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了母亲。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她与亲妹妹不像,却与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一模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含珠笑着问,眼里有丝俏皮。
凝珠看出来了,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姐妹俩朝夕相处的时候,玩心上来,怯怯道:“我叫阿凝。”
方氏将她抱到炕上,指着含珠道:“这是姨母家的含表姐,这是阿洵表弟。”
凝珠乖乖喊姐姐弟弟。
含珠教阿洵喊人:“阿洵叫凝姐姐,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阿洵遇到生人,都听姐姐的,姐姐不许他跟谁玩,他就怕那人躲那人,姐姐让他亲近谁,不喜欢的人阿洵也会给对方抱,喜欢的,阿洵就高兴了。
这个小姐姐好看,阿洵很喜欢。
“凝姐姐。”他靠在姐姐身上,有些害羞地喊道。
凝珠也喜欢这个比女娃还好看的弟弟,两人很快就玩到了一起,先是阿洵主动请她吃糕点,跟着凝珠就带他出去逗狗玩了,院子里笑声阵阵。
含珠静静听着,心再次踏实起来。
又“养”了三日,含珠终于可以下地走动了,晒晒日头,看凝珠跟阿洵在院子里疯玩,想到回京后就不能天天看到妹妹了,含珠格外珍惜此刻的悠闲,有空就去厨房做几样拿手素菜给两个馋嘴的孩子吃。
楚菡姐弟来年四月出孝,是以现在也得茹素。
“含丫头真是天生手巧,才学做菜就做得这么好吃了,我都想天天使唤你下厨。”这日吃午饭时,方氏半真半假地夸道,夸赞是真的,但“刚学做菜”就是说给丫鬟们听的了,因为楚菡十指不沾阳春水,绣活勉强拿得出手,厨房是从来没下过的。
“好吃!”阿洵跟着夸姐姐。
凝珠坐在姐姐对面,又自豪又崇拜地看着姐姐笑。
她的姐姐,是世上最好的姐姐,温柔美丽,人香,做饭也香。
含珠面带浅笑,给弟弟妹妹夹菜。
“表妹!”
刚要夹自己的,外面突然有人大声喊叫,气喘吁吁的,听得出少年急切喜悦的心情。
含珠疑惑地放下筷子,这声表妹,应该是喊她吧?
不是程钰,那是,周家兄弟回来了?算算时间,确实差不多了。
“是你嘉表哥。”方氏高兴地解释道,许久不见儿子,她想了,儿子回来,她当然喜笑颜开。
没等她下去迎人,周文嘉已风一般跑了进来,一双明亮的眼睛直接看向俏生生坐在那儿的含珠。
他兄长武康伯府世子周文庭紧随其后,却最先留意到炕桌前多了个陌生的小姑娘,七八岁的年纪,头顶花苞似的两个小髻,手里举着筷子,见他看她,小姑娘清澈的杏眼里闪过一道犹豫,最后有点不舍地将那块儿山药片放了下去。
☆、第25章
洛阳吕家乃医药世家,与荆州葛家齐名,两家男丁都不入仕途,但吕家在洛阳开有医馆,有外地人登门求助,他们也会乐于帮忙,不像葛家,医术传得出神入化,葛家子弟却难寻踪影。这次周文庭兄弟俩就是从洛阳请了吕家最德高望重的家主吕太公过来。
含珠坐在椅子上,微微低着头,在一众人的注视下让吕太公给她诊脉。
方氏凝珠都知道她没有生病,方氏装得有模有样,凝珠就老老实实扮乖,好奇地打量头发花白的吕太公。
阿洵靠着周文嘉,紧张地看着姐姐的手腕。
周文嘉则是众人里面最紧张的,也是最盼望表妹恢复记忆的。他跟表妹青梅竹马,虽然表妹常常训他骂他,动不动就生气,得他费半天劲儿才能哄好,但表妹也喜欢他啊,她会打扮得漂漂亮亮问他她好看不好看,还会让他闭上眼睛然后她飞快地亲他一口,不像现在,表妹看他的眼神就像看陌生人,还总回避他的注视。
屋里静得针落可闻。
吕太公眉头越皱越紧,收回手,又按了按含珠额头,感觉不到任何异样,听含珠也说没有痛感,奇道:“依老夫看,姑娘身体康健,没有任何问题啊。”
含珠垂眸不语,因为骗人心中有愧,在外人看来就是黯然神伤了。
周文嘉急道:“怎么没有问题,她都记不得以前的事了,您再好好看看?”
“文嘉。”周文庭低声斥了一句,拱手朝吕太公赔罪:“舍弟急躁冲动,请太公恕他不敬之罪。”
方氏也跟着赔罪。
吕太公笑着摇摇头:“不怪他,不怪他,脑疾神秘莫测,老夫也曾听闻多起这类病症,确实有人身体有疾却诊不出来。方才听夫人形容姑娘之症,老夫还庆幸自己终于可以反驳那些谣传了,不料真有此事。”
“那你到底能不能治啊?”他唠叨半天也没给个准话,周文嘉忍不住嘀咕道,被兄长狠狠瞪了一眼。
吕太公起身道:“恕老夫才疏学浅,爱莫能助了。”
周文嘉当场怔在那里。
方氏宽慰道:“治不好也没关系,你表妹能醒过来咱们就该烧香拜佛了,其他的顺其自然吧。”
她明白儿子的心思,只是此时没空跟儿子细说,转过身,与长子一起请吕太公往外走,“劳太公千里迢迢赶过来,这两日就在寒舍歇下吧?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
吕太公六旬年纪,奔波一路确实累到了,感激道谢。出了厢房,正巧撞见影壁那里转过来两道身影,走在前面的三十四五,面容平和,看打扮应该就是武康伯周寅了,另一个长眉冷目,二十左右却比旁边长辈高出半头,不知是何人物。
周文庭替两方引见。
得知吕太公也没办法医治好外甥女,周寅有点失望,但也不是很难过,仔细想想,竟不觉得忘记以前的外甥女有何不好的,说实话他更喜欢现在的外甥女,便收起那点感慨,请吕太公去上房堂屋喝茶,周文庭也去作陪。
程钰随方氏往厢房那边走,快进屋时,他回头看了一眼上房。
吕太公不认识他,他却认识吕太公。
他十四岁时才真正明白鱼水之欢是怎么回事,当时他与异母兄长在王府花园散步,撞见一个小厮与丫鬟厮混,回头兄长派人送了本册子给他,算是为他启蒙。程钰发现了自己的不对,他不想跟任何人说,自己想办法,看春宫图不管用,他就潜入花楼听人墙角,依然不管用,程钰才想到了看郎中。
看太医不方便,他易容打扮,去看京城最好的郎中,对方查不出病因,开了个方子给他,程钰用了几次毫不见效。后来他就去了洛阳,照旧乔装,吕太公倒是号出他这病不是天生,要么幼时玩耍时无意伤到了根,要么误服了毒,然也配不出解药。
名医都没办法,程钰彻底放弃了寻医。
他唯一想知道的,是他的真正病因。
这些年他都在回想过去,但他记不得小时候有没有伤到了,更不记得自己身体有过特别的不适。非要怀疑,他是嫡次子,兄长早早封了世子,没必要害他,继母谢氏要为儿子谋爵位,最先对付的也该是兄长。
但他还是保留了怀疑。
他暗中寻找王府有人害他的蛛丝马迹,一无所获,就像当年母亲的死,当时因为年岁太小无能为力,长大了可以查证了,又无从下手,证据早被人销毁。
“表妹不用怕,我会派人留意葛家子弟的消息,葛家医术远胜于吕家,只要找到了,就一定能治好你!”
走进外间,却见周文嘉凑在含珠身边,信誓旦旦。
含珠真的不知该怎么应对周文嘉,换成完全无关的人,她早就撵他出去了,可周文嘉是楚菡的亲表哥,他不知道她是另外一个人,她绷着脸赶人,他一片好意反被表妹嫌,得多难受?不赶,他看她的眼神分明带着情意,含珠实在消受不起。
“舅母!”瞧见方氏,含珠犹如见到了救星,等她发现程钰也来了,脚步不由一顿。
“说什么呢?”方氏佯装没有察觉含珠的尴尬,握住她手对儿子道:“你表妹不记得你了,你逼她也没用,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过来陪你表妹说话。”
周文嘉看着含珠,不想走。
凝珠知道姐姐不喜跟男子待在一起,盯着周文嘉背影瞅了会儿,借着周文嘉身形遮掩,悄声同阿洵耳语:“咱们叫二哥去院子里玩吧?”
阿洵最喜欢跟嘉表哥玩,兴奋地点点头,放开凝珠的手走到周文嘉身边,拽着他就手往外走:“嘉表哥走,我带你去看黑黑壮壮,可好玩了。”
周文嘉本能地往回使劲儿,眼睛依然看着含珠。
含珠扭头躲他。
程钰都看在眼里。
方氏走过去将儿子往外撵,“去吧,阿洵想你了,这几天天天跟我念叨嘉表哥去哪了,你快好好陪他玩玩。”
有舅母帮忙,阿洵拽得更起劲儿了,“嘉表哥陪我玩!”
周文嘉头疼,但他拒绝谁也不会拒绝表妹最看重的弟弟,恋恋不舍看含珠一眼,领着阿洵往外头走,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回头唤凝珠,“阿凝也来,二哥牵你。”
他还没仔细瞧过这个干妹妹,但既然成了兄妹,他当哥哥的就不能忘了她。
少年眼里带笑,一声“阿凝”喊得亲昵自然,凝珠欢喜极了,红着小脸赶过去,把手递给他。
含珠早在周文嘉喊妹妹的时候就转过来了,见周文嘉对妹妹这样好,她越发发愁。
“怀璧也出去吧,我跟你表妹说说贴己话。”方氏笑着道。
程钰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如意四喜两个丫鬟识趣地退了出去。
方氏牵着含珠去了内室,歪坐在炕上问她:“你觉得文嘉如何?”
含珠错愕地看她。
方氏见她一副受了惊的样子,忙道:“你别误会,舅母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跟你说说心里话。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文嘉跟阿洵姐姐是青梅竹马,两人从小就要好,我也是把阿洵姐姐当未来儿媳妇看的。如今阿洵姐姐去了,你受我们连累得留在侯府照顾阿洵六年,六年后你十九,就算减一岁,十八也不小了,我就想啊,如果你觉得文嘉还不错,舅母就让文嘉一直等你,六年后娶你过门,你要是看不上文嘉,舅母再给你留意旁的好人选,反正不会亏待你的。”
这样温柔懂事的姑娘,方氏真心盼着能娶回家当二儿媳妇。
含珠知道方氏是好意,堂堂伯府夫人,明知她的身世,还愿娶她一介孤女过门。
可她真的不想嫁给周文嘉,既因周文嘉心里喜欢的是楚菡,也因她对周文嘉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