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遇皎月  第13页

前,他就跟没听到似的,掏出钱包,挂了号。我的心这时仿佛才掉了下来。
  他不说稀罕,也不说不稀罕。他不想说的事,就死活不说。


第37章 邬遇六(1)
  ――――邬遇视觉――――
  我以前没和女孩子去过医院。没想到带着谭皎,会是这样有趣……又麻烦的一件事。
  我坐在急诊医生面前,只简单说了一句:“从坡上摔了下来。”她不赞同地望着我,而后连说带比划:“医生,是那么……高的崖。地上还不平,有树根和石头。我到了以后他晕了至少有5分钟。”
  医生是个面相和气的青年,闻言果然来了兴趣:“哦?摔得这么重?怎么会摔下来的?”
  我刚想说“不留神”,结束这样没太多意义的谈话。谭皎“嘿”了一声,拉把椅子在我身边坐下,说:“医生,这个不能跟你多说――我们在抓一个贼。他追上去,结果伤成这样了。”
  医生:“哦……哦……你转过来,快让我仔细看看。”
  望着医生殷勤的目光,还有旁边她同样亮晶晶的双眼,我沉默着转了过来。
  我觉得她和我一年前遇到时,有些不同。初遇时,她是明朗的,快乐的,但也带着一点点冷意,带着刺。可现在相处时间多了,却发现那些刺,只不过是她对于陌生人的防备。
  她很温暖,很热闹,也很温柔。
  此后的简单诊疗过程就是如此,医生仔细查看伤口,询问我的身体反应,不过不是问我,是问她。她每个问题至少回答100个字以上,回答得详尽又细致,抑扬顿挫又生动准确。不愧是个作家。
  末了,医生让我们去做个CT。
  这个她不能进去,我总算清净了一会儿。等我出来时,就见她一双大眼睛澄亮地望着我。我们坐在CT室门口等结果,坐了一会儿,忽然听她低声说:“会没事的。”
  我本来就没在担心这个。侧头望她,她的表情显得很坚定安静。乌黑的发丝垂下来,垂在洁白如玉的脸庞边,添了种静好的美。
  我突然觉得她之前说过的话有些道理。
  来医院,有这样的一个人相陪,原本枯燥安静的每一刻,突然变得充满了零碎的生机。
  她问我稀不稀罕。而我此刻,已没有别的答案。
  我们拿CT报告去给医生看,果然是没什么事。不过医生嘱咐道:“虽然现在照片结果还好,但是颅内出血这种事,不好说。现在没出血,不代表之后一直不会出现。所以这几天,要仔细观察。有没有头晕眼花,恶心呕吐。一有不对劲,马上来医院。”
  话自然是对谭皎说的,这里哪里还有我说话的份。果不其然我看到她的脸色凝重了几分,然后嘀咕道:“我们来医院的路上,他就在车上昏睡了一阵。”医生神色一紧,说:“是吗?”她说:“是的啊,帅哥我跟你说……”
  我不得不打断他们:“谭皎,我那是累的困的。”
  谭皎和医生异口同声:“哦……”
  走出医院,我手里拎着药和其他东西,她拿着那堆票据,秀眉轻蹙,嘴里念念有词,竟是在算钱数。钱都是她拿着我的钱包跑上跑下去交的,末了她把票据一折,眼珠一转:“你说这钱,沈时雁能不能给你报销?”
  我:“……”
  她说:“四百多块呢,你现在……挣钱也不容易。”
  我的语气冷下来:“为什么要找他报销?”
  她理所当然地说:“你是见义勇为因公负伤啊。警察不负责吗!”
  我硬邦邦地说:“不需要,别找他。”
  谭皎便撇了一下嘴,没说话。大概是感觉出我语气冷淡。
  她想得倒简单,找沈时雁报销?
  我邬遇还是不是男人?


第38章 邬遇六(2)
  到了医院门口,我说:“这里不远,我回了。你也早点回家睡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她却踟蹰不说话。
  我说:“怎么了?”
  她说:“你去我那儿吧。你那个店里,也没人照看你。又吵,天亮了还会被抓起来干活儿吧?我家就在边上,你睡客卧。我们也随时方便商量案子。现在是紧急关头,我们还是还是警惕点好,别分开了。”
  她说,我们别分开了。尽管只是无心之语,我的心却像被什么轻轻击中。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她见状笑了:“那就走吧。”
  我的心中忽然涌起某种微涩的情绪。我也笑了,说:“不用了,我在店里没事。有什么事你随时打给我。”
  她说:“不行。”
  我望着她没说话。
  她眼中微波流转,说:“还有个事儿呢,我没好意思说。上次不是有神秘人潜进我家,给我留了纸条吗?现在发生这么多事,我其实挺害怕的。你能不能去我家陪我?”
  夜色还是极深的,厚厚的云,蒙住星子。我们头顶有清澈的路灯。我望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湖水一片,乌黑温亮,有水波轻轻荡漾。
  我说:“好。”
  她一下子笑了。她在笑什么,我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去想。
  她家跟我想象的差不多。温馨干净的两居室,有点乱,但是还好。最多的是书和零食。她从鞋柜里拿出双男式拖鞋,说:“这是我爸的,你先穿吧。他和我妈之前来住过一段。你晚上睡觉穿他的衣服,行吗?”
  我当然说好。
  “你妈妈酿的青梅酒,还有吗?”我问。
  她笑了,说:“你想喝啊?可青梅酒在我手上哪里留得过几天?下次她做了我再给你带。”
  我又说好。
  客卧的陈设比较简单,只有床和柜子,飘窗上倒扔着她的几本书。她把父亲的衣服搭在床头,说:“你的口味跟我老爸比较靠近,他夏天也爱穿件背心,喏。”
  我拿起柔软的棉背心,说:“你的意思是,我穿得像老年人?”
  她说:“那我见过的年轻人穿背心的还真不多。”
  我说:“那是为了干活比较凉快。”
  她说:“知道。”顿了顿说:“我在店里第一次见你,你就穿的背心。”
  她说得无心,我看着她,却发现夜晚的灯光之下,她的每一分轮廓都显得特别细致。
  “记得这么清楚?”我听见自己说。
  她转头看着别处,若无其事地说:“我随口说的。你快去洗澡吧。”
  遵循她的叮嘱,我站在她家的小浴缸里,拿着淋浴头,冲洗身上的血和污迹,尽量不碰到头上的伤口。热水洗去一身疲惫,也带来温暖和平静。而后我在浴缸里泡了一会儿,用块热毛巾盖在脸上。
  她说得没错。原来这一年来,我都没有这样放松舒服地洗过一个澡了。后来竟差点在浴缸里睡着了,直至她在外头敲门:“邬遇,忘了跟你说了,浴巾在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那条蓝色的是干净的。”
  我说:“好。”
  内心深处忽然就涌出个念头。这曾经是我向往的生活。曾经是我以为的,毕业后、按部就班上班的我,将来一定会拥有的生活。一套足够好的房子,一个值得我珍藏的女人。
  她就会这样为我准备换洗衣物,替我铺床,叮嘱我这不行那个必须。还会给洗好澡的我,连浴巾都准备好。而我,会尽全力呵护她一生。我们幸福而平静的生活。她也会善待我的母亲和邬妙。曾经我为家人撑起了一切,将来,会再加上一个她。
  ……
  我从柜子里拿出浴巾,覆在身上。心已如死水微澜。


第39章 邬遇六(3)
  在她家的这个夜晚,我睡的还不错。只是天明时,隐约感觉有人来过门口几次。隐隐知道,是她不放心在查看。也不知是什么心态,这样的打扰竟令我后来睡得更沉。直至窗外的阳光,亮得深色窗帘都遮不住,我睁开眼,闻到一股香气。
  我走出房间,看到谭皎立在厨房。灶上一锅粥正汩汩冒着气,她又穿了条小花短裙,系着围兜,在煎鸡蛋。
  又看到了她的双腿,又白又直。然而此刻的穿着打扮,却是可爱的。像个贤惠的小姑娘。
  我靠在厨房门口,静静看着她。她听到动静,转头笑了:“醒了?再等一会儿,就能吃了。去洗漱,我买了一次性牙刷和新毛巾回来。”
  我去把自己洗干净,重新又靠在厨房门口。不知怎么,竟不想呆在别的地方。她已煎好鸡蛋,在从一个坛子里夹泡菜,看我一眼说:“你干嘛一直站在这儿,去坐着吧,可以吃了。”
  我听到自己问:“你一直这么会照顾人吗?”
  她笑了一下,说:“那你就看走眼了,我从来没有照顾过别人。”
  我一时没说话,她也没说话,只有火上的粥,还咕咕响着。
  我不知道自己在盼望什么,又在捕捉什么。可我是个男人,听到自己淡淡的语气问:“所以这是第一次?”
  她的耳朵上,漫过细细的绯红色。
  “嗯,那又怎样?”她很轻地说,然后端着一小盘泡菜转身,说,“吃饭。”
  我们在餐桌坐下。
  我端着粥,又吃了两口爽脆的泡菜,只觉从未有过的可口。她却似乎吃得不大安稳,也不怎么抬头看我。不过我们的战果却很不错,一小锅粥,她吃了一碗,我吃了三碗。煎鸡蛋她吃了一个,我吃了三个。剩下的泡菜也全部被我吃掉了。她拎着空空的那口锅,又看看我,说:“男人……都这么能吃吗?”
  我说:“我今天确实比较饿。”
  她却笑了,是那种很开心的笑,然后说:“你洗碗。”
  我没有异议。我的心情也很好。
  不知不觉已是中午了,外头的太阳十分大,照得厨房里也明晃晃的。我站在水槽前刷着碗,听她在客厅开了电视。我回头望去,就见她怀抱个抱枕,脱了鞋,赤脚靠在沙发里,有点慵懒又有点疏离的表情。眼清澈,鼻秀气,唇红润,长腿婀娜。这幅模样,我远远看了好一会儿,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什么填满,又好像瞬间空荡荡的。
  都是这个女人,牵扯的。
  门铃响了,谭皎跑去开门。我听到个低沉的女声说:“大珠,我查出个有意思的线索,特地来告诉你。”
  是她那个叫壮鱼的作者朋友来了。原来她的朋友会这么称呼她。我却觉得不够好听。这些娟秀的作家,性子也许都奇怪,偏偏喜欢用这样粗咧的外号自称。
  “还有谁在?你请了家政阿姨?”那壮鱼听到厨房声响,问道。
  谭皎:“不是……”
  我洗好最后一个碗,擦干净手上的水,走出去。
  两个女人都望着我。


第40章 邬遇六(4)
  是不是谭皎的朋友,表情都会比较生动?壮鱼脸上一时间闪过很多神色,最后闪过的竟是一丝诡异的窃喜。却淡淡地看一眼我俩,说:“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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