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仙  第21页

抗这浑身是毒的怪物,赢面并不大,且琼华一派乃修真正统,讲究修心领悟,于符修术修、阵法炼器一流建树颇多,然若论赤膊上阵,单打独斗,却非此门派所长。故琼花一派修士甚少逞凶斗狠,然他们每人皆有扎实的灵力修为,有出自名师指点的法诀术数,旁门中人皆不敢小觑。
  可孚琛此时,却自心中升起一种豪情,上古凶兽,终身难遇,虽凶险万分,却也是一战难求。
  他想不靠法器,不用灵符,以力相搏,以强制强。
  今日正可试验“紫炎秘文”威力几何,自他修炼此功法以来,因种种缘故,需谨小慎微,低调从事,然“紫炎秘文”却是世间首屈一指的刚猛功法,敌人愈强,激发潜能越甚,他从未试过抛开顾虑,放手一战是什么感觉。
  孚琛眼底燃起兴奋之色。
  此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石洞地下块块陷落,黑色的潭水瞬间喷涌而上,与此同时,孚琛一把抓住曲陵南的后领直直飞起,手一挥,一团光球将她整个团团罩住,悬在半空。
  孚琛冲她微微一笑,手一抛,小姑娘连人带球,便被他远远丢开去。
  曲陵南挣扎起来,却发觉自己竟穿不透那层透明的光膜,她大声道:“师傅,我也来!”
  可她的声音同样也穿不透这层古里古怪的光膜。
  小姑娘眼睁睁地看着师傅凌空而飞,左手一伸,巨大的火焰刀当空往下猛力一劈,墨色水被硬生生劈成两半。
  水色墨黑,污浊冲天,然当空却有一人蓝袍鼓风,翩然若仙,右手一抓,一个耀眼夺目的火焰球随即朝那虚空处丢了过去。
  哗啦一声,火球入水,宛若有生命般越转越快,地下漫延开的水泽一遇这火球,无不被蒸发殆尽,水潭越来越浅,一条长长的触须悄然伸出。
  曲陵南只见师傅左手迅速化出火焰刀再度劈下,那根触须瞬间被斩断,而与此同时,一声凄厉的尖利惨叫霎时间穿破耳膜般突袭而来,师傅脸色一变,嘴唇抿紧,曲陵南却觉胸口剧痛,她承受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满嘴腥甜之间,小姑娘忧心师傅,顾不得擦干血迹,抬头望去,却见无数条巨大的触须破水而出,纷纷涌向师傅所在之地。那些触须根部均张有圆状吸盘,一张一合,犹若无数张贪婪的嘴,循着本能奔往血肉之躯。小姑娘心下大急,心知水下被她刺了一剑的鬼东西此番是要攻上来了。那玩意体积庞大,黑墨墨一大片,若尽数而出,只怕连这大岩洞都要被填满,那还打什么?直接被它挤死算了。
  不知为何,她忽而从那些无牙的小吸盘处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感,小姑娘心下明白,这是那鬼东西真正的厉害之处。
  师傅却似乎无所察觉,他与那怪物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冰洞已成火洞水洞,一时间火焰刀光芒四射,璀璨夺目,墨色毒水四下飞溅,所腐蚀处,石笋断裂,碎石乱飞。
  小姑娘想喊,师傅你别只顾着砍断触须,一把火把它们烧干净才是啊。
  可外头的声音传得进来,她的声音却传不出去,非但传不出去,连她的气息都被隐匿起来,那些触须滑动得四下都是,然而却好像没一条发现她一般。
  曲陵南急得四下乱撞,她心知师傅是为她好,用什么法器将她藏了起来。可她不要这样在一旁瞪眼干等着,她已然眼尖发觉,地下被斩断的触须又蠢蠢欲动,似在蓄势而发。
  小姑娘瞬间拔出短剑,冲着光膜连刺数下,却刺不穿这琼华派出产的高级货。她扑到光膜上,焦急地喊,师傅小心,师傅那些玩意又动了!
  没用,可人在万般焦急的状况下,便是明知没用,也少不得要试试。
  她师傅被怪物团团包围,而水位上涨,那怪物瞎了一只眼的丑陋头颅正徐徐冒出,曲陵南并不知晓这种上古凶兽的特性,可她却有种古怪的直觉,仿佛自那怪物脑中所思所想能有些许反射到她脑袋一般,她盯着那个圆溜溜的头颅,不知为何就是能断定,怪物出水之时,便是它享用猎物之时。
  它要吃东西没问题,可它要拿自家师傅当饭吃,那可不成!
  可她来不及出言提醒,怪物触须忽而发动齐齐进攻,孚琛手持火焰刀杀得干脆利落,然而就在此时,地下那些被斩落的残肢齐齐飞起,瞬间团团扑去,孚琛右手法诀不停,紫色火焰将自己围住,毫不留情将扑来的断肢烧灼殆尽,曲陵南正要松口气,可一瞥之下,心却一下提到嗓子眼。
  她瞧见,就在此时,怪物的头顶长出一根长长的触须,悄然迅速地突破紫色火焰的包围圈,顶端吸盘,一下咬到师傅肩上。
  师傅身上穿的可不是什么法衣,小姑娘亲手摸过,那只是件寻常不过的道袍罢了。
  那道袍虽总是干干净净,可它真的不防水,不御寒。
  小姑娘觉着师傅很穷,好的道袍还让给自己穿了,她心里有些愧疚。
  她还记得自己叨叨过,往后要赚点银子为师傅换件新衣裳,被这个师傅狠狠嘲笑了句,银子?他文始真人若要穿也必得是上品法衣。
  上品法衣多少银子?
  不多,照你那天宰的魜偶蛇,百八十条也就够了。
  师傅如是说。
  可她还没宰百八十条魜偶蛇呢,师傅身上那件袍子,根本没任何防御作用。
  果不其然,孚琛身形一晃,大喝一声,火焰刀尽力一劈。
  刀势一去千里,然他的人,却慢慢行动转缓。
  不对劲了。
  曲陵南浑身血脉中的寒火骤转炙热,霎时贯通全身上下,她深吸一口气,手贴光膜,心随意动,那承载法器启动的灵力骤然间倒转源源不断自掌心吸入,此情形便如当日她吸走傅季和的新娘子变幻出的青藤蔓上所附着的灵力一样,小姑娘咬牙承受超出修为的巨大灵力灌入体内,她瞧不见自己,却觉着浑身便如一个鼓起的风囊,而那灵力就是不断再吹涨身体的疾风一般。渐渐地,她目之所及一片血红,大吼一声,双手硬生生将那光膜自中间掰开。
  一股腥香之气扑面而来,暧昧甜美,然曲陵南却于这气味中品出内里夹杂着的说不出的暴戾嗜血之意。护身光膜一旦裂开,那怪物的所思所想愈加清晰传入脑内,曲陵南骤然睁大眼,她分明感到那东西的心思,它想生啖师傅的血肉,吸干他的灵力,连他的魂魄也不放过。
  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曲陵南怒气上涌,奋力一撕,光膜一撕两半,她奋力一跃,手持短剑直直扑往水中的怪物头颅处。

☆、第 26 章

  曲陵南跃至半空,挺剑疾刺,她直奔那怪物头顶而去,那怪物两只牛眼大的瞳仁已被她刺瞎一个,此时乍然一见,只见另一个血洞一般,甚为可怖。她一跃出,榘螂便似认出适才刺瞎自己的仇人一般,尖嘴张开,四个触须同时自脸上长出,伴随着嗤嗤声瞬间朝她缠绕过去。
  这小触须与适才孚琛以“紫炎刀”斩断的大触须不同,其色深碧,其形尖细,小姑娘半空中避无可避,横刀斩去,那触须竟似长眼一般灵巧一缩,拐了个弯避开剑锋,曲陵南大喝一声,双手握紧剑柄,直直掉到榘螂怪头顶,干脆利落朝那东西头顶就刺下。
  哪知下品法器于这等上古凶兽而言全是豆腐做的一般,只听咔嚓一声,小姑娘的剑一断两截。
  曲陵南微微一愣,当机立断抛下断剑,随即左手积聚灵力,轰的一声一拳砸到榘螂头顶。
  可惜她再天赋异禀,此时也不过练气期修为,上古凶兽如何能撼动分毫。那怪物一拳之下纹丝不动,却突然张开嘴,尖利的声波霎时间传了出来,几乎要刺痛她的耳膜。
  曲陵南浑身一颤,脑子里宛若被一只看不见的手伸进去狠狠搅动了几番,她勉强睁大眼睛,眼前一片模糊。
  那东西的细小触须已于瞬间攀上她的手腕,冰冷滑腻,宛若爬虫,小触须一贴上她的肌肤,顿时生出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猛然扯到榘螂怪嘴边,小姑娘抬头一看,那榘螂的血盆大口已近在咫尺。
  榘螂怪似乎极为兴奋,不断呲牙咧嘴,伸出一条滑腻腻的血红舌头,直直舔过曲陵南的脸颊,并不时发出短处的尖啸声。
  它的贪婪与嗜血之情绪清晰传到曲陵南脑中,小姑娘几乎能听见这鬼东西满脑子的叫嚣声:吃了她,吸干她。
  她甚至能感觉到那榘螂怪犹有些舍不得马上进食的心态,似乎自己于它而言是难以形容的美味,可遇而不可求,东西送到嘴边,它竟然有些不愿一口吞下完事,而是想慢慢吃,今天吸点灵力,明天啖点血肉,最好别一下弄死这猎物,生吃更美味。
  那条湿哒哒的舌头灵活地在她脸上舔来舔去,这是榘螂怪在思量往哪下嘴最合适。
  曲陵南艰难地转头过去,望向半空中被一团紫色火焰围着的师傅,却见他双目紧闭,双手低垂,脸色苍白,眉心却不断耸动,瞧着像深陷什么噩梦之中无法自拔一般。曲陵南不识得师傅身边此刻团绕的火焰乃他金丹期练就护身法宝“紫炎云”,但她一瞥之下,也清楚那团东西大概是护住本主之用,若不是有这个,只怕此刻师傅也跟她一样要被怪物卷了送嘴边吃掉。
  只是那火焰之芒光明灭不定,而周遭盘踞的触须却越来越密,空中灵力对撞,闪光点点,师傅脸白如纸,身躯微微颤动,那一处被咬中的伤口诡异地缓缓流淌出血液,那血液与众不同,非纯然红色,而是暗带金光。血液一流出,此间触须皆躁动不安,环伺涌动,意图以此为食,却苦于受紫色火焰所阻隔。然吸食修士精血灵力乃榘螂本能,便是孚琛护体法宝再强,却也与本体灵力状况息息相关,此时此刻,灵力外涌,本体却又被榘螂毒液所侵,“紫炎云”被侵蚀殆尽不过时间长短而已。
  小姑娘心急如焚,然却无法动弹,她眼睁睁瞧着那鬼东西缠缚住自己手腕的触须张开吸盘,噗的一声牢牢吸附脉门之处,随即,自身灵力宛若大坝决堤,源源不绝涌出体外。
  不出片刻,她这等半桶水的练气期灵力便会被吸得一干二净。
  她死在这,就等于师傅要死在这,可她还有那么多事没做,师傅也似乎没教她多少有用的玩意,除了生火,他似乎还没教会自己引水,半空翻身,别动不动被摔屁股的诀窍。
  就这么着要交代在此?
  没门!
  小姑娘睁大眼睛,面罩寒霜,她猛然深吸一口气,经脉中的炙热气息全部放开,刹那间,她眼前宛若开过繁花万朵,姹紫嫣红,那被吸走的灵力,通过绑缚自己的触须,突然开始回流!
  榘螂怪尖声怪叫,声浪一声高过一声,每过一声,均如利斧斫头,疼得曲陵南眼前发黑,然而她咬紧牙关,专心致志地驱动体内古怪的气息,一时间,山河倒转,泄洪倒转,自榘螂触须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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