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曼,超凡脱俗,可是我不喜欢。”
“为何?”
孚琛沉默良久,就在曲陵南以为他不回答时,却听他缓缓道:“我祖父爱那画近似癫狂,将之藏于密室,旁人多看一眼都不许。他又千方百计寻与画中女子相似的女侍,哪怕只是鼻子像,眼睛像,亦不惜代价将她们弄到手,成天命她们穿成这样四下走动。后来,温家一夜之间满门被灭,我侥幸逃生后才知道,原来正是那幅画,为温家招惹大祸。”
曲陵南忽而想起左律曾讲过灭温氏满门的缘由,她不想勾起孚琛那些要命的新仇旧恨,遂自己侧头瞥了眼水镜,生硬地道:“那什么,多了头上这个玩意,我瞧着不像仙姑,倒像个村姑了。”
孚琛脸上露出笑容,柔声道:“便是像村姑,才是我喜爱的徒儿嘛。”
曲陵南没好气道:“是啊,徒儿像村姑,可不就衬得你仙姿不凡么?”
孚琛摇头,看着她正色道:“徒儿像村姑,才显得那些什么仙凡之别,于她不过狗屎。她随心所欲,爱怎样便怎样,而且她怎样都好看。”
曲陵南愣住了,她从没在孚琛嘴里听过这般赞誉之语,一时竟有些受宠若惊,却又生出微妙的酸楚,她别开眼问道:“喂,若我一直在你身旁,你现下可会替我预备新衣裳?”
孚琛呆了呆,瞬间喜上眉梢,笑得眉眼皆是温柔,他仓惶转身,元婴修为竟然忘了可隔空取物,而是傻乎乎地跑出去,跑了几步才想起可不用跑,嘿嘿低笑数声,手上结法诀,一点一探,将内洞的储物袋拿了过来。
他自袋中取出一套淡蓝色衣裙,灰色暗金交领与腰带,与曲陵南头上的大蝴蝶结恰成搭配,他将这套衣裳递过去,手微微发抖,结结巴巴道:“此乃为师,为师早早替你预下的结丹法衣,虽说没你身上这套品阶高,可也算小上品……”
“拿来吧,啰嗦个甚。”曲陵南一把夺了过去,抖开来才发现,这套法衣制作考究,襟口袖口皆缀以金线绣成的防御法阵,若无青玄仙子留下的私货,这样的衣裳,放眼整个琼华也是独一份了。
她心下酸涩,脸上却若无其事,道:“转头。”
“啊?”
“我换衣裳你看什么?”
孚琛猛然回过神,尴尬地转过身去,过了好一会,他听得身后曲陵南不太自然的声音:“行了。”
孚琛迅速回头,眼前的蓝衣少女一如心中怀想了千百回那般,容颜如玉,娇憨却又不耐,扯着裙子嫌弃道:“喂喂,怎的给我这么长裙子,会绊倒的好吗?”
他再也忍不住,过去一把紧紧抱住了曲陵南。他在这一刻心潮澎湃,思绪万千,千言万语汇成一个念头,竟然是无比庆幸。
庆幸这个傻徒儿天生的秉性纯良,胸怀宽广,庆幸老天爷待他到底不薄,能于将油尽灯枯之时,尚有此等慰藉。
“我……”他张开口,竟有些哽噎,却更紧地抱紧怀中的女孩,“我说,你穿上挺不赖的。”
“得了吧,”曲陵南道,“你再用点力,我就成穿得不赖却被你勒死的头一人了。”
孚琛哈哈大笑,松开她,目光炙热:“陵南,你可愿与我……”
“闭嘴。”曲陵南一手挡住他的唇,“只要与你有关,我什么也不愿。”
孚琛哽住,随即点头道:”好,我晓得了。”
他又笑了起来,道,“不过能看你结丹,穿这套衣裳,为师心满意足。”
曲陵南忽而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困倦,她心知有异,怒道:“孚琛,你在这套衣裳上下了什么手脚?”
孚琛手一动,那套法衣上的金光四下游动,宛若一个法阵,将她牢牢困住,孚琛目光温柔看着她,道:“南儿莫怕,此阵只困你一时,不会困你太久。”
“琼华的事,不能再等了,我得去好生处置,但你就不用跟来,师傅向你保证,待此间事了,定会还你一个与昔日一样的琼华派。”
“你所喜爱的那些人也都会一一回来。”
“南儿,多谢你,以我一人之力无法疏导经脉,不曾想你却能助我。”孚琛轻轻抚上她的脸道,“我还有事没做完,还不能死,对不住。”
“然我待你之心,却无欺瞒,我舍不得你,”孚琛微微笑了,“可却不得不舍,往后,你要多保重。”
“孚琛,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曲陵南挣扎起来,却发现那法衣将她牢牢困住,动弹不得。
“若有……”孚琛目光眷恋,却猛然闭上嘴,他长长叹了口气,深深凝视她,然后毅然转身,缓步离开。
他始终没将“若有”什么这句话说完,可莫名其妙的,曲陵南却懂了,她晓得孚琛想说的其实是,若有机缘,若能从头,若有来世,若能回首。
可惜世上哪来的若有。
☆、第 115 章
曲陵南眼睁睁瞧着孚琛就这么离开,顿时有种五内俱焚的焦灼。
她或许不了解孚琛是个什么人,却很清楚他说出的话是真是假。
当孚琛与她告别时,她知道,孚琛的意思并不是就此别过,而是再会无期。
可怎么突然间就变成再会无期了?
哪怕在最憎恶厌倦孚琛的时候,她也从未想过这个人有一天会先自己而离去。
孚琛并不是个好师傅,教她的时候敷衍了事,待她并不至诚用心,连传个功法都想着利用她对付自己的仇人。
曲陵南既然宰不了他,便不在他这回事上伤神耗时,她不愿成为娘亲那样的女人,她更愿意为自己而活。在她心底,兴许还有些待我本事高强,再揍得你满地找牙的念头,可她无论如何,都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要见到孚琛悲情十足地转身离去。
然后是再见无期。
可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还没下手收拾这个坏师傅呢?凭什么他突然之间就如同要拯救琼华上下的大能修士一般,妄图拍屁股一走了之后她还得对这么个混蛋说声多谢?
曲陵南顿时有股怒气自丹田处迅速涌起,她闭上眼,体内的五灵之力迅速运转,自四肢五骸中升起点点绿光,绿光聚合一处,遂成漩涡,猎风强劲,席卷周遭,丹田内初成的金丹被一股绿云托起,流转不休,霎时间漩涡大盛,瞬息冲遍全身经脉,嘭的一声,她浑身上下燃起一股纯净带绿光的三昧真火。
火光中,她慢慢睁开眼,举起手,一把掐住身上法衣的阵眼所在,握起拳头,瞬间将法衣上的法阵烧个一干二净,禁锢她灵力的法阵一旦被毁,曲陵南登时一跃而起。她伸出手,一个火球投向洞口孚琛所下的禁制那,轰隆巨响大作,整个洞府晃动数下,头顶碎石纷纷落下。
小柴刀不知从何处跳到半空,青攰嚣张而兴奋的笑声顿时四下响起:“哈哈哈,你要劈了这里么,待本尊代劳好了,丑女人先闪一边去。”
曲陵南退了半步,小柴刀嗡嗡作响,顷刻间现出流光溢彩,威风凛凛的神器模样。一时间,孚琛的洞府内虎啸龙吟,灵力四溢,一声锐响过后,刀光一闪,整柄神器直直插入洞府口禁制处的符箓当中。喀嚓脆响顿时不绝于耳,自神器以下,整个禁制裂纹延伸而去,不出片刻,分崩离析,碎成断断残片,四下消弭。青攰于半空中现出人模样,依然是那个欠揍的童子脸孔,只是眉心多了一点紫红血痣,当是孚琛下在他身上的伏神咒未除之故。青攰叉腰喝道:“喂,本尊勉为其难帮你一把,你可能应允事成后将我身上这劳什子咒法去掉?”
曲陵南淡淡地道:“我可不懂解咒的法子。”
“由你去救那大恶人的性命,他只会欢喜得找不着北,届时你提出以此为酬谢,他定然无有不应之理。”青攰热心地嚷嚷道,“且你我千年前便有元神契约,在你手上我能使六成以上的神力,什么元婴魔修算个屁,便是化神期老怪你也可一战,你难道不想试试手持神器指哪打哪的滋味么?”
“为何只有六成?”
“蠢妇,我出秘境元神受损,又遭伏神咒禁锢十年,能有六成不错了!”青攰冷哼道,“若是老子元神无损,我还用得着借你之手么?只怕放眼天下,又有谁能抵挡得住我一劈之力?”
曲陵南凉凉地道:“别吹了,神器若不为人所御,器灵再了不得又能如何?若你真个这么了得,何必当什么神器,自己成神不就好了么?”
青攰被噎得一顿,又反驳不出什么,只得骂:“你你你现下牙尖嘴利,可没当年那般厚道。”
“少废话,”曲陵南手一张,“过不过来吧。”
青攰无法,只得嗖的一声飞到她手上,仍旧化作不起眼的小柴刀。曲陵南挥了挥,一劈过去,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整面石壁顿时劈成两半。
“还成。”她道,“等会劈人也得这么管用才好。”
“那还用说么!”青攰咬牙切齿道,“本尊劈山分海,何等厉害……”
“可惜器灵却缺心眼。”曲陵南打断他,手一扫,天心功法隔空清出一条道来,她稳稳踏步而出。
外面艳阳高照,春风和煦,正是琼华的好时节。
曲陵南问:“你可能飞?”
“我去你奶奶的能飞不能飞,本尊不是低等飞剑!!!”
“不能飞啊,”曲陵南提气而起,凌空飘起,“清河就比你管用多了。”
青攰被气得哇哇大叫:“谁说我不能飞,看着看着!”
小柴刀迅速变宽变长,曲陵南稳稳踏上,青攰嗖的一声疾驰而去,上古神器充当起飞剑功效,虽说不太稳当,可也马马虎虎能用。
就在此时,青冈峰那边长虹贯日,巨大的灵力冲击迎面扑来。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青攰激动地嚷道,“哎呀有魔气,这下可好玩了。”
曲陵南皱起眉,凝神前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除了魔气,她还隐隐感到一股凌厉霸道的气息,尽管只是初现端倪,却已足以威震八方。
除了化神期老怪左律,她从未在任何人或任何东西上感受过这么强劲的力道,仿佛蛰伏地底的上古神魔,蠢蠢欲动,一旦惊醒,必定翻天覆地。
青冈峰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曲陵南还未得近前,已见到历代琼华修士埋骨禁地,此刻禁制已破,一人披头散发仗剑而立,状若癫狂,然其修为却臻至元婴末期,手下御使千万种冰剑飞射而立,对准青冈峰入口中一人,顷刻间便要形成万箭穿心之势。
那坚守入口的修士,虽面目苍白,却神情自若,视死如归,他暴喝一声,紫炎刀团团化作刀阵,寸土不让。
正是道微真君与孚琛。
道微真君已走火入魔,北游剑诀之厉害之处却使得淋漓尽致,剑意锐利,剑气冲天,能以一当百,势不可挡。兼之魔气入侵,杀意不再隐瞒,一时间竟能将孚琛的紫炎刀气势压了下去。且孚琛到底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