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  第87页

找不到,本官亦是无法判定。如今窦虹已经认罪,那假鉴贴虽出自纪家易馆相比不是纪家指使,你所告窦家串通纪家侵占你干娘家财一条,现在是说不通,故而本官判纪家无罪,你还有什么不满?”
  还有什么不满?
  不光是马县令和纪家二人,衙门外的众人看到这里,心中也都觉得,这桩击鼓案应该就到这里了,毕竟这诬告骗婚,侵占孤女家财一事,主犯窦家被定罪,家产也被判归还,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至于纪家是否指使人去做假鉴贴,现在是无凭无证了,还怎么追究。
  但余舒偏不如他们所意
  “大人,小民还有一物呈上。”马县令愣了愣,才叫衙役去拿,见余舒自怀里又掏出了一份东西,他拿到手上一看,还是一张鉴贴,同放在他手边的那六张不一样,这四方方的鉴贴上头,明晃晃的戳着纪家易馆的花章。
  “这一张,是出自纪家易馆的鉴贴,请大人与我之前呈上的六张相比较。”
  马县令隐隐觉得不妙,皱着眉头,将案上几张鉴贴摆开,一张张看过去,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纪孝春纪孝谷不知马县令为何突然变了脸色,余舒却正等着这时候,只见她两手撑着地面,慢悠悠爬了起来,忍着疼,摇摇晃晃站稳,拿袖子抹了抹额上的汗,提了气,朗声道:“大人看到了,这一张,并前六张,都是万象街上的易馆为我干娘一人所做的鉴贴,我干娘虽不是丧门星,可名也不是很好,几家易馆为我干娘测八字相面时,全说她命中有劳碌苦时,更有中年短命之相,这就要说到刘家河孔家易馆算得准,他们两家都测道我干娘今年会有一场大祸,或危及姓命,儿我干娘前不久的确是遭人所害。”
  这时候,衙门外头较方才要安静许多,都在听着,余舒到底想要讲什么。
  “得贵人相助,我干娘当日尝利诱这七家易馆,多拿出银两,要他们在鉴贴上动手脚,为我干娘改个富贵命,谎称好叫她改嫁,有六家都言辞拒绝了我干娘,却只有这一家收下了这昧心钱,在鉴贴上动了手脚,就是我方才呈递给大人的那一张——”
  话一顿,余舒一转头,看向纪家二人,蓬头垢面下藏着得逞的笑:“就是纪家易馆的那一张。”
  衙门问题又响起了嗡嗡声,把短命改成富贵命,还是为人改嫁用,这…这也太荒唐了!
  余舒做这事,本身其实很不合理,哪有特意上人家易馆去收买人给自己做假鉴贴的,做了就做了,还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但在这种场合下,不合理就成了合理的,不能说的,就成了能说的。
  本来一脚踹了窦虹,纪家是差不多把自己从九年前的案子里摘干净了,现在又闹上这一出,无异于端一盆屎正大光明地往他们头上扣!
  见事态不妙,死死盯着余舒,纪孝春怒火中又有一点惊慌,纪孝谷阴着脸,眼神一闪,似觉得这乞丐有些眼熟。
  余舒此刻却不怕被他认出,将手一指他二人,愤然斥道:“九年前,有人利诱,你们纪家易馆 有人有胆助人作恶,做假鉴贴,诬陷他人是丧门星,九年后,有人利诱,你们纪家易馆还是有人胆敢做假鉴贴,给人胡乱改命,以次充好,究竟是一人所为,还是一家所为?你们当人都是傻子?别人家易馆都不做,只你家敢做,诬人丧门星,修人富贵命,这等无耻缺德事——你纪家九年前敢做,九年后敢做,我看再过九年,你们还敢做!”
  话音落,衙门里外同时一静,“纪家”二字,在众人心头,瞬间就黑了一半。
  “胡言乱语!胡言乱语!”纪孝春气的脸色铁青,瞪着余舒,简直想要伸手打她,这易馆是他在打理,几代声名,岂能坏在他这里。
  纪孝谷拉住纪孝春,他亦是愤怒,却知不能在这里对余舒如何。
  “啪!”
  马县令怒声道:“公堂之上,不得放肆!”
  余舒哪里理他,看到纪孝谷这张脸,她就想起来余小修是如何被抽的背上血烂,哭着跟她说不想待在纪家,他们又是如何逼自己去给那宝贝四小姐抵命做小妾,赵慧如何落得当年悲惨下场,还有…那天她被打得半死,狗一样被丢出纪家。
  她脸色涨红,眼光冷冽,逼上前一步,咬牙切齿道:“这义阳城里易学三大家,刘家孔家都名副其实,只你纪家欺世盗名,装的都是包藏祸心,妄称世家!有辱易风!什么狗屁易学世家,我呸!”
  一口苦痰,当当正正吐在了纪孝谷胸口上。
  衙门外头的看客们傻了眼,这般赤裸的羞辱,怕会成了日后义阳城最大的笑柄。
  纪孝谷低头看着身上那口痰,脸色一点点发绿了,这下不光是纪孝春想打人,他简直是想要杀人了!
  “你!”
  忘记此刻是在公堂上,纪孝谷伸出了手,高高扬起来,就要狠狠甩下时,对面的人却突然眼皮一翻,身体下坠,软倒在地上。
  。…
  “大人,他晕倒了。”有衙役上前,翻了翻余舒眼皮,对早就呆掉的马县令道。
  看着不早不晚在这时晕倒在地上的人,纪孝谷僵着尚未落下的巴掌,一口怒血卡在喉咙里,直想捶自己两下吐出来。
  马县令此刻脑门抽的生疼,他任官这些年,办过的案子也算不少了,大大小小,却从没有遇上过这样的,一个告状的,差点把在堂上所有的人都气死。
  偏他还不知该拿这无赖怎么样。
  衙门外,大家交头接耳,指指点点,所属议论的都是极佳,说出来的话,自然不是很好听。
  “这小儿年岁不大,脑子也转的够快,只不过这样得理不饶人,过显狠辣,反倒失了善性。”
  听到正评价声,正在望着一处出神的薛睿侧过头,看着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的徐力,嘴角噙起了嘲笑,不以为然道:“既是为寻仇,又善给谁看?”徐力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道:“少爷上车吧,我们该走了。”“不急,不是还没看完吗?”薛睿话声一落,就听到人群里响起了一声哭喊,一个清瘦可怜的妇人挤出人群,跌跌撞撞跑进公堂,后头还追着一个壮实的仆妇。“小余、小余!”马县令正愁着该怎么处置余舒,就见到公堂上多了个病歪歪的女人,正趴在余舒边上哭喊。“啪!”“堂下是何人?”“民、民妇是赵慧。”众人皆张了嘴巴,原来这就是今天这场击鼓冤案的正主啊,瞧那模样,瘦的确实可怜。马县令在心里头转了几个弯,瞧瞧纪家二人,清了嗓子,道:“你既是来了,且亲自听判吧,那窦虹本官已经将她处罪,你若是还要高纪家,就先拿出些证据吧。”赵慧眼下是一颗心全系在余舒身上,看着她被打惨的样子,哪有心想什么证据不证据的,就哽道:“但求大人叫我带我儿回家去。”纪孝春和纪孝谷自是不愿意余舒此刻就走了,但他们也没法子拦着,人还晕着,又不是案犯,难道还能泼水浇醒不成?马县令同他们想的又不一样,纪家虽说这回倒了霉,但事已如此,再叫他们在公堂上闹,头疼的可是他了,先趁这机会把案子结了,人都撵走再说。“那好,本官现就判纪家无罪,赵慧,你画押吧。”赵慧在文书上按了手印,让和她一起来的那个壮实的仆妇把余舒背在身上,挤出人群就走了,裴敬的马车,就在对面巷子里等他们。
  “你们也画押吧。”马县令对面有菜色的纪孝春纪孝谷道。纪孝谷咬着牙,忍下了那口气,接过文书,往上看了一眼,正落在一个名字上——余树?这两个字叫他疑心大作,回想着刚才看那乞丐时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猛然瞪圆了眼睛。是她?!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这下出气了
  
  赵慧带着余舒一走,就有一些人跟在她后头,见他们在对街上了一辆马车,转眼消失在深巷中。
  随后纪孝春和纪孝谷也僵着脸离开。衙门口的大门一关上,衙役撵了几句,众人才纷纷散去,但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味道,重回到万象街上,纷纷将这一桩离奇的击鼓冤案讲给没能赶上趟的人听。
  相信不消一个下午,整个万象街上的人都会知道,纪家易馆因为几年前帮别人做假鉴帖,诬告孤女骗婚,助人侵占家产,被人告上了衙门,且状告纪家的那个人,正是月前在宝仁赌坊大杀四方的“一道一乞”里头的那个乞丐。
  这些都是后话,先说余舒上了马车,便在赵慧的哭声中睁开眼睛,哑着嗓子笑道:“慧姨别哭了,不知道我是假装的么,要不然他们怎么肯放我走。”
  赵慧不嫌弃她身上脏,将她搂进怀里,抱着她的头,呜咽道:“谁叫你顶替我去击鼓喊冤的,哪个让你去挨这打,你是要难受死我吧。”
  余舒闷在她胸口,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然而心里头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再没什么堵在里头,纪家这口恶气,算是连着赵慧的一起出了。
  她呵呵笑着:“难受什么,你该高兴才是,这窦家总算得报应了,该叫他们尝尝你过去的苦日子。”
  “得报应的不只是窦家吧。”马车在一条僻静的街角停下,裴敬上了车。
  “裴先生”余舒想要从赵慧腿上爬起来,奈何屁股肿的老高,挪动都难。
  “就那么趴着吧。”裴敬道,在她俩对面坐下来,盯着余舒,看了又看。
  余舒被他瞧得有些心虚,索性闭上眼睛。
  “呵呵”裴敬别有深意道:“我是没想到,你竟然想了那么个法子,把人都引到衙门口去,逼得那马县令不敢明目张胆的徇私,还让纪家在众多人前丢了丑。”
  余舒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裴敬,吃不准他是不是知道她就是那个“乞丐“便装傻道:“说来还是以前先生和我提起那‘一道一乞’的事,才叫我灵机一动,好在那群人不识货,见我赢了两把,就将我误做那人,老老实实地跟着我走了。”
  不是她不相信裴敬,而是这里面还牵扯到景尘,她真要承认了自己就是那个“乞丐”,上哪解释那个“道士”,到时候又要撒谎,不如干脆装傻到底。
  裴敬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先将此事咽下了,转而又问起其他:“阿树,我实话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和纪家有仇?”
  早上送了余舒走,他就去了商会总馆,一听到衙门动静,就赶了过去,在外头当起了看客,整场官司他都在场,一幕幕看过去,不免暗自心惊。
  这孩子才多大岁数,就能有这般心计,虽说那窦虹本就不是个聪明人,但在公堂上几乎被她玩弄股掌,几次被她诱出了不该说的话,他原一直以为,余舒是个性情良顺的好孩子,现在看来,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尤其是看到她最后狠咬纪家那一口,让他这个久经商场的大男人,都觉得背后有些发寒。
  直觉告诉他,单是为了赵慧,不至如此,她同纪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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