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看她飞针走线,两人就这么待了一会儿,还是姜蜜先忍不住,停下动作,问他:“来做什么?”
“娘让我进来。”
姜蜜本来都停下来了,这会儿哦了一声,又接着缝补起衣裳。
卫成感觉自己说错话了,在心里骂了自个儿一声,又说:“也不光是娘吩咐,我心里也、也也也……”
“也什么?”
“……”
要是别家汉子甜言蜜语两箩筐了,卫成他夜里吹了灯自在些,大白天就说不出那种话来。
姜蜜等了一会儿,没等来下文,她抬眼朝男人看去,看对方眼中都是情意,偏偏憋着说不出来。她刚才让婆婆臊了一通,本来还有点不自在,看男人这样,她扑哧笑出来了。
……
吴氏说那一通还是管用,后来几晚卫成卖力多了,累得姜蜜有两天睡过头。吴氏也不恼,喜滋滋的做了早饭,在媳妇为睡过头耽误活来赔不是的时候浑不在意的摆摆手。
“都是过来人,谁还不懂?”
“这几天也不忙,你睡到日上三竿都行。”
姜蜜着实甜蜜了几天,直到临近十五心情才低落一些,想着日子过得真快,男人这就要出门了。
按规矩,逢五不外宿,不出远门,十五这天走不成。
卫成原先计划十六一早走,结果临出门前隔壁毛蛋让门槛绊倒摔了个大马趴,清早哭得震天响。吴氏就拦着不让走,说不吉利,十七这天日子又不咋好,等他走出家门已经是十八了。
平常除了捡笋壳掐野菜割猪草洗衣裳……姜蜜下院坝的时间都不多,十八这天她一路送卫成到村口,心里不舍差点落了泪,好不容易才忍下来。
卫成站在村口同家里人说了几句,他走出去之后就没再回头,姜蜜看他背着那个眼熟的书篓逐渐走远,不多时连背影都瞧不见了,又担忧说:“宿州那么远,这半年相公都不回来,不知道咱们准备那些够不够。”
“三媳妇你就放心吧,从衙门领那四两银子我全给他拿上了,又补了十两,咋说都够。三郎不是说笔墨纸砚官学给供不要钱?他每个月还有六斗米,也够吃。”
“隔得远了,我怕梦到什么都来不及知会相公。”
吴氏心想这也没法,走一步看一步,有什么情况再临时想辙儿。
三郎一个人还好,带媳妇去府城的话,家里少个人帮忙城里多个人吃饭,哪怕别的都不考虑,这开销卫家就承担不起……
吴氏回想前些年,每回出状况也是临考前,平时没大碍的,她伸手拍拍三媳妇后背,说别看了,回家吧。
年过完,卫成也已经出门,瞧着外头快要转暖,该忙起来了。这两天吴氏在寻摸猪崽,听说哪家生了都要去看一看,看品相还成就准备买回来,卫父天天往地里跑得很勤,管着旱地里的庄稼不说水田也不敢疏忽。
至于说姜蜜,卫成出门之后她牵挂了些时日,后来心里也还是惦记,慢慢开始习惯他不在家。
过了两旬,鸡崽猪崽全抱回来了,卫家老屋这边三人完全忙活开。很突然的卫成镇上学塾一个同窗来了趟后山村,给他们送了封信。这位同窗家里有亲戚是商户,要进货,同府城那边常有往来。信就是这么带回来的,卫父拿着也看不懂,托他帮忙念了一遍。
卫成起先问候了全家,跟着说起自己出门后的经历,告知家里不用牵挂,他有幸得到夫子赏识,人已经在宿州安顿下来了。
第17章
给家里报过平安之后,卫成一门心思扑在学问上,他压根没想过还能收到家里回信。三月初镇上学塾同窗亲戚带了封家书给他,卫成答谢过对方,将书信拿回屋里仔细拆开。
看字迹就知道是同窗代笔,内容该是爹娘口述的,读来句句熟悉,字里行间全是家的味道。
爹说家里一切都好,让他不必挂怀,又说既然有幸进了府学就读出个名堂来看看,反复强调他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做学问,其他都不用惦记。
娘的格局就小一些,提到很多家中琐事,像鸡啊猪啊家中田地地里庄稼。
排在最后才是蜜娘,她那部分只不过寥寥数语,叮嘱卫成读书之余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毕竟是请人代笔,心里话她都收着没讲,即便如此,卫成还是欢喜,他又重头看了一遍,才将书信叠回去,妥善收好。自从收到家中来信,卫成越发努力,府学先生是正经学官,本事比镇上学塾的塾师大多了,眼力也强。当初卫成风尘仆仆赶来宿州,自称是松阳县来的,头年考上廪生想拜入府学。
问了年纪,听说及冠不久,学官听着还过得去,给了个机会,命题使他做文章一篇。
卫成思索片刻张嘴就来,学官听了几段,惊了,问他真是头年考上的?前些年做什么去了?这水平远远超过了啊!
看学官真的好奇,卫成就把他最近几年的经历简单说了一说。他第一次参加院考的时候,镇上学塾的塾师说他机会很大,不出意外能中,结果就出了意外……当时觉得不能更衰了,现实啪啪给了他两耳光,那还只是个开始……
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了,卫成再说起来字里行间还是心酸。
学官心里好奇才多嘴一问,听了几句就沉默了,待他说完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搬出孟子名言: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卫成点头,他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效果还行。
他也就是得到这位学官赏识,进了府学,一段时间之后,府学里上上下下都发现了,这小子哪怕不是文曲星下凡,也是块读书的好材料,你讲什么他听过一遍就记住了,一点即通悟性颇高。他来得晚,却后来居上赶超了不少人,学官对他抱有不低的期望,想着踏踏实实读几年,中举极有可能……
卫成人到了宿州,却没觉得宿州和他往常读书的镇子有多大区别。
他极少出街,出去也是上书肆或者集市。
去书肆是去接抄书的活,去集市是想把吃不完的米粮卖掉。他作为廪生每月有六斗米的补贴,本朝一斗米大概是十二斤,六斗米给夫妻两人吃一个月也够了,卫成吃不完,又不方便捎回家,只得把余粮卖掉换钱。
来宿州之前,家里人人都担心他带的银钱不够,真正来了之后发现整天埋首读书也没什么地方可供开销。住是和别人住一起,几人一个大通间,鞋帽长衫也会统一配发,换上走出去人家就知道你是府学学子。
卫成起先还纳闷,说以前教他读书的先生不是这么讲的,先生只说中了秀才以后能把文房四宝钱省下来。
“那是县学,岂能同我们相提并论?”
任你家境再怎么清贫,来到府学都不用担心什么,但也不是进了府学就万事如意,如若考试总垫底可能就被请出去了,总不能无限制的往里收人,得有人走,才能有新人补进来,府学这边学生人数总是那么多,少有浮动。
说到考试,他们每旬有小考每月有大考。学官会安排优秀学子住一间,方便交流学习。
卫成刚去的时候还普普通通,几旬之后就出了头,他写的文章有灵性,起先比同窗差些进度,追上之后就逐渐显出不平凡来。四月份,老家忙着插秧的时候,卫成在旬考中拿了一甲第三,后来他慢慢就成了一甲常客。府学这边小考成绩出来学官只会口头表扬,而大考是有奖励的,一甲第一给发五两银子,第二三两,第三二两。卫成在这头读了几个月,赚上钱了。
抄书挣的、卖米挣的、加上学堂发的奖励,带出门那十几两银子一点儿没少,月月见涨。
在镇上学塾那几年,除了爹娘之外人人都嫌他读书费钱。说要不是他,家里头日子不知道多好过,哪用这么抠搜俭省?早年卫成没怀疑过自己,只是想着现在花了家里的钱,以后出息了要翻倍让家里人享福。信心动摇就是那三年倒霉害的,要不是爹娘坚持,时常给他鼓励,加上成亲之后蜜娘也很旺他……要不是他们,卫成觉得自己一定没有今天。
幸好考上廪生进了府学,他才知道读书也能不费钱,不仅不费,还能反过来补贴家里。
卫成第一次拿到奖励在五月份,他考到一甲第二,领了三两白银。
之前怕太麻烦同窗他克制着没再往家里传书,这回实在高兴,忍不住又写了封信,在这封信里卫成详细说明了府学的各项制度,重点提到学官对他的赏识,表示自己没给老卫家蒙羞,最近一次考试他排一甲第二,学堂给发了三两白银作为奖励。那三枚小银锭装在一个蓝布袋子里面,一并托人带回去了。
也是他运气好,书信和银两拿过去没几天,就有马车跑松阳县送货,书信先被送到松阳县城,耽搁了几天又转到镇上,交到卫成那同窗友人手中,那人拿到之后等旬休去了后山村。
这时候天已经很热了,从上个月就没降几滴雨,日头很毒。小暑这阵子原本就是作物疯长的阶段,正常来说都得忙着补水补肥,别说今年天干。卫父和婆娘吴氏将心力都耗在地里,卫成那同窗过来的时候,卫家老屋只有姜蜜,她刚往猪圈的石槽里补了食,出来洗了个手,端着放凉的开水在喝。
喝到一半听见虎娃在坝下喊她,姜蜜搁下粗瓷碗,走到檐下。
她问啥事儿,虎娃就指了指那边穿着细布长衫的男人。
这人只来过卫家一回,可姜蜜记得他,他是上回帮忙送信那个,姓万。
姜蜜心中热切,招呼说:“是万兄弟?今儿个过来可是我相公他……”
“没错,我替卫兄送信来。”
姜蜜赶紧请人上院坝,倒了凉开水请他喝,让稍等一会儿,才准备把爹娘喊回来。家中来了客,她不好丢下客人下地去,就进西屋去抓了一小把花生拿给虎娃,让他跑一趟,跑快点。
虎娃心眼比毛蛋要实,他点点头,把花生装在李氏缝的兜兜里,将开口捏住,就飞快的跑了出去。姜蜜在院坝上等着,不多会儿卫父他们就小跑着回来了。
两人都是一头汗,顾不得擦,问:“虎娃说有三郎的信,真的吗?”
姜蜜点头,她指了指在屋檐下乘凉的万兄弟,看卫父上前去跟对方寒暄,又去给公婆倒水。等到卫父和慢一步回来的吴氏歇过来,没再喘了,卫成这个同窗友人才把书信以及一起送来的蓝布袋子拿出来。
“我们一家都是大老粗,不认字,又要麻烦你。”
万姓同窗嘴上说不麻烦,跟着拆了书信,展开一字一句念起来。三个月前那一封只是给家里报平安的,这封就精彩多了,包括姜蜜在内,卫家这几人听着都是一脸欣喜。等人读完,吴氏已经把蓝布袋子拿在手上,掂了掂,“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