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凭啥把日子过这么红火?凭啥让人羡慕?不就凭他?”
吴氏一边说,姜蜜一边点头。
对,没错,相公的确本事大。
看她俩一唱一和,卫父端着茶碗咕咚喝了一口,说:“老婆子你可收着点吧,别得意过头乐极生悲。”
他说完就挨了吴氏一眼瞪:“我受那么多年气,还不能高兴高兴?老头子你闭嘴,这都腊月间了也不注意点,啥不吉利的你都说!”
吴氏喷完拿着银子回了她那屋,又把积蓄清点一遍,包好,藏起来。
王屠户来收猪已经是半下午,做完交易就该生火做晚饭,腊月间天黑得早农家宵夜也早。基本上天全黑那会儿,姜蜜已经上床准备睡觉了,她怀着孩子不太能受累,每天用来睡觉的时间比以前要多。平时吧,姜蜜也就是刚躺上床的时候会想想卫成,想着想着困意就来了,她睡着是很少做梦的,也不能说不做梦,反正梦见啥醒来也记不住。
这一晚,久违的她又做了预示梦,梦见王屠户带着从卫家收到的生猪回去,路上给人看见,人家问他,他说是跟吴婆子收的,这头值四两。
说者无心,听者起了歹意。
又要说到地方上有个传统,每到年关欠租和欠债的都得把账结清,债务不翻年。所以说一到腊月,那些欠债的,尤其是借了倍债的,谁不急上火?卖田卖地想办法也得还,还不上讨债的上门你能躲出去,还能带着家里人一起躲?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像这种欠债还不起的哪里都有,品性好一点的老老实实想办法,品行不行的就难免会动歪心思。
因为这头生猪,吴氏让人惦记上了,她也说卫成现如今本事大,那她还能没钱?可要直接冲上门去抢也没几个人有那胆量,就算分了家,吴婆子那两个儿子就在旁边住着,有任何动静他们说来就来。
既然不能抢,就只能偷。
前几次做梦姜蜜都很紧张,这回却跟看闹剧一样,她看着这个干瘦的矮个子男人找了个公公不在的时间,正好她和婆婆都在灶屋里,一个在做饭,一个坐里头烤火。他就小心溜进屋去,不放过任何角落把东屋搜了一遍,钱到手之后又费尽千辛万苦才逃脱出去,就这样家里失窃了。
贼偷忙活的时候她还隐约听到灶屋那边自己在跟婆婆聊天。
她的声音听不清楚,婆婆的声音还挺响亮。
说这都腊月十四了,三郎他咋还不回来?
姜蜜清清楚楚记得婆婆说的是腊月十四,他们十三才卖的猪,十四就是明天……哦不,该说是今天了。
记得梦里贼偷是白天过来,那时候外头天光大亮,她跟婆婆在灶屋做饭,看天色估摸就是中午那顿,那他该是午时之前来的。
这天清晨,吴氏照样给姜蜜做了碗糖水蛋,姜蜜拿着粗瓷调羹吃了一口,想了想,又把调羹放下了。
吴氏怕她饿着才先把糖水蛋端来,正准备去给老头子盛粥,就看她停下来不吃了。
“咋的?是味道不对?”
姜蜜摇头说不是。
“那你坐着干啥?吃啊,你是双身子人受不得饿。”
姜蜜抬眼瞅着婆婆,说:“娘我昨晚做梦了。”
姜蜜已经好几个月没做过那种梦了,吴氏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想着做梦就做梦呗,谁还没做过?
这念头一晃而过……等等。
“你说啥?你又做那种梦了?咱家日子过得好好的能出啥事?是三郎回家路上咋的了?”
怕婆婆胡思乱想姜蜜赶紧解释说不是,她让吴氏坐下来,小声把梦到那事讲了一遍。吴氏一懵,“你说咱家今儿个就要给人偷了?丢了多少?”
姜蜜小声说:“那贼偷就展开看了一眼,我没去数,反正娘你那个蓝布包里的全给他拿走了。”
还知道是蓝布包呢……那错不了。
吴氏才点过数,有多少她再清楚不过,想到那一包全给人弄走了,她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还是姜蜜伸手扶了一下:“娘!你稳着点,娘!这不是还没被偷?都知道今儿个贼偷要来还能丢东西?”
对对!还没丢!
这么想她心里稍微舒坦一点,吴氏深呼吸一下,换过来之后咬牙问:“是哪个龟孙子???”
姜蜜摇头,说不认得。
后山村这边女人家她认得不少,男的一半只混了个眼熟,还有一半眼都不熟。姜蜜想了想,说:“这个来做贼的干干瘦瘦,看着尖嘴猴腮就不像好人。”
“多高?”
“看着没爹高。”
“还记得啥?”
“就记得他长了双招风耳。”
吴氏大概猜到是谁,正在磨牙,卫父从外头进屋来:“不是说吃饭了?咋还没端上桌?”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知不知道媳妇儿昨晚又做梦了!”
卫父也吓了一跳,问咋回事,姜蜜又把前前后后说了一遍,说完等着公公拿主意。她公公还没拿定主意,婆婆吴氏一拍桌面,杀气腾腾说:“像这种偷儿,来一回没偷到东西还会来二回三回,要我说,老头子你还是假装出门,出去就到屋后抄个大棒子,回头蜜娘老实待在灶屋里头,别出来,我俩来个关门打狗,非得把他逮住!”
“那他要是不承认是来做贼,说是来找人的……”
“你等着,我待会儿先把多余的银子藏到灶屋里去,留下卖生猪那四两,给他来个捉贼拿赃!”
姜蜜在一旁听着,说:“他真要耍赖的话,这样还是说不清,娘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去灶屋拿根烧红的树枝,往包银子那个蓝布上烫个眼子,我待会儿拿针线往上缝个花样,把眼子给它藏起来。这样咱们等他把银子偷到手,再将人逮住,等看热闹的乡亲过来当大家面搜他的身,跟他对质!”
吴氏一听,这办法可以啊!
能想出这种鬼主意来,她都忍不住对三媳妇刮目相看了!
到时候他有胆说是自己的银子,那只要拆开缝在蓝布上的花样就能让他死个明白!又没开天眼,他能知道里头有个烫出来的眼子???
“好好好,就这样!蜜娘你快吃,吃好咱们就准备起来,你去缝花样,我上干柴堆里找两根结实耐用的干柴棒棒,我打不死他!”
……
腊月十四是热闹的一天。
这天萌生歹意的贼偷果真在午前溜进卫家东屋,一阵翻找之后找到了吴氏藏在角落里的蓝布小包,展开一看,里头是四两银子。他还有些不满意,原本想着还能更多,还有些钱呢?他先把这四两银子包回去,揣进怀里,然后接着翻找,试图把漏网之鱼给找出来。突然发现灶屋那边说话的声音停了,他屏住呼吸想躲,还没来得及躲,吴氏抄着个大木头棒子站在东屋门口。
“我就听见窸窸窣窣的,还当是耗子,原来是进了贼啊!”
吴氏提着棒子上去就是一阵乱打,打得干瘦男人抱头鼠窜,他还想跑,心想只要没被当场抓住事后还能掰扯。
绝望的是卫父也回来了。
更绝望的是,吴氏光揍他还不够,还扯着嗓子喊:“大郎二郎人呢?快点过来听到没有?!家里进贼了!来捉贼啊!!!!!”
……
就是这天,卫成就是这天回来的。
以前每次回来走在村道上就能撞见熟人,今儿个进村之后一个人都没见着,他觉得有点奇怪,还是稳稳当当往自家那方走,走到能看见自家屋子的地方,他心里的疑惑非但没减轻,反而急剧增多。
他远远看见自家院坝上站了很多乡亲。
卫成心跳加快了很多,也不像之前那样带着归家的雀跃边看村里的景色边往回走,他小跑起来,跑到院坝下就听见亲娘扯着嗓子在骂天骂地,顺着人逢挤进去一看,哎哟喂!
他娘就跟门神菩萨一样,只见她两腿分立,左手叉腰,右手上拿着根又长又粗的大木棒子,凶神恶煞看着抱头蹲在地上的小个子男人。
卫成只是扫了一眼,那人衣裳又脏又皱,头发散乱,抱着头也看不清楚是谁,看他还在哎哟连天估摸是被打得狠了。
吴氏正骂得痛快,乡亲们也看得痛快,一时间竟然没人注意到卫成回来了。
这时候,卫成开口喊了声娘。
“这是在做什么?家里出啥事了?”
吴氏听见声音扭头一看,看热闹的队伍里果然多出她儿子来:“三郎你回来了?回来先进屋,跟你媳妇说说话,娘这会儿没空搭理你,我这收拾贼偷呢!这王八羔子龟孙子生儿子没屁眼的竟敢偷到老娘头上!敢偷我卖猪的钱!看我不打死他!!!”
第30章
听吴氏骂这几声卫成大抵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回屋去放东西之前还说了句话,大概意思是打或者骂都不是办法,还是报官。
报、报官?
别说来凑热闹的乡亲,连吴氏也楞了一下。她只想着要把这贼偷狠狠收拾一通,真没想过拉他去见官。村里头吧,有什么磕碰都是关上门来解决,不是杀人放火不会上报衙门。
看乡亲们满是惊讶看过来,那惊讶之中还带着不认同,卫成又多说了两句:“我常年不在家,家里只得柔弱娇妻及年迈爹娘,连做贼的都知道我家好偷,这还要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其他人不得觉得我卫家好欺?我寒窗苦读十数载,如今也算有些出息,竟护不住家人,岂不是白读这么多年圣贤书?”
和乡下这些庄稼汉比起来,卫成的身板算单薄,他站得却比青松翠竹还要挺拔,一席话掷地有声。
他这么说,其他人稍稍理解一些,可他们还是觉得上报衙门过了。
“要是家里丢了值钱的东西没找到是该报官,这不都把人逮住了?打他一顿就算了吧,这混账的确不是东西,可他家里还有个老娘,要是把人扭送衙门去他娘还活得了?都快过年了,卫家的你们高抬贵手。”
“说得是啊,他不成器讨个婆娘都跟人跑了,家里只得个老娘,他老背债他娘为了给他还钱快把眼睛熬瞎,要真把他送去衙门,他娘活不了,活不了啊!”
“他娘这会儿病得厉害,人还躺在床上,得他回去伺候。吴婆子你打也打了,把钱拿回去,就算了吧。这回给个教训,他要是再干坏事谁也不会替他求情,到时候该咋办咋办。”
吴氏动手的时候利索,听乡亲们一通劝就有些犹豫起来。
站在他们被贼偷的立场是想给个狠狠地教训,得让人知道卫家人不好欺负。可这会儿村里人都来劝,一点儿不给面子也不合适。毕竟后山村是卫家的根,别说现在还没从村里走出去,哪怕以后走出去了,卫家祖宗还在这儿,老坟头在这儿。
吴氏看向卫成:“三郎你说呢?”
卫成刚才唱了出白脸,这会儿没继续唱下去,吴氏看他,他就转头去看他爹:“爹您当家,这事您说了算。”
卫父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