做的事情,或者有自保能力的时候。”
“那还真是久远。”灵玉叹了口气,昭明剑君是元后大修士,他想要自由,或者能够自保,最起码也得元婴吧?
她将仙书扔进乾坤袋,重新坐了下来:“好,但你记着,只是相互制约,我不是你的下属,也不会帮你做任何事。”
“当然,我也不想跟你牵扯太多,只要消除了祸患,最好你以后都不要来找我。”如果让别人知道他们存在同心契,对他来说,很不安全。
灵玉不再多言。不说以后,立下同心契,对现在的她来说,反而有好处――这个团队绝对不会丢下她,反而会尽力保证她的安全。
徐正在她对面坐下:“开始吧。”
立同心契,与普通魂契不同的一点就是要加入精血。真灵是灵魂的本源,精血则是身体的本源。
双方精血融合,结成魂契,然后一分为二,进入双方的身体,盘踞于识海之中。
同心契结成,灵玉睁开双眼。
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想必,只要对方不死,应该不会有影响。
“徐……”刚说了一个字,灵玉改口,“不对,你姓张,还是姓文?以后怎么称呼?”
徐正睁开眼,轻轻摇头:“我只能是徐正。”
“……话虽如此,可我知道你不是真正的徐正,总该有你自己的名字。”
他的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茫然,也许是因为结了同心契,让他对灵玉放下了所有的戒心。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低声道:“我……叫徐逆。”
“徐……逆?”灵玉重复这个名字,怔了好一会儿。这算什么名字?名字,寄托的是父母的期望,就算是道号,表达的也是一种理念。就像她,君影是香草,灵玉带仙气。名字,就该是美好的东西,逆,却是背叛和颠倒。
“虽然他们是我的父母,但我已经不算是他们真正的孩子了,我……没有资格姓张或者姓文。就叫徐逆吧,本来就是不应该存在的人。”他的语气淡淡地说。
徐逆,因为是徐正的反面吗?那位真正的徐公子是正,那他就是逆了。
“……为什么说,你不是他们真正的孩子?”
徐正――不,徐逆笑了起来,指着自己:“我这张脸是真的,不是易容,你说,我还是正常的人吗?”
明明他的笑很轻快,灵玉却笑不出来:“你……天生跟徐正一个样?”这张脸,完全没有张麟光的痕迹,亦没有画像上文芳的样子,别人都当他们是一个人,想来他和徐正不但脸一样,身材也是一样。这种情况,除了双胞胎,还能怎么解释?可他们分明不是双胞胎!
结果只能是,昭明剑君用了某种方法,造成了这个结果。所以徐逆才说,他不是他们真正的孩子,是不应该存在的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高阶修士可以创造出同样的人?
第0189章 算帐
昭明剑君到底做了些什么,徐逆闭口不言,灵玉也就没有多问。既然她不打算插手他们的恩怨,问太多也没意思。同心契的存在,只是确保对方是安全的,从战场出去,他们就两不相干了。
这件事揭过,灵玉摆出算帐的态度:“我说,徐道友,你之前拿承诺换我的功法,结果反倒把我的东西摸过去了,是不是过分了?”
徐逆瞥了她一眼:“铁片不完整,对你而言就是废物,而你看了我那块铁片上的内容,已经凑齐了功法,还需要这个东西吗?”
他要这么说,道理上并没有错。对灵玉而言,铁片的价值,在于上面的功法,她已经看过了他那块铁片的内容,载体归谁所有,并不重要。对徐逆而言,铁片的价值完全不同,这是他父母的遗物,承载的是感情。
只是,她不甘心啊,大家都有付出,凭什么他拿得理所当然?
“你只出了一块,我出了两块,能一样吗?”
“……”同样是不完整的功法,哪部分多些哪部分少些,其实根本没有必要争,这又不是称斤论两的买卖,但灵玉摆明了就要算这笔帐,徐逆无可奈何,因为这道理无可辩驳。
“那你想怎样?”
这次换灵玉跟他算:“第一,你的铁片是你自己给我的,我得到完整的功法,不是交换,而是我的机缘。”
“……”
“而你收走了我的铁片,这就没道理了。你不能否认,你得到完整的功法,是因为我的缘故,所以呢,这是你欠我的。”
“……”
“第二,你还想要我的功法吗?”
徐逆点头。
“那就还欠我的。”灵玉伸出三根手指,“还有第三,你想杀人灭口,这笔帐我先不跟你算,反正你也没杀成,但是……如果没我,你的剑能脱胎换骨?”
“……”
“徐道友,怎么还债,你自己说吧!”灵玉抱胸,笑眯眯地看着他。
好一会儿,徐逆道:“第一,不管是什么原因,你看了我的这部分功法是事实,没有对方手上那份,都是不完整的,所以……何必斤斤计较,你又没吃亏。”
灵玉正要说话,被他阻止了:“第二,好吧,确实欠你的。但你这个第三,又没道理了……我的剑脱胎换骨,你的那件法宝不也是?大家半斤八两,凭什么是我欠你呢?”
“因为是你要杀我,这个理由够吗?”
徐逆又笑了:“对,是我要杀你,那你还要跟我讲条件?”
这次换灵玉不说话了。谁武力强,谁就有道理,处于劣势的人,想要百分百公平,那是不可能的。人家凭什么跟她讲公平?看她是女人的份上让着她?开玩笑……
徐逆沉吟了一会儿,说:“不管怎样,你替我弄清了身世,这都是我欠你人情。这些,我都会还的,但是,你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就算我想还,也没办法还。”
“又想打欠条?”
“信物……我已经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了。再想想吧,既然你来了这里,我们也不必急在一时。”
灵玉勉强接受了,她倒是想现场讨债,可人家已经拿不出来了,还能讨什么?当然,她可以不交出功法,但是,既然已经被逼立下同心契,何必在这件事上恶心徐逆?他死了,她也讨不了好。
拿了一枚空白玉简,将《五行万剑诀》的内容记录下来,交给徐逆,末了道:“你可得活好一点,我还珍惜这条小命,等着你还债呢。”
“这是自然。你也好好活着,别拖我的后腿。”徐逆接过,淡淡说了一句。
灵玉不爽地哼了一声,扭头走人。
“等等。”后面徐逆唤住了她,踌躇了一会儿,方才说道,“那枚玉简落在你手里,想必我……我父亲他已经陨落了,你可知道他在哪?”
灵玉没有立刻回答,又拿了一枚空白玉简,画了张简单的地图,丢给他:“他是自爆灵器而死的,已经二十年了……”
徐逆目光一黯,默默将地图收了起来。看了那枚玉简,他才知道,原来父亲是极意宗的修士,想必当年亦在丹心阁营地……这世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此,也许他们曾经在营地相见,却不知道彼此血脉相连。而知道的时候,已经天人永隔了。
如果没有那件意外,也许他现在只是一个平凡的修士吧?没有名门公子的身份,也不会有几十年的举步维艰,父母有着不高不低的修为,足够他平静而平凡地成长。
可是,没有如果,时间的长河一去不回,他回不到过去,让自己拥有唤一句“父亲”的机会。
这个时候的他们,生活在封闭的沧溟界,不知道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