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盈门  第16页

眯眯的望着汪氏:“奶奶,不知这附近可有集市?”
  汪氏眨眨眼:“有啊?妈妈要买什么?”
  花婆子道:“请奶奶给我家三小姐添一座四折的山水画屏风,换一个黄杨木大澡盆,一个脚盆,还有那牙刷子也弄几把新的来。钱么,就从小姐的份例银子里扣就行了。”
  汪氏听得一阵眩晕,这得花多少钱?想要叫穷,人家又说了,是从明菲的份例银子里扣,可她若是应了,岂不要吃大亏?只得另寻了个借口:“妈妈,这澡盆脚盆牙刷子都是有的,上次余妈妈来的时候才添的。”
  花婆子道:“牙刷子是要经常换的。澡盆和脚盆呢,不瞒奶奶说,奴婢来得匆忙,这些东西都没带,想要重新添置吧,又要另外花钱。因此不如让小姐用新的,奴婢就用那旧的,还望奶奶成全奴婢。”
  汪氏被逼得没有办法,只得应下,肉痛不已,当晚便上了火,牙齿疼得直哼哼,让芳儿拿了花椒放在炭盆沿上烤来噙着也不管用。
  花婆子与汪氏的第一次见面,以花婆子完胜告终。
  夜里花婆子歇下后,明菲才从娇桃那里知道,原来花婆子是陈氏的教养妈妈。明菲暗想,看来陈氏是要花功夫将自己完全培养成她的人。花婆子来教自己规矩礼仪,进退应答,都只是表面上的,最终目的是不是要控制自己?
  她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陈氏不先让蔡家其他人看到她的惨样,再出手调教她,好教别人都记得新夫人的好处,反而先派教养妈妈来教她规矩进退?可以想象,她以完美的形象出现在蔡家众人面前,会引起多大的轰动。这可和她认知中的后妈形象太不一样了。但不管怎样,小心应对就是了,自己是已经形成成熟人生观世界观的成年人,也不怕她误导自己。
  就这样,长着三角眼,挑剔无比,气场强大的花婆子以明菲教养妈妈的身份在吴家住了下来。有了她撑场面,明菲除了每日严格作息,学规矩被挑剔,还要练足一个时辰的毛笔字,绣两个时辰的花比较痛苦外,总体上算是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不必担心有人给气受,也不必担心有人克扣用度,更不必担心有人暗算她和娇桃。
  明菲所担心的,就是怎样在二十三艳儿成亲那日将那二十两银子瞒着花婆子和娇桃,偷偷交给清虚,又怎样在事后不留尾巴。先前只有娇桃时还好办,趁乱跑出去交了银子就算了事,但现在有了教规矩的花婆子,只怕花婆子会把她和娇桃都拘得紧紧的,一点空隙都钻不到。
  得益于花婆子成日讲规矩礼仪挂在嘴上,就连娇桃,现在也啰嗦起来了。想那日夜里,娇桃就不停地追问她那对梅花耳钉哪里去了,神色很是严肃,语气很凝重。
  
  第21章 起点(二)
  
  明菲不以为意的道:“给人了。人家不是救了灰灰吗?那时候也不知道花妈妈会来,我想着灰灰以后不能再跟着我们了,我保不住它,便央那人将它带回去养。那人不肯白帮忙,问我要银子,我身上除了那只踩变形的银镯子外,就再没银子,所以将那副耳钉给了他。”
  娇桃严肃的看了她一会儿,道:“可是您的耳朵眼,似乎被拉伤了。您不要怕,有花妈妈和老七在,一定能为您讨回公道的。再说,那耳钉是夫人给的,又是女儿家的饰物,落到外人手里对您的闺誉不好,得去要回来才行。”
  她才多大呢,一个还没开始发育的黄毛丫头就要注意名节了?明菲的脑仁一阵疼痛,暗骂清虚小牛鼻子不是东西,见钱眼开。少不得应对娇桃道:“不要紧的,我心里有数。这件事不要声张惹麻烦,我想法子弄回来就是了。”
  娇桃见她不肯多说,虽觉得蹊跷却也不好再问。那次是混过关了,但明菲知道,这种事情若是再发生一次,娇桃只怕就再不肯帮她隐瞒了。
  转眼到了二十二那日,要过礼,阴沉了几日的天突然放晴,阳光灿烂,吴家小院里欢声笑语。花婆子趁早把一对不好也不差的镶玉石葫芦银耳环装在一个漂亮的盒子里交给明菲,让她亲自送去给艳儿添妆。
  明菲实在是对和艳儿搞好关系不感兴趣,有些懒懒的,想让娇桃送去就算了事。花婆子拉着她絮絮叨叨的讲了一大通官家小姐该有的风度和礼仪,又说不管别人怎样,自己该做到的一定要做到,这样别人说起来,怎样都不会把是非说到自己身上。
  明菲知道花婆子说得极对,但她实在是厌烦透了艳儿那张和汪氏形神俱似的刻薄嘴脸。被逼无奈,只得在花婆子的监视下,慢吞吞的寻到艳儿房里,当着村子里那群来凑热闹的女孩子们的面,将那盒子递给她,笑道:“艳儿姐姐大喜。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一点心意而已。”
  看见明菲来送东西,在村中相识的姐妹面前给自己长了脸,艳儿心里还是高兴的,但二人的仇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可能因为这么件事儿就忘了。
  因此艳儿撇撇嘴,接过明菲递上的盒子,随手扔在桌上,淡淡的道:“谢了。”也不请明菲坐,别过头和其他女孩子们谈笑起来,完全视明菲为无物。
  倒是那群女孩子,原来虽然觉得明菲命不好,不敢多交往,但也不是真的讨厌她,又见明菲如今打扮完全不一样,穿着崭新的粉蓝缎子镶银鼠皮袄裙,脖子上还挂着个明晃晃的金长命锁,显得粉妆玉琢的,身后还跟了个穿绸着缎的体面仆妇,都有些不自在,不敢配合艳儿的孤立计划,有人立刻就站了起来给明菲让座。让座的人就被艳儿狠狠的瞪,一来二去,就冷了场,艳儿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明菲拿眼睛看着花婆子,看吧,你一定要我来,人家给我难堪了吧?我冷了人家的场,人家更恨我了吧?现在看你怎么办?让我怎样才能完美退场,而不是灰溜溜的溜走?
  花婆子收到明菲的目光,笑了笑,上前行了一礼,道:“艳儿小姐何不打开盒子,看看这对耳环可喜欢?这镶玉耳环,是我们夫人从花满楼亲自挑选的,原本是三小姐的心爱之物,但她听说正好和夫人送您那套簪子配一套,就毫不犹豫的拿出来了。”
  艳儿心中已是动了意,却不想当着明菲掉价,但禁不住周围想长见识的姐妹们的撺掇,表情极不自然地打开了锦盒。花满楼是水城府最有名的银楼,做出来的东西向来以精致美观出名,这银耳环虽不是上品,但在村人眼中,也是够耀目的了,自然是得了众人的交口称赞。
  于是,明菲明显感觉到众女看她的目光又不一样了,除了羡慕,还有一丝向往。众人又要艳儿将同知夫人赠的添妆拿出来看看,艳儿不肯,坐着不动。但此时气氛与先前已经完全不同,热闹了起来。
  花婆子见机示意明菲告退,明菲脸上带着可爱的笑容,道:“艳儿姐姐,各位姐姐,你们慢慢聊,妈妈布置给我的功课还没做完,我就不陪你们了。”
  除了艳儿没起来外,在座的其他女孩子都站起来与明菲告别。艳儿冷哼了一声:“草鸡变凤凰了。”
  明菲充耳不闻,出了艳儿的房间,就看见芳儿咬着手指站在门口,脸和手冻得红彤彤的,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听见脚步声响,她立刻回头,期盼的望着明菲:“菲菲。”
  “芳儿你找我?”明菲刚往芳儿走了几步,就被身后的花婆子一巴掌拍在背上:“三小姐,背挺直,步子要小要稳,还有你的声音太大了。”
  芳儿惊诧的看着明菲敢怒不敢言,无可奈何的表情,畏惧的看了花婆子一眼,连忙把手指从嘴里拿下来,背着手站好,小声道:“菲菲,你是来给我姐姐添妆的?”
  得到明菲肯定的答复后,她高兴起来:“你不怪她了是不是?”
  明菲口是心非的笑:“不怪了。”啊呀,她很卑鄙的哄骗纯洁天真的小朋友芳儿,而且越哄越顺口了。
  看着芳儿灿烂的笑容,明菲有些不是滋味。如果明日艳儿果然出了个大丑,芳儿又知道了是她干的,指不定会有多痛恨她呢。因为心中内疚,势必要做点什么才会好过一点,于是拉了芳儿低声道:“将来我送你全套,比这个还要好。”
  芳儿愣了愣,脸火烧一般红起来,看了花婆子一眼,低低的道:“只要你别恨我们家的人,就比什么都好。今日事情很多,我先走了。”
  明菲的手里还残留着芳儿手上的暖意,身上的新绵袄裙也很温暖,她却觉得那冷风一阵一阵的吹。没有人是傻子,再小再善良的孩子也有属于她的敏感和直觉。经过灰灰这件事,她对吴家的敌意,特别是对汪氏和艳儿的那种敌意,又怎能瞒得过芳儿?
  第二日一大清早,花婆子就将明菲从温软的床上挖起来梳洗进食,嘱咐她道:“小姐,今日吴家的人和事都会很多,人多事杂,说不定什么阿猫阿狗都会出现。您得趁早把该做的做好了,无事就不要出去,有事也让娇杏代劳。”
  虽然早就猜到吴家院子小,花婆子定然不会让她出门,但明菲还是很郁闷,想想外面热火朝天,她却连门窗都不能打开。还有清虚小牛鼻子,若是见不到她,拿不到钱,不晓得会不会闹腾出点什么意外来?
  天刚亮,吴家的小院子里便已经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吴氏是第一次嫁女,哭得眼睛都肿了,艳儿也哭得不行。明菲在屋里听到外间的欢声笑语和间接传来的那几声哭,心里越发闷得发慌。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她的胸腔里横冲直闯,几乎就要冲破她苦苦维持的笑容和淡定,如疯魔一般的冲出来,撕裂她的心。
  她想起当初她和那个人要结婚时,刚开始也是那么热闹。那些天妈妈又是心酸又是喜悦,总有说不完的话要和她交代。她不耐烦的对那个人说:“就在本市,以后又不是见不了面,这么啰嗦。”
  他干笑着,有些惴惴不安的说:“你父母舍不得把你嫁给我是不是?要不然,咱们推迟一段时间,等他们适应适应?”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怎么推迟啊?”她笑:“他们也不是舍不得把我嫁给你啦,他们很喜欢你的。你这么好,对他们又那么好……”
  当时他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勉强,她再说什么,他都心不在焉起来,她想当然的认为,这段时间准备婚礼的事让他累着了,还催他早点回去休息,第二天早上来见她。哪里会想到,当天晚上他会和她的好友一起痛哭流涕地跪倒在她和她父母的面前,哀求她们放过他们还有他们那个未曾出世的小崽子?
  当时她家里还有从老家赶来参加她婚礼的亲戚,她难过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机械的看着他和那个女人的嘴唇一张一合。那个女人见她不说话,竟然膝行到她面前拉着她的衣服说:“晓曦,你成全我们吧,我知道你一向都是最善良大方的,从小都舍得把自己好吃的好玩的分给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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