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不由地莞尔一笑。
薛睿只瞧见她冲着管瑜那小白脸发笑,咳嗽了一声。道:“你别看这厮长相斯文正派,其实奸猾的很,当初我带兵攻下定州。这厮就跟在后面捡便宜,一滴血都没见过却在传回大都的战报上捞了一份军功。这回他也是用花言巧语哄得皇上派他出任钦差南下。跟在马鹏辉后头抢功劳,居然叫他混进内阁了。”
余舒一听就知道他这话里有水分,管瑜果真如此不堪,他一早就会动手铲除了他,岂会容人在燕帝跟前献媚。她没有拆穿薛睿,而是说:“此人一脸桃花相,得意不了多久就会有麻烦上门,你且看吧。”
薛睿乐了,方知她刚才那一笑是幸灾乐祸,不是别的。
……
两人说笑出了宫门,薛睿是能在宫里乘轿子的,不过他更乐意多陪她走一段路,千辛万苦换来的朝夕相伴,怎么可以不加倍珍惜呢。
今日偷闲,薛睿便约了她下午出门游逛,没说去哪儿,只教她穿得舒服随意一些,到时他去接她。说来他们虽是定了婚事,可是一个忙着修书,一个忙着重整司天监,至今连个幽会的空暇都不曾有。
余舒回到家中,先让人准备热水,吃了一碗养身的玉露羹,再去沐浴,只需往浴桶里一坐,自有丫鬟奴婢为她洗头擦背,按摩手脚,这时节地下烧着一条火龙倒不觉冷。她早年不习惯有人跟前跟后地伺候她,但是身居高位之后,这毛病慢慢就改了,实在是她在外面已经累得够呛,回到家再不能好好享受一番,拼死拼活赚那荣华富贵何用。
“待会儿出门,寻了轻便的衣裳来。”她吩咐了一句,浴房门外的丫鬟应声,扭头去找专管衣物箱笼的鑫儿姐姐。
等到余舒出浴,披着绒衣从小门通廊回到卧房,鑫儿已将这一季新裁的衣衫裙袄都给拾掇出来,连靴子和挂件儿都一一配好,一并摆到眼前。
今年冬天不嫌冷,前日里下了一场扑扑朔朔的小雪,这两天太阳又冒了头,余舒耐寒不耐热,便让丫鬟把长毛的大衣和斗篷收了起来,挑一身青玉色暗花的织锦棉里子对襟小袖,只在袖口镶着黑狐裘子滚边,里衬一条鸦青色百褶长裙,及着脚后跟,露出青金厚底子云头靴,腰间再挂上一串水晶流苏禁步,就算齐活了。
熏干了头发就坐在妆镜前面梳妆,挽成桃花髻,戴上一朵时兴的紫貂绒簪花,点缀两根玛瑙钗子,肤白不必傅粉,拿丝绵蘸上薄薄一层胭脂在腮边晕染,唇上点一点,最妙是那一双不必修饰的柳叶弯眉,眉心点缀金箔花钿,妆成再看镜中,这一位冰肌玉骨的佳人谁能将她联想成传闻中手眼通天的一代女臣呢。
“姑娘眉毛生得这样好,可惜了平日总是描得又粗又厉,”林儿巧手妆扮好,嘟嘟囔囔了一句,看到鑫儿冲她皱眉,没敢再说下去。外头多有传言她们姑娘是个毁了容的无盐女,其实她眉心那一道伤疤并不丑陋,只是姑娘喜欢用朱砂膏将它绘成一团醒目的焰火,偏要再描出一双肖似男儿的剑眉,让人望而生畏,根本不敢直视她的容颜。
余舒照照镜子,也觉得自己这样比平时漂亮,更像是个女人家,不过没法子,她是司天监之主,是凌驾众人之上的一品大臣,若拿这一副娇柔可欺的模样出入朝堂,谈何威信。
“让人去前头看看,平王的车马到了么。”她扶着丫鬟的手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放慢步子倒是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
不一会儿,门外就有回话平王爷到了,正在客厅等候。余舒挑了小葵跟着,没多带人,直往前院去了。走到客厅门外,就听到里面的谈笑声,一个是薛睿。一个竟是余修。
“哈哈哈。然后那赵大就吓怕了,以为他真地瘸了腿,哭着喊着再也不敢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求饶,我于是才拔了他腿上的暗针,饶过他这一回,想必他再也不敢到别家医馆去讹人。”
“你做得对。似这等欺软怕硬的小人,就得让他自食恶果。以后才不会去害人。”
余舒在门板后面略站了一会儿,听见他们聊得高兴,不由翘起嘴角,走了进去——“聊什么呢?”
薛睿回头看到她焕然一新的样子。心口乱悸,别人冬日穿红穿黄才能显出暖人,只有她配上这样冷冷的色调。一样的相宜,并有十分的风姿。难得一见的娇态更是让他瞧得心都化了。
余舒望见他炙热的眼神就知道她今日妆扮对了,撩了他一眼,转头同弟弟说:“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余修咧嘴笑道:“胡天儿约了我下午陪他去给他小妹妹挑选生辰礼,爹就让我先回家了。正好在门口撞见王爷,我替你待客,嘿嘿。”
胡父托了余舒的福,没被罢官逐家,仍在礼部做侍郎,可惜他岳父大理寺卿郭槐安虽有栋梁之才,奈何一心致仕,不愿留在朝中,薛睿念着当初情分,求得燕帝恩准他告老,未有加罪。
“你们要出门是吧,那快去吧。”余修起身往外走,路过余舒身边,背对着薛睿冲她眨了眨眼睛,回头道:“王爷别忘了咱们刚才说好了,您有空带我上郊外骑马打猎呀。”
薛睿答应,等他走没了影儿,再对余舒道:“你都告诉他了?”小修之前对他的新身份有些排斥,今日一反常态同他亲近起来,可见是知道了什么。
余舒语气无奈:“谁让这小子念念不忘他的薛大哥,要不对他透点口风,只当我是个负心人呢。”
“你们姐弟两个都是重情之人。”薛睿上前去牵过她的手,低头细看她眉眼,一个侧身遮去了客厅门外的视野,凑到她眉心处轻轻啄了一下。
“阿舒怎样都好看。”
余舒一根指头戳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推开,眼角嘴角都是笑:“我们上哪儿去?”
“随处走走,”薛睿卖了个关子,就这么拉着她朝外走,余舒抽了两回没能把手抽回来,就由他去了。前院儿当值的几个下人瞧见了,多是偷偷一笑背过身去,省得这一对儿不自在。
薛睿一直将她带到马车前,扶着她的腰上车,车帘垂下,他方才吐露心声:“当初必须要假借兄妹之名才能与你亲近,偷偷摸摸与你相见。我盼了这么久,总算可以堂堂正正地走在你身边。”
余舒被他这句话勾起一丝心酸,挽着他的手臂靠在他肩上,轻声回应:“我何尝不是盼望今日呢。”
薛睿心满意足,不再感慨过去,转而同她谈论起婚事:“咱们的婚期定在腊月,再有半个月王府布置妥当,就让礼部将聘礼送上门,那是皇上的恩典,因为国库空虚,不会太丰厚就是,你不要委屈,回头我再补给你一份。”
余舒闻言抬头,提醒他道:“你那一份不是早就给了我么。”五年前他们分别之时,他就将全部身家当成聘礼郑重其事地交给了她,忘机楼是他的一片心血,那五万两黄金就是他的家底。他能为她付诸所有,她还有什么好委屈的。
。……
两人坐着马车,从城北到城南,一路走走停停。薛睿说要带她出门游逛,却不是漫无目的,而是故地重游,先是去了秋桂坊,他们自义阳一别之后在京城重逢的那条街上。
“你在这间茶楼门外摆过算命摊子,还记得么?”薛睿坐在车里,指着街对面的老旧茶楼。
“当然记得了,”余舒想起来又气又笑,“那天我丢了人,全被你瞧见了,你还装作不认识我。真是可恶。”
薛睿摇摇头,指着茶楼底下一个座位,告诉她:“那你一定不知道,因为看见你受人欺负,我将这条街上收租子的帮派调查了一番,把他们背后的靠山揪了出来,狠狠收拾了一通替你出气。”
“啊?”余舒根本没听他说起过。
薛睿让车夫继续往南走。很快就到了另一个余舒熟悉的地方。回兴街上有条巷子,巷子里有间小院儿,是她在京城第一个落脚的地方。那时候她和小修、景尘。还有夏江敏就住在一个屋檐下。
马车停在路边,薛睿和她下了车往前走,这附近住的都是寻常老百姓,乍见一对锦衣华服的男女出现在路口。纷纷侧目。
薛睿和余舒都不在意旁人的目光,走过人多的地方。快到巷子口,薛睿突然停下来,余舒越过他两步,回头看他。“怎么了?”
薛睿幽幽道:“你一定不知道,你住在这儿的那段时日,我每次送你到巷口。都要看着你人不见了才舍得走,总盼着你能回头看我一眼。”那时她心中另有所属。对他是避之唯恐不及,若非他锲而不舍,哪里等得到她回头。
余舒愣了愣,从他简短的话语当中体会到他当日的失望与落寞,心上颤动,脱口对他道:“这还不简单,你站着别动。”
她一边说,一边后退,背过身朝前走了一步,回过头看他一眼,再背过身朝前走一步,再回头看他一眼,就这么一步一回眸,直到他脸上满是笑容,灿烂得连夕阳都不如。
离开回兴街,薛睿又带着她去了他们姐弟同赵慧一家人原先在城南住的老宅子。去了春澜河上观赏双阳会的琼宇楼。去了他们夏日泛舟的玉狮湖。当然,还有他们二人定情的忘机楼。
每到一个地方,他都能说出一件她所不知道的事情,让她既感动又心疼,为他的守候,更为他的真心。
当夜幕降临,马车停在了定波馆门外。天黑之后,气温骤降,薛睿为她系上披风御寒,牵着人进了内院。忠伯早等着他们回来,见了余舒,欠身问候:“许日不见,姑娘可好?”
余舒冲他点点头,和颜悦色道:“忠伯这些日子照顾王爷辛苦了。”
忠伯笑呵呵地,“不辛苦不辛苦,都是老奴的本分。花园备好了酒菜,王爷同姑娘且移步。”望着他们携手相伴的身影,神色十分的欣慰——他能替死去的老爷看着大公子成家立业,也算报了恩。
定波馆的花园不同别处,这里有一口天然的湖泊,湖水极深,是以湖面上架着一座长逾三十丈的石桥,因为桥梁上雕刻着百鸟腾飞的彩绘,每到夜晚宁静的湖面上倒影出璀璨的星空,整座桥就如同架设在银河上,所以被人戏称“鹊桥”。
可惜今晚月明星稀,桥上也没有灯光,湖面漆黑一片,看不到鹊桥腾空的美景。
湖边水榭中摆放着一桌精致的酒菜,四角安置了炉火烘暖,两面竹帘垂下,遮住了阵阵东风,让人丝毫不觉得冷,有那一轮银月相伴,增添了不少趣致。
“我敬大哥一杯,愿你身体安康,心想事成。”余舒斟满了酒杯,敬给薛睿。
薛睿托住了她的手腕,没有接过这杯酒,目光闪烁,为难她道:“我虽喜欢听你唤我大哥,但这样叫不够亲昵,往后做了夫妻更不像话,你能否换个称呼?”
余舒此时对他情意正浓,便顺了他的意:“那我叫你什么好呢?”
薛睿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