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笑着说:
“看到我平安归来,你不高兴吗?”
韩玉瑾侧过脸,看着周承安。
他穿着一身紫色的直裰朝服,上绣着彰显他身份的四爪蟒,腰间束着一条同色祥云宽边锦带,只用镂空雕花的金冠束着头发。身上并未多一丝修饰,纵然如此,也难掩他周身散发出来与生俱来的高贵气息。
比之之前,他的肤色黑了不少,却刚好压住了之前的几分阴柔,多了丝阳刚之气。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似乎将漫天的繁星都能比下去。
这样的样貌,早在戏红尘见他时就忍不住惊艳,如今他神采更胜往日,此刻却没了当初的那种感觉。
“恭喜王爷平安归来。”
周承安对于韩玉瑾的态度不以为意,唇角继续扬起,眼底都是笑意,说道:
“我说过,这次定能平安归来,也定能就回他,你还记得我当时的话吗?”
韩玉瑾头皮一阵发紧,怎么会不记得,那时他说:若我救回他,跟他和离好不好。
如今自己是要和离了,却不是为了他。
韩玉瑾抬起头,正准备开口说话,见到周承安手中拿着一卷黄帛,唇边眼底的笑意始终都没消散过。
韩玉瑾愣了一下,不知道周承安手里拿的是何物,随后听到周承安说:
“这是我的战利品!”
说完,站起身来,走到了韩玉瑾面前,递给了她。
韩玉瑾怔愣的接了过来,打开来看,上面写着明晃晃的四个大字:
准你和离!
韩玉瑾的脑海里有一瞬的空白,似乎不能思考一样,从来未曾想过,自己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得知了可以和离的消息。
周承安看着身边的人儿,只觉得她是喜悦的呆住了。
想到在孝昭帝面前的那一幕,觉得什么也值了。
还记得当自己向孝昭帝说出请求时,孝昭帝那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孝昭帝随后想到前些日子韩玉瑾请求和离的信,不知道放在了什么地方,原先只以为是在沈家受了什么委屈,如今想来,不过是起了外心,勾住了周承安,想到这些,孝昭帝不由得生气,对着周承安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
最终周承安说服了孝昭帝,也向他解释了自己的一厢情愿,只请求孝昭帝能赐韩玉瑾和离,至于韩玉瑾肯不肯接受自己,那是以后的事了。
孝昭帝看着眼前的这个儿子,战胜归来,什么也不求,只求自己准了韩玉瑾的请求。那样的女人,纵使再优秀出色,也是和离过的,不可能成为王妃的,孝昭帝想着,趁早断了他的念想。却不想周承安如此执拗,竟跪在御书房不起来了。
孝昭帝后来想通了,不过是个女人,若自己不点头,他也娶不回家去。
想到因为韩玉瑾,使他们父子之间闹出的这些不愉快,心中对韩玉瑾的好印象就消减了几分。
☆、第179章 离开
韩玉瑾看到周承安带着期许的目光,突然觉得那些准备好的话说不出口了。
周承安自然察觉到了她的反常,前些时候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周承安都知道,所以,将和离的圣旨给了她之后,也没有再说其他。
“一切都会过去的,过几日,我手边的事情安排妥当,我带你出去看看。”
韩玉瑾沉默了许久,过后说:
“我有些累了,王爷先回吧。”
周承安凝视着她,见她的目光始终躲避着自己,心中有种不安的感觉,眼下看得出韩玉瑾心情极其不好,知道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便笑了笑,说:
“那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周承安原想着,韩玉瑾经过跟沈远宁和离这件事,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伤感,消沉是很正常。
周承安以为,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抚慰她的伤痛,却没想到,等他三天后再来的时候,韩玉瑾只留了一封信,人却走了。
上写着一首西江月:
尘事待定难定,渐行渐远朦胧。
无思无语作无情,本是凉薄之性。
巧手难画因果,今生已非他生。
沧海风平梦堪惊,天涯各自珍重。
这封信的下面,还有另一张纸笺,周承安打开一看才发现是韩玉瑾在江城时,曾写给自己的藏头诗。
看到这些,周承安的心,止不住的揪了起来。
这两首藏头诗确实是自己故意置放在案前,引起沈远宁注意,也是自己故意走出去。才让沈远宁得了去。
周承安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从韩玉瑾将自己那块玉佩交给高丘,让高丘退了回来,周承安便知道她的心思。
正如她所说,自己对她有恩,所以那些拒绝的话,她没有当面说出,许是不忍见自己尴尬。所以借着退还玉佩。来表明自己的心意。
周承安想到不到任何会让韩玉瑾拒绝自己的理由,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她还恋着沈远宁。
这样的想法虽然让周承安异常烦躁。但他也没有为此惧怕。
所以才会出于私心将那封信留在书案上,只为了在沈远宁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泰王曾为了促成自己和韩玉瑾,对沈远宁说的那一番话。所以,他不曾知道。沈远宁对韩玉瑾言如利刃的伤害过。
韩玉瑾成功和离,却也为此伤透了心,周承安一直以为日后时间很多,却没想到。韩玉瑾彻底一走了之,将所有事都抛之脑后了。
周承安拿着韩玉瑾留下的信,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问了韩玉瑾身边的人。才知道她只带了身边一个叫琥珀的丫鬟走了。
韩玉瑾会些功夫,周承安是知道的,但是世事险恶,她的那些功夫,若真是遇到歹人,还真是不够瞧的。
想到她可能会遇到危险,周承安一刻也坐不住了,马上吩咐了路长风,让他派人寻找韩玉瑾。
哪怕她无心,周承安也不打算放手。
天长日久,她能对沈远宁生情,也必定会被自己所感。
是以,天涯海角,他并不惧怕。
更不会如她所说:天涯各自珍重。
-
早在从江城回来的路上,韩玉瑾就想,若是得空,定然不辜负这一世的时光。
回去后出了那些事,京城已无可恋,在她收到那道和离的圣旨后,便再也没有牵挂,尤其是后来她得知一件事,更是迫不及待的上路。
旁人只当她是散心,她也没有去解释,隐隐还有一丝避开周承安的心思。
本就不是一路人,纵然走到一起,也不会长远。
第二日直接在顺天府拿到了和离书,看着上面写着“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字样,韩玉瑾唇角泛起了一个嘲讽的笑。
沈远宁看着韩玉瑾,心好似已经被抽离了,最终也没能拦住她和离的脚步,她有圣旨,如同刚赐婚那会,所有的事情都不能被自己掌控。
她想来则来,要走便走,竟不能撼动她分毫。
两人出了顺天府,相对两无言,在韩玉瑾要走的时候,沈远宁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这圣旨是安王为你讨得吧?”
韩玉瑾身形一顿,没有说话,随后听到沈远宁又说:
“如此,你日后便可心生欢喜了。”
沈远宁心底的醋坛子早将他整个人都酸透了,说的话也几句嘲讽,只觉得若自己不当着韩玉瑾的面说了,会被自己的一口气呕死。
韩玉瑾听了后,清淡的说了声:
“愿你也能心生欢喜。”
说完后便上了马车,不再给沈远宁说第二句话的机会。
沈远宁看着她扬长而去的马车,心中的气闷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了,回到府中后,鬼使神差的去了芝兰院,里面属于韩玉瑾的东西,早在她离开的时候,就都搬走了。
唯有卧室的那张床,是后来她住进来后另找人定制的。
沈远宁走了过去,俯下身,仰躺在上面。似乎她的气息还未消散,闭上眼,马上便浮现了她曾经生活中的模样,她的巧笑嫣然,她的悠然自得,她的宜喜宜嗔,此刻如浪潮一般,将自己淹没了。
再也回不到当初被她一脚踹下床的时候。
如今想来,她果然是从没有爱过自己,那种爱一个人会有的情意,沈远宁从没有在她眼中看到过,那是种把心打开,毫无保留的呈现给自己的感觉,他在韩玉瑾身上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或许只是因为一纸婚书的捆缚,才让她有了类似于归属的情感,正如她所说,她不够爱自己。所以才会想着办法离开这里。
悔吗?
沈远宁是后悔的,留不住的人,却偏偏把心奉了上去。
如今,人去,心空。
-
离开京城有十多日了,韩玉瑾第一次觉得,自己当初若穿成个男人。肯定会比现在的情况好些。男装什么都好说,就是胸前的这两块肉不好隐藏,近日似乎还长了些。不过好在衣服厚,隐藏起来也便宜。
这日行到一处农庄,天色灰暗,阴沉沉的。这样风雨欲来的天气。韩玉瑾便向当地的一户农家借宿。
那户农家的妇人看到是两个白净的男子,尤其是前面的那个。眉目俊美,唇红齿白,令人见之忘俗,乡野之地。哪里见过这等的少年人,当下就殷勤的引了进来,热茶热水的招待着。
这一停脚。便住了四五日,只因降了一场雪。断断续续降了三日,积雪难成行,韩玉瑾只好住了下来。
韩玉瑾此行是往北行来,将入十一月,这边已经是第二场雪了。比京城降雪提前一个月。
这户人家招待周全,见韩玉瑾细皮嫩肉的,便猜到是哪家个贵公子,都知道大户人家在冬天了都有炭盆子,地龙什么的取暖,怕韩玉瑾受不住冷,便在每日烧饭时,将一些粗壮的木柴烧的通红,去了浓烟,装在一个泥炉里给韩玉瑾送去。
这家主人有三个孩子,大的那个是个女孩,十四五岁的模样,长得明眸皓齿,笑起来嘴角挂着甜甜的酒窝。
她每次送火炉来时,韩玉瑾一声:“多谢姑娘。”都能使她脸红大半日。
这日,那姑娘脸红出去后,琥珀挨近韩玉瑾,低声嘀咕道:
“郡主,我怎么看这姑娘似乎对您有意思。”
韩玉瑾听着她揶揄的口气,屈指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佯怒的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