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不出来?对了,我想起来了,含珠说过,侯爷最喜欢她的懂事,莫非侯爷不喜生女到了明知眼前的是假的也要让她继续冒名顶替的地步,只求自己过得舒坦?真若如此,那侯爷确实聪明,我也觉得含珠比楚大姑娘更招人喜欢,何必为了一个死人放弃一个好女儿?”
就算是死,他也要拉着含珠一起死。
“江寄舟还真是有眼无珠,看上你这样的畜生。”楚倾没那么多话要说,提刀走到顾衡身前,上下打量他一眼,在顾衡难以置信的注视下笑了,像面对寿王时一样,“你说对了,含珠确实招人喜欢,而你,连她一根头发都配不上。”
说着,一刀插进了顾衡的肚子,再迅速拔出。
顾衡眼睛圆瞪,直挺挺朝后倒了下去。
楚倾用他的衣裳擦了擦刀,擦亮了满意了,起身,扬长而去。
他身后,顾衡望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忽然忆起那年含珠随人离开梧桐县时的情形。
如果,如果当初祖母没有擅自做主,他与她会不会有另一种结果?
当天夜里,顾家突然火起,一个活口也没留。
☆、第217章
今年的六月,京城百姓是在一片人心惶惶里过完的。
先是寿王收买太医谋害皇上,丽妃禁足太后一病不起,再是顾家意外失火,除了两位小主子被官兵救出暂且安顿在了定王府,其他人全都没能逃出来,紧跟着又断断续续关押了几批寿王同党。
唯一的好消息是皇上病情好转,虽然还不能下床,但眼睛嘴都不歪了,口齿也渐渐清晰起来,亲口命瑞王暂理朝政,寿王一案等他彻底恢复再审。
或许福建还有战事,可那离京城太远了,百姓们并不怎么关心,京城不乱了,百姓们就再次恢复了原来的平淡生活,该经商的经商,该做活的做活,钱多的叫上几个好友下馆子听戏,没钱的就坐在门口纳凉聊天。
云阳侯府。
天还没亮,含珠已经醒了,靠在程钰怀里同他说话,“今天他休息,你同他说说,咱们搬回去吧。”
前阵子楚倾早出晚归,含珠知道他有大事要忙,不敢拿自己的小事烦他,前晚听程钰说朝廷安稳下来了,含珠以为楚倾会先来送客,结果楚倾还是没有露面。含珠有点受不住了,不是楚家女儿还住在这里,她既觉得有愧,心里又难受,或许楚倾是不屑做撵人的事,那就由他们来说好了。
“好,一会儿我就去找他。”程钰亲亲妻子脑顶,心里却有些担心,“真的搬回去了,你会不会害怕?”京城安定,他只等安顿好她们娘俩就走了,可程钰怕妻子搬回王府后心里苦闷。
含珠摸摸他眉头,笑了笑,“还有凝珠元哥儿陪我呢,其实解释清楚了,我更安心了。”
不论如何,她心里一块儿石头落地了,不必再担心将来会怎样。
“好了,你快走吧,别让人看见。”瞅瞅外面,含珠紧张地催道。现在白日里程钰假扮管事,除了凝珠那丫头眼睛尖认了出来,除了富贵齐智都楚倾心腹也知晓内情,其他人都不知程钰还活着,被人瞧见一个管事从她屋里跑出去,含珠百口莫辩。
“好,跟他说完我马上过来找你。”程钰又亲了她一口,起身时脸贴着妻子肚皮同孩子说了会儿话才悄悄走了。
含珠懒懒地躺着,许久之后,幽幽叹了口气,转身想抱儿子,没看到人才记起元哥儿被妹妹抱走跟她睡去了。想到小丫头自以为体贴的狡黠眼神,含珠心头轻松了些。算了,过去的事就过去罢,她还有妹妹的终身大事要费心呢。
那边程钰易容后去了前院,碰巧遇见齐智陪阿洵去练武。阿洵不认得表哥,齐智认得,不好打招呼,恭敬地点点头,说是恭敬,又比从前多了一分讨好的味道。
程钰莫名觉得有些奇怪,喊住他,“听说侯爷给世子找了新的侍卫,齐大人怎么还亲自陪世子练武来了?”
齐智护驾有功,因他才十六岁,皇上暂且只封了二等侍卫,然后赐了一座宅子,可齐智依然住在侯府,不知他在想什么。
齐智心虚地低头。程钰既然没死,她高兴了,他就打算等福建战事结束程钰不必隐瞒身份时再去周家提亲,如此暴露心思是早晚的事。现在他扯谎能混过去,日后他一提亲,程钰立即就会明白他此时留在侯府是为了能多见阿凝几面。
正犹豫该怎么回答,阿洵气鼓鼓挡在了齐智前面,仰头斥责对面一下巴黑胡茬的小眼睛男人,“我愿意让齐智陪我,用你多管闲事?”这个管事也不知哪里来的,连富贵都得听他的,还喜欢多管闲事,阿洵一点都不喜欢他。
“世子……”齐智头疼地劝阻。
阿洵瞪眼睛,不许他替胡茬管事求情。
程钰看着一副纨绔模样的表弟,摸摸被楚倾用鞭子打过的地方,笑了笑,径自走了。
他如此轻视自己,阿洵更生气了,张嘴要喊人,被齐智及时捂住了嘴。
侯府正房,楚倾醒了,只是躺在床上不想起来。
听到外面外甥跟富贵说话的声音,楚倾皱皱眉,穿着中衣走了出去,对着以为他还没醒转身离去的程钰道:“这么早就找我,有事?”
程钰错愕回头。
楚倾已经打着哈欠回里面去了。
程钰进屋时,就见楚倾背对他站在桌前,右手提着茶壶缓缓倒茶。程钰吩咐一旁的富贵去远处守着,等富贵走远了楚倾也喝完茶了,他才低声道:“姨父,如今京城已安,我想送含珠元哥儿回王府,安顿好了,我马上回福建。”
楚倾垂眸,又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清越的水声衬得他声音有些懒散,“是她的意思吧?”
程钰没有否认,“我跟她都这样想的,现在姨父已经知道了真相,她们娘俩再在侯府住下去不合适……”
“六年前你怎么不说不合适?”如油锅里突然爆了油,楚倾毫无预兆地将茶壶狠狠朝程钰砸了过去,“现在跟老子说不合适了,六年前你怎么不说不合适!”
他脾气来的突然,程钰吓了一跳,万幸身手够敏捷,迅速侧身避开,于是那茶壶擦身而过,流光般飞出了门外。东厢房屋檐下,富贵正在揉眼睛,忽听侯爷怒吼,紧跟着就眼睁睁看着那上好的定窑茶壶砸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富贵心疼极了,看看上房门口,心想下次姑爷再来,他就提前摆上一副不值钱的茶具,免得侯爷浪费东西。
“你把我这里当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屋里头,楚倾凤目圆瞪,指着程钰低声骂道,“想走是吧?那你领你媳妇走,元哥儿留下!你们都不是亲的,他是我亲外孙,一生下来就喊我外祖父,我不开口,谁也别想带他走!”
他像极了快要被人抱走幼崽儿的狼,程钰心里有了数,故意顺着他话道:“好,我这就回去跟她商量,如果含珠愿意,元哥儿就留下来,有姨父亲自教养,我们也放心。”
说完转身。
“站住!”楚倾急着喝道,含珠那分明是水做的姑娘,让她误会他想抢她儿子,还不恨他啊?
程钰偏不站,风似的出了门。
楚倾有些愣神,回神后险些气背过去,穿着木屐就追了出去。程钰现在身份不便直闯莲院,他也没真想闯,跑到一半故意被楚倾拦住。躲开男人甩过来的木屐,程钰不解地看他,“姨父为何拦我?”
“少跟我装蒜!”楚倾哪能不明白外甥的狡猾,指着大门撵他,“马上给我滚回去,这是我跟她的事,不用你插手!”他有说不要这个女儿吗?兔崽子凭什么带他女儿走?
楚倾暗示的意思够清楚了,程钰瞅瞅四周,大清早的没什么人,便压低声音,目光恳求地道:“姨父,我知道你还想认含珠当女儿,可含珠不知道,那天你喊了她一声江姑娘,她哭了半宿。姨父,你心里不痛快想冷她一阵子,换做别的时候我什么都不说,但现在含珠怀着孩子,我真的怕她哭坏了身子。”
楚倾怔住,狐疑地打量外甥两眼,不太相信,“她真哭了?”
程钰点点头,目光里多了心疼,“她说,她又没爹了……”
“什么叫她又没爹了!”楚倾气得跳脚,边往回走边自言自语似的骂,“我还没死呢,她是咒我早死是不是?”
程钰没去追他,望着楚倾近似逃跑的背影,抬头望天。
他的含珠温柔善良,楚倾怎么会舍得不要这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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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含珠正在看妹妹替元哥儿洗脸,如意在外面轻声回禀道:“夫人,侯爷请你们去前面用早饭。”
“外祖父!”元哥儿知道谁是侯爷,扭头看娘亲。
含珠还没反应过来,楚倾,这是什么意思?
凝珠并不知道她们姐妹身份已经揭穿的事,因为发现姐夫还活地好好的,小丫头又恢复了往常的活泼俏皮,笑着亲了外甥一口,“外祖父这几天都忙,今天终于有空陪元哥儿了,哼,一会儿元哥儿假装不认识他,看他还敢不敢好几天都不见元哥儿。”
元哥儿咧嘴笑,刚洗完的小脸白嫩嫩的,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澄净清澈。
她们娘俩兴致勃勃,含珠勉强露出个笑,收拾好后,心事重重地领着儿子妹妹去了。凝珠跟姐姐一起牵着元哥儿,拐弯时先瞥向院子里,看见姐夫装模作样守在门口,却没发现少年高瘦的身影,不由有些失望。过两天他就要搬走了,往后见面更不容易。
含珠程钰正对眼色呢,谁也没发现小丫头的异样。
厅堂里面,阿洵已经到了,因为宫变,他也很长时间没看见父亲了,高兴地坐在父亲身边说话。楚倾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睛不停往门口瞄,终于看到熟悉的身影进来,楚倾不受控制地看向她脸。
含珠进屋时垂着眼,察觉到好像有人在看她,才忐忑地抬眼,并不意外地对上楚倾探究的黑眸。
四目相对,楚倾本能地移开了视线。
含珠再次切身体会到男人的疏远,眼泪不受控制,吧嗒掉了下来。
楚倾别开眼就后悔了,匆忙看回去,恰好看见女儿落泪的那一瞬。本就因为外甥的话心疼呢,这下楚倾更自责了,余光里见儿子也发现了姐姐的异样,楚倾犹豫片刻,笑着走了过去,“菡菡怎么哭了?是不是因为太想爹爹了?真没出息,阿洵都没哭。”
这孩子脸皮薄,又爱胡思乱想,他若不主动,恐怕她永远都不会明白,他还想要她这个女儿。
含珠震惊地抬头。
楚倾已经到了她跟前,看着女儿水汪汪的泪眼,忍不住替她擦泪,“别哭了,以前咱们怎么过,以后还怎么过。”
这话凝珠阿洵不明白,含珠却懂,想笑,眼泪决了堤。
楚倾幽幽叹息,伸手将女儿抱到了怀里,刚想安抚两句,见门口外甥不悦地皱眉,楚倾乐了,冷声训诫道:“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