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又帮衬了两句,他道卫家今时不同往日,那院子放着没意思的。
两家认识有十年,在冯梁面前,卫成就没说官场上那种半虚半实的话,他道:“不瞒你说,我夫人也合计着要把那院子卖了,干放着的确是个麻烦事,经常还要使人去拾掇,费心力。那院子是你当年替我寻摸来,二百两买的,我也没打算靠卖宅子发财,是你朋友,照样给二百院子就让他了。”
“二百少了点……”
卫成笑道:“你做中间人不帮着砍价反劝我涨?”
冯梁说二百是真的少了,那院子从三品官大人手里转出来,就要比当年买进的时候值钱。买卖宅院有个讲究,假如说你发达了要卖旧宅,能起高价,落魄了急用钱要脱手,就只能贱卖。冯梁说他朋友出的五百两,让他做中间人过来说和也是指望能用五百两拿下。
“五百两能买更好一点的院子了,做什么非要那个?”
“方才同您说了,他家有读书人,想沾点喜气。”
“真不用那么多,我二百买进再二百卖出,也没亏……”
“咋不亏?当初不还置办了好些东西?搬这边来的时候都没带走,还在那头搁着。就不说五百,四百总要,还更少那不成了半卖半送?他怎么好意思拿?”
卫成端过茶碗,揭盖,吹了吹。他品了一口,点头说四百行吧。
冯梁就要摸官票给他,被卫成拦下:“不着急,我晚些时候同夫人知会一声,可能还要指两个人过去看看,该收拾的收拾一下,弄好了再做交易。正好,跟着衙门休息了,初六开衙之后要忙个几天,正月中旬才会得空,前后加起来得等个半拉月……他着急吗?”
“不急,急也急不来的事。”
看他只顾着说,没端过茶碗,卫成劝他尝尝,说是宫里赏的上好茶叶,放冷了就不好喝。
冯梁捧起来尝了尝。
他其实不懂茶,听卫成说是宫里赏的,可能心理作用吧,就感觉比平常入口那些滋味好上许多。他怀着见世面的心虔诚的喝了好几口,才想起来问府上一切好吗?
卫成说好,反问他如何?
“不就是老样子,瑜儿跟账房先生学了几年,看着还像那么回事。我那姑娘许了人家,她有着落我心里踏实多了,还压心头上的就只剩瑜儿的婚事,我总想给他选个好的,他脑子木一点,得有个精明一些的媳妇儿持家。”
“冯瑜他有点像我二侄子,不是读书的材料,却是能踏实过日子的人。他哪怕发不了大财也不会败家,又听话懂事知道孝顺,像这种不难说亲,不用着急。”
“咋不急?我急着抱孙子。”
卫成想起来冯掌柜的确比他大了不少,他哪怕记不清楚具体岁数,也知道冯瑜比毛蛋虎娃大了几岁,现如今得有二十多。二十多还没定下婚事,算晚的,难怪当爹的挂在嘴边上说。
想想要是自家这几个拖到那岁数……
夫人能夜夜同他咬耳朵。
可怜天下爱父母心啊。
冯掌柜是识趣的人,他没杵很久,事情说完又闲聊了会儿就起身告辞。姜蜜后来才听说冯掌柜来过,她还回忆了一下,说:“我都有两年没见过他了,人看着同之前有什么变化?”
“皱纹深了一点。”
“那是操心闹的,做爹娘的人就是操不完的心。”
又听说冯掌柜是为宅院来,姜蜜也乐了:“那院子当初就是他替咱们寻摸来,现如今要脱手也靠他。因他而起,由他而终,这事倒是挺圆满的。我赶明就安排人去收拾出来,干干净净卖出去。”
瞌睡就有人送枕头,真好,把那院子卖出去以后又能少点惦记,至于说是二百两还是四百两,卫家如今这日子过着,也不必计较这一点了。
姜蜜使人去收拾的时候还把这事同老太太说了说。
当初提议留着的就是吴氏,留是为了以防万一,如今看来没有万一了,吴氏听说以后点点头,由他们去安排。
解决了压在心里一桩事,这个年姜蜜过得很是舒坦,几个小的也舒坦,尤其福妞要开心死了。平时都没有多少时间陪她的哥哥们突然有了大把的时间,连着好多天他们都是玩在一起的,做哥哥的会带她玩游戏,讲故事,还给她堆雪人。看着院子里头白胖胖的雪人,福妞蜜桃脸一皱:“我想起小唐哥哥了。”
那日唐怀瑾也给福妞堆过雪人,福妞怕雪人被后来的大雪埋了,特地将它搬到屋檐下,结果因为太靠近门边,让屋里的热气蒸化了……
她只不过进屋去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雪人的影子都看不见,她心里太委屈,还掉了几滴眼泪来着。
小姑娘家记性好忘性也大,她本来都把唐怀瑾抛到脑后去了,看到雪人又记起来。福妞就着蹲下的姿势,偏头看向她哥,问:“小唐哥哥怎么不过来玩?”
宣宝让她难住了,跟着偏头去看大哥砚台。
砚台黑着个脸往妹子脑门上一戳,恨铁不成钢说:“矜持啊!姑娘家要矜持!”
福妞抱着头又问了一次:“大哥你快说呀,他为什么不来?”
砚台嫌弃的撇了撇嘴:“他敢来抢我妹子,看我不轰他出去。”
宣宝正要跟着点头,就发现妹子那双大眼睛里起了水雾,天生上扬的嘴角也往下垮着。宣宝感觉不妙,正要哄她,人哭了。福妞就在院子里抽噎起来,她两个哥哥正在善后被人在家里的卫成逮了个正着。这下好了,大过年的两个儿子排队受罚,一高一矮的抄书反省,福妞让卫成领进屋去,问清楚怎么回事以后,卫成头疼,姜蜜说了她。
“唐大人和你爹没亲近到能经常走动,他不来才是正常的。”
福妞委屈唧唧。
姜蜜拿帕子给她擦眼泪,边擦边说:“别哭了,哭有什么用?”
福妞抬起胖手在脸上抹了抹,艰难的收了声。
姜蜜满是无奈问她:“就那么喜欢你小唐哥哥?”
“喜欢。”
“因为他好看?没别的因由?”
“反正就是喜欢。”
姜蜜捏捏她红扑扑的脸,吐槽说:“让你爹同唐大人说,把你嫁给唐怀瑾做他媳妇儿。”
福妞问:“媳妇儿不是娘吗?”
这个家里被喊做媳妇儿的就只有姜蜜,难怪她会误解。不过算了,同个三岁小姑娘解释也很难说清楚,再大一点她总会明白的:“你小唐哥哥要是来,会通知你;唐家摆宴请到咱们也会带你去,其他时候不许闹人,看看你大哥二哥都为你受罚了。他俩稀罕你,陪你玩陪你闹,结果你惦记个外人,你两个哥哥会不高兴,老这样他们可就不疼你了。”
福妞低垂着头,过一会儿抬起来说:“我知道错了。”
“这话是该同我说吗?”
“我跟哥哥道歉去。”
自家这个甜津津像桃子一样的妹妹用带奶味儿的声音同他们赔不是,砚台包括宣宝心里的不痛快一下就散尽了。千错万错都是唐怀瑾的错,肚子里没二两墨还长着一副骚气模样,一个照片就把小姑娘家魂勾没了,真是祸害!
被他们惦记的唐怀瑾刚才向唐谦表达了想尽早开蒙的愿望,唐谦问他是不是去卫家受了刺激?
唐怀瑾点点头说:“卫彦他们太厉害了。”
“只是因为这个?”
……
也存了一点不想在小姑娘跟前丢人的心思。他很快就要满四岁了,才只会背三字经,三字经就连卫家妹妹都能背得很好,卫家妹妹根本就没有特别去学,随便听听就记住了。
这个时候唐怀瑾对他未来夫人还没有太多特别的想法,提起来顶多觉得卫家妹妹挺好看的。
对比卫唐两家的热闹,长春宫里缩小成奶娃模样的七皇子兴盛一天比一天更加无聊。
最早做皇子的时候他每天都在想哪天能登基,登基之后发现日子也没他想的那么美,身居高位是痛快,同时高处不胜寒,他当了皇帝之后又忙又累心里还没踏实过,坐拥三宫六院还不如登基之前来得潇洒……当皇帝的时候嫌累,现在从头来过他又成了奶娃娃,每天吃喝拉撒睡,除了就是发呆,这么混着又嫌无趣。
刚回来的时候他整天想事情,时间一长该琢磨的都琢磨清楚了,从现在他就盼着时间过得快一点,赶紧满岁,学说学走,最好能眨眼就到三岁,他挺想搬去撷芳殿,长春宫这边大家都太小心,奴才又规矩又本分,一天天的没任何有意思的事情。
想想近段时间最有趣的竟然是卫夫人进宫那两遭。
兴盛闲啊,无聊啊,他这让其他皇子看来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作为除废太子之外唯一的嫡出皇子,打从出生起就头顶无数光环,抱怨什么呢?
休息这五天,皇帝养好了身体,大臣们也走完了亲戚,初六他们各自收了心回到衙门里,正想把这些天积压的公务处理完,就发现有情况。
说的就是通政司。
卫成做右通政的时候主要是管事情,等他升任通政使就变成管人居多,尤其上年同皇上谈过,明确自己三年后一定会调走,他把精力主要放在整顿衙门以及培养接班人上,凭一个人做不完所有的事情,她最大限度就只能把这边衙门的风气肃清了。
卫成反正能做的都做了,结果正月里还是出了个事,也是因为涉及自身利益,衙门里有人试图截下奏折,事情没做得周全,猛一下就捅穿了。
这就是衙门内部的问题,最后还是卫成查明之后出面处置的,为这,他又费了不少心力。
忙完回来他还感慨来着,说朝廷上就没有一天是清静的,永远有事情。姜蜜想想,官员们食禄米领俸银不就是为百姓解决问题的吗?没问题还要他们作甚?
想也知道男人只是回到家来放松下顺口说说,姜蜜也没应声,一下一下给他捏着肩膀。
“那边宅院我收拾好了,直接可以脱手。”
卫成给她捏得正舒服,闭眼应了一声,说赶明就去办了,又问姜蜜会不会觉得现在这宅院挤了?还是过两年再拿“欠条”去找皇上。
姜蜜想了想,说:“过两年再说吧,眼下又没立功又没升职,不是讨赏的时候。”
又安静了一会儿,姜蜜说:“日子过得真快。”
“怎么突然感慨起来?”
“是想到再过几个月砚台就满十一岁,再有一年他该去国子监了。这个儿子从小跳脱,咱们有心拘着他,才让他个性沉稳一些,老这样也不是办法,还是得让他去接触同龄人。他是男子汉,得走出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交些朋友。”
卫成恍惚了一下,想起儿子幼时模样,觉得日子过得真挺快的,感觉才不过一眨眼就十年了。
他们离开老家十年,上京十年了。
“算一算毛蛋虎娃也到议亲的岁数,尤其虎娃,他该相看了,年前那封信上也没提到,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