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  第7页

生之效,温凉母亲久病不愈,他又对母亲如此孝顺,为了母亲一句话,就愿意放应氏兄妹一条生路,才让他们今日有机会再来报复,他那么为了母亲,暗中谋夺玉胆,就有了动机。”
  凤霄:“继续。”
  裴惊蛰:“今日在琳琅阁外,若不是您,温凉差点就死于非命,说不定正是因为他暴露了,与他勾结的人生怕他供出同伙,急着杀人灭口。”
  “还有,六工城这地方,原本不是琳琅阁的重要分号,以往拍卖也从来不会找这么偏远的地方,今年却偏偏选了这里,难道不是温凉为了方便行事,掩人耳目,特地选的地方?”
  “几条线索结合,属下猜测,温凉十有八九与于阗使者被杀,玉胆被劫有关。”
  凤霄听罢,却道:“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裴惊蛰一怔。“您的意思是?”
  凤霄:“我们想查琳琅阁,温凉就送上门来,简直就像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巧得不能不让我怀疑,这是有人故意在混淆我们。”
  裴惊蛰眨眨眼,他觉得凤霄有些多疑了。
  “属下会盯着温凉那边,争取从他口中撬出实情的。”
  凤霄话锋一转,忽然问起崔不去那边:“奈何香用了吗,效果如何?”
  裴惊蛰闻言,脸上立时露出古怪的神色。
  “用是用了,不过……”
  不过没能让对方知无不言。
  裴惊蛰还是头一回发现,这世上还有奈何香也奈何不了的硬骨头。

第8章
  专思君兮不可化,君不知兮可奈何。
  奈何香,这个一听就仿佛化作万千哀愁的名字,香气宛若初夏菡萏,清秀亭亭,实则却是效用极为霸道,令人闻之色变的剧毒。
  它的毒性并非在于立时夺人性命,而是以香气侵入身体,食骨吸髓,让中毒者逐渐沉溺其中,若一日不闻奈何香,便会气短体虚,神智混乱,三日不闻奈何香,皮肉经络若尖刀剔骨,无法忍受,五日不闻奈何香,则只能身死魂消,去奈何桥要一碗孟婆汤了。
  所以奈何香的奈何,并非文人口中的长吁短叹,而是黄泉忘川之奈何。
  崔不去在这间暗无天日的屋子里整整待了五天。
  对方将时机掐得恰到好处,总会在他熬不住疲倦,半昏半醒之间把吃喝之物送来,崔不去恢复意识的时候,伸手就能摸到自己身旁的水跟食物。
  水与食物只有一点点,勉强维持生机罢了,但最难熬的并非饥肠辘辘,而是漫无边际的寂静,和不知今夕何夕的折磨。
  黑暗过后,还是黑暗,寂静的尽头,永远是寂静。
  崔不去只能用自己四根手指十二个指节来掐算时辰,尽可能舒展身体,默念背诵典籍,从儒家背到道家,又从法家背到佛家,排除杂念,心无旁骛。
  他的目力渐渐下降,听觉却异常敏锐起来,此时哪怕是蛇虫鼠蚁的动静,甚至滴水声,都能令他如获至宝,但是并没有,不知凤霄用了什么法子,这间屋子仿佛完全被世间遗忘,若不是没断过水,崔不去几乎要怀疑他们真把自己给忘了。
  这样不分昼夜的无声折磨,寻常人尚且撑不住,别说十天半个月,三五天都能发疯,更不必说崔不去这样的身体,每年换季都能病上一场,到了第三日时,他明显感觉自己心头一股烦闷恶气呼之欲出,腹中因饥饿而发疼,手脚开始发软无力,脑袋也逐渐混沌,身体微微发冷,相反额头却热起来,他知道这又是即将一场大病的前兆,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默诵典籍了,任凭意识逐渐模糊。
  就在此时,他闻到了一股香气。
  若有似无,仿佛去年他在京城洇荷园里闻见的香气,淡淡的,甜甜的,风动荷香,又带着莲子的味道。
  再过一阵,京城就会开始热起来,达官显贵家里招待客人,最喜欢将煮好的莲子银耳羹置于瓮中沉入井里放上半天,等客人来了再拿出来,先喝一杯热好的荷饮,暖胃清火,再上一碗莲子羹,保管香溢两颊,从喉咙一直舒心到了肚子,将暑气一清而空。
  这样的待客之道,他已经体验过很多回了。
  崔不去蓦地睁眼。
  入目的黑暗令他立刻回到现实。
  香气犹在,不是幻觉。
  他在黑暗中微微挑眉,随即无声冷笑。
  奈何香。
  这种毒药虽然霸道可怕,同样难寻且贵重,难为凤霄居然会用来对付自己,真是奢侈浪费。
  身处这间屋子,出又出不去,更不可能隔绝呼吸,只能将如此诱人上瘾的香气一点点吸入。
  若是身怀绝顶武功的人在此,也许可以运用内力抵御一段时间,但对崔不去而言,奈何香只会加速摧折他的身体,令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对方也许没有取他性命的意思,只是想用奈何香来逼他口吐真言,用在崔不去身上,可谓是杀鸡用牛刀,暴殄天物了。
  但解剑府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料到,这种香,他在多年前就已经闻过,而且曾经整整熬了十天,最后虽然几乎去掉半条命,却依旧能维持基本的清醒,没有被人牵着鼻子走,连他的老师范耘都惊叹不已,说若不是他的身体不适合练武,以他的心志之坚,只怕世上没有任何一种武学是攻克不了的。
  然而慧极必遭天妒,范耘也知道,崔不去即使不会武功,也足以凌驾世间绝大多数人之上。
  有的人,注定生来不凡。
  所有痛苦,于他而言,不过是磨砺。
  吹尽狂沙始到金。
  崔不去重新缓缓合眼。
  琳琅阁拍卖在即,他就不信,凤霄能等得了十日之后才来找他。
  ……
  “到底如何?”凤霄看着裴惊蛰欲言又止的模样微微蹙眉,有些不耐烦了。
  琳琅阁拍卖早在四天前开始,为期六天,明日便是最后一日,前面几日拍卖的以药材绢帛居多,最后一日才是众所瞩目的珍奇异宝。
  虽说这几日也很热闹,成交量更不少,许多人都满载而归,但许多人都将目光放在最后一日的拍卖上,即便买不起,能开开眼界,也不枉千里迢迢来这一趟。
  但凤霄却很不满意。
  因为这几日的进展一直不算顺利,温凉等人还在县衙羁押着,琳琅阁那边虽然不敢如何,但每日也没少找人上门来求情,凤霄统统不见,他将崔不去丢给裴惊蛰去料理,自己则亲自去拍卖上盯着,然而秦氏一直没有露面,仿佛早已隐没在茫茫人海之中,天池玉胆更是不知所踪。
  凤霄知道玉胆就算现世,必然也是在最后一天的拍卖上,但他思来想去,总觉自己漏算了什么,心下难免有些烦躁。
  自打掌管解剑府以来,一路顺风顺水,就算有所阻难也不在话下,他已经很久没有遇上这种捉摸不定,又难以形容的缥缈之感了,仿佛冥冥之中有只看不见的手在下棋,而他自己原本站在棋盘边,却不知不觉被扯进这团迷雾之中,眼看就要成为棋子之一……
  凤霄心头一震,似突然捕捉到什么,又转瞬即逝。
  裴惊蛰道:“上回您让我给那人连用五日奈何香,我怕那人身体受不住,没敢多用,方才进去察看时,他早已神志不清,属下用井水将他泼醒,趁机审问一番,他还是坚称自己与秦氏并无关系,所以属下认为,这崔某,应该的确是无辜的。”
  如果此人不是无辜的,那就是铁骨铜心,已经到了连奈何香都奈何不了的地步。
  但是可能吗?
  别说那样的病痨鬼,就是武功高手,裴惊蛰也从未见过能在奈何香的威力下熬过几天还不求饶的。
  凤霄道:“人呢?”
  裴惊蛰:“在东厢房躺着呢。”
  凤霄眉头一皱:“放出来了?”
  裴惊蛰苦笑:“我的郎君,您当人人和您一样,可以在奈何香下熬过数日而不毁心志么?他如今高热不退,别说开口,连这次能不能挺过去,都不知道。”
  凤霄微哼:“此人还有用处,挺不过去也得用药吊着一口气。”
  裴惊蛰一听这意思,难不成还要对人用什么酷刑,忙道:“大夫说了,他如今内耗外虚,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凤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跟着裴惊蛰来到东厢房,果然看见崔不去正沉沉睡着,比起前几日,两颊明显消瘦,颜色也变得更加苍白,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背,青色经络隐隐浮现,越发显得奄奄一息,病体支离。
  凤霄站在床榻边上,盯着对方的睡容看了半天,病人似乎在睡梦中也感应到这股灼人的视线,眉头微微蹙起,睡得并不安稳。
  裴惊蛰低声道:“郎君,可要将他身上的香毒解了?不然怕是好不了。”
  凤霄摇摇头,摸着下巴凝视崔不去,见对方在梦魇中挣扎沉浮,仿佛颇觉有趣。
  过了片刻,他忽然冒出一句:“你说,他会不会是左月局的人?”

第9章
  左月二字,取隋字之右部,顾名思义,自然与隋朝有关。
  杨坚登基之后,以自己曾受封过的随国公取同音为国号,又定年号为开皇。开皇二年,就在解剑府成立的半年之后,一个名为左月局的地方也随之悄然出现。
  它与解剑府一样独立于三省六部之外,却又不受皇帝管辖,而是直接听命于皇后。
  这位有功于社稷,与皇帝分享天下,恩宠集于一身的独孤皇后,干了一件前无古人的事情,专门设立了一个机构,为自己办事。
  时人称帝后为二圣,并非虚言奉承,独孤皇后权势之盛,的确已经超越了前朝任何一位皇后,包括吕后在内,甚至与吕后不同的是,杨坚惧内,对这位皇后又敬又爱又怕。
  是以左月局自成立之日起,便拥有了不逊于解剑府的权力,它的职责同样是摄取情报机密,往来南北东西,不受限制,但帝后二人毕竟是恩爱夫妻,独孤皇后也不好将天子的风头完全抢过来,一点面子都不给,便给左月局定下职责范畴,让他们主要处理与武林江湖有关的纠纷疑案。
  左月局设正使一名,副使两名,鹰骑若干,人员较为单薄,行事低调神秘,基本不在人前露面,便连深得皇帝信任的高官大臣,也只知有左月局,至于其中有何人,办何事,还真不甚了了。
  不过由于职权相似,实际办事中必然会发生冲突,解剑府与左月局之间,虽无深仇大恨,又分属帝后所管,难免互别苗头,彼此想要争个上风。
  先前因为几桩案子,裴惊蛰跟左月局的人打过交道,深知他们不动声色的难缠。
  裴惊蛰身在解剑府,对左月局的了解比旁人更多一些,他没见过左月正使,却见过两位副使,一个秀雅纤纤,如闺阁千金,一个沉默寡言,似修行苦僧,虽说解剑府与左月局本就是藏龙卧虎,奇人辈出之地,但像两位左月副使这样古怪的也是少见。
  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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