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  第634页

满以为得到了《玄女六壬书》,又将你和景尘牢牢捏在掌心,就可以高枕无忧,所以我才劝服圣上,不顾薛家藏污纳垢之心,选了刘昙做太子。”
  如果他早知道玄女书是假的,一定不会让刘昙上位。云华,或许还要加上一个薛睿,这两父子应该是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才把余舒这个“自己人”都摒除在外,算计在内。
  他把道理说得这么明白,余舒没可能听不懂,她的神情变了又变,桌下握紧了拳头,竟是没能反驳他的话。
  朱慕昭满意地看着她隐忍的神情,话锋一转:“女人,自古至今都是权欲的牺牲品,男人的许诺不过一时兴起,转眼就成了云烟,你是这世间少有的聪慧女子,千万不要因为情情爱爱就丢失了主见,浪费了上天赐给你的机缘。”
  他侧过头,指着楼下乌压压的人头,道:“这间茶楼乃我名下一处产业,安陵城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地方,天下如是,我一个念头,可以让你成为人人敬仰的淼灵女使,也可以让你沦为笑柄。假如有一天你有了这样的能力,有谁还能利用得了你呢?”
  余舒的呼吸一窒,紧接着变得沉重起来。
  朱慕昭又回头给了她一个笑脸,就像一位关心爱护她的长辈一样说道:“明日你随我一同前往华珍园面圣,将事情经过交待清楚,我会替你开脱,你自己千万要争气,是福是祸,单看你怎么选。”
  说完话,就让人将余舒送出去了。
  余舒阴气沉沉地走出茶楼,坐上轿子,拉下帘子的那一刻,方才慢慢地吐出一口污浊之气,随即撇嘴冷笑——她与薛睿之间,岂是旁人挑拨得了的。
  “您也说了,我是个有主见的女人,不是么?”
  
  第七百六十六章 大限将至
  
  五月初六,余舒混进祭祖的大部队从京城出发,前往华珍园。为了掩人耳目,大提点给她挂了一个监礼官的职务,就是不用干什么正事,专门挑刺儿的那种。
  傍晚抵达,安排住宿的时候出了点麻烦,照说余舒是司天监官员,应该跟着几个同僚在一处下榻,但是司天监这回来的都是大老爷们,单就她一个女官,他们两两住在一起,于是她就被晾着了。等到大家伙儿都收拾好行囊准备吃晚饭了,也没人给她找个落脚的地方,园子里那么多贵人需要巴结伺候,谁会管她呢。
  余舒心知再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只能去找大提点了,是他把她拎过来的,总不能让她打地铺吧。结果她在园子里没走出多远,居然就遇上了刘昙,哦对,应该现在称呼太子殿下。
  回廊转角,太子被人簇拥着走过来,屋檐下一排灯笼照得人发白,余舒看清对面一身黄袍,连忙后退让过一旁的过道上,迟疑了一下,弯腰行礼。
  太子起初没有留意到她,只是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看到她戴着一顶灰不溜秋的皮子帽,走过去后又突然停下来,回头去看,身后一群人都跟着停了下来。
  “…余舒?”
  余舒抿了下嘴,抬头道:“殿下,是微臣。”从前刘昙没当上太子的时候,可是一口一声莲房地叫她,平易近人的很,时隔不过三个月,就变成直呼其名了。是因为他今非昔比,也是因为薛睿失踪不见,不需要再拉拢她了吧。
  太子的视线落在她素净的脸上,微微笑道:“孤差点没认出你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余舒揣摩到他现在的心态,不失恭敬地回答道:“微臣是今年祭祖大典的监礼官。”
  太子点点头,视线往下一扫,就看到她手臂上挂的包袱,嘴角笑容再度扬起:“是不是住的地方不够了?”
  余舒只好尴尬地承认了,就见他转头吩咐身后一名管事的太监:“带余大人找个宽敞些的地方落脚。”那太监点头哈腰地应是,走出来给她带路。
  “多谢殿下。”
  太子摆手,转身带着人匆匆走了。今年祭祖大典兆庆帝不能出面,就由他代为主持,这样难得的机会他怎么能不好好把握,诸事缠身,他能停下来和余舒说两句话已经是格外给她脸面了。
  余舒目送他被人簇拥着离开,神色没有丁点变化,扭头对着那个不知名的太监拱拱手:“有劳这位公公。”
  “好说好说,余大人我给您提着东西吧。”
  结果这位公公领着她在园子里兜了半个时辰,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能塞下她,最后还是余舒想起来去年她做捧器人的时候住过的那个小院子,一路寻了过去。
  这是一座抱厦庭院,前庭加上后院一共只有六间房,余舒过来的时候,几个捧器人都挑好房间下榻了,辛六在这里见到她很是意外,惊喜地就要扑过来,被余舒一个眼神钉在原地,虎着脸对这一群少男少女道——
  “本官是今年的监礼官,这几天我会和你们一同起居,督促你们的礼仪言表。你们最好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惹是生非,临了被我踢出去,我可不管你们是哪家的。”
  余舒声名在外,太史书苑这几个人都认得她是哪一号人物,再者她身后有个大太监拎包,几句话就把他们都镇住了,再接下来她顺理成章地就让两个女孩子住到一间房去,给她单独腾出来一间屋,别问她为什么不干脆和辛六住在一起,那还有什么威严?
  。……
  朱慕昭背着手从兆庆帝的寝殿走出来,独步下了台阶,沿途把守的宫婢内侍向他躬身送行,他目不斜视地走远,到了长门外,任奇鸣早已在此等候。
  “太书,”任奇鸣低头跟到他身后,轻声问道:“圣上醒过来了吗?”
  朱慕昭摇头短叹,皇上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前阵子每天尚有一时半刻的清醒,能同人说上几句话,这两天却连醒过来都难。他只能将行宫围得密不透风,暂时不让消息走漏出去,至少要挺过这次祭祖大典。
  刘昙这回算是捡了天大的便宜,若非他被云华摆了一道,哪里轮得到他来做太子。
  “方才太子来过,被我支开了,”朱慕昭不放心地叮嘱他:“这两天你看紧些,多给他找点儿事干,不要让他往这边来。”
  任奇鸣点点头,又道:“派去宁冬城问罪的钦差至今没有消息传回来,我昨晚卜了一卦,皆是凶兆。”
  “要的正是凶兆,”朱慕昭自言自语:“薛凌南绝不会想到曾闵之是咱们的人。”兵部侍郎曾闵之正是太子亲自指派的钦差大臣。
  说话间,两人回到湖畔的明宇楼,这里是大提点的下榻之处,也是整座华珍园观景最好的地方,相比起来,太子居住的锦绣苑虽然最为宽敞气派,却远不如这里舒适怡人。
  用罢晚膳,朱慕昭才想起来余舒,遂问负责盯梢的黑衣卫戴强:“她人呢?”
  戴强就将余舒进到园子后的一举一动汇报了,当朱慕昭听到她居然厚着脸皮跑去和捧器人抢屋子住,忍不住一声笑:“她倒是随遇而安的很呐。”他虽然派人看着她,却没有让人给她行方便,有意让她受一受磋磨,想不到她一点都不受难为。
  这样不行,他得另找机会磨一磨她的脾气,总要让她求到他的头上。
  
  白天,礼部来人教习六名捧器人基本礼仪,余舒就让人从花厅给她搬了一张躺椅放在走廊底下的阴凉地儿,沏了一壶茶,对比着不远处正捧着沉甸甸的铜具晒太阳的几个,不知有多惬意。
  辛六幽怨的眼神不时地飘过来,余舒只当没看见。华珍园的空气好极了,尤其是早上,阳光明媚空气新鲜,呼吸几口就觉得心肺清凉,精神倍儿爽,难怪皇上要挪到这里来养病。
  “余大人,”礼部的王大人晃到余舒这边,笑眯眯地冲她打招呼,去年这个时候,也是他负责教导捧器人。余舒和他有几分情面,这便起身让座,王大人摆摆手,就在一旁的石板上坐下了,同她一起望着那些世家子弟。
  “日子过的真快啊,一晃眼又是一年。”
  余舒点点头,也有些感慨:“那会儿我和他们一样,吃了不少苦头呢。”
  王大人看看那些站了屁大一会儿就开始摇摇晃晃的年轻人,摇头道:“他们哪有你当初的稳重劲儿,唉,易学世家的后人,眼看着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余舒深表赞同,两人聊着聊着,一个上午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把那几个世家子弟累地满头大汗,手都抬不起来。吃午饭的时候,大家都在一张桌子上,有个胆子大的少年就向余舒抱怨:“真搞不懂,不就是捧个东西,用得着这样苦练?王大人分明是故意刁难我们,您帮我们去说说情吧,下午别再让我们傻站了。”
  “是啊是啊,您帮我们说说情嘛。”其他人一同附和,只有辛六埋头吃饭不瞎掺和。、余舒横扫了他们一眼,放下碗筷对着他们道:“好,我帮你们说说情,都有谁嫌受罪不想练?”
  “我!”“我我。”“还有我。”
  一下子就站起四个人,两男两女,剩下辛六,还有一个犹犹豫豫没动的男孩子。只见余舒对着他们笑了笑,突然拉下脸,指着饭厅大门沉声道:“你们四个出去,不用吃饭了,都到院子里给我站着,等王大人来了,我就帮你们求情,让你们都回家去,不用受罪了。”
  四个人一齐傻眼,辛六低头闷笑,心道这一群呆瓜,以为莲房是个好说话的人么。
  “愣着干嘛,滚出去。”余舒皱眉一声喝斥,把他们几个都吓到了,推推搡搡地出了门,老老实实地到太阳底下去罚站了。不怪他们胆怯,实是余舒在坤翎局说一不二,这一年下来积蓄的威信,板起脸来谁不害怕?
  等人都出去了,辛六才哼哼出声:“别人求之不得的机会,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抢到了,得了便宜还要这样卖乖,该。”
  剩下那一个男的侥幸逃过一劫,一句话都不敢争辩,学着辛六方才的样子埋头吃饭,努力假装自己不存在。那四个人在外面站了一个晌午,好不容易等到王大人来了,反过来要王大人帮他们向余舒求情。
  王大人哭笑不得地找到正在房里睡午觉的余舒,问明情况,又板着脸训了他们一顿,先让他们回房去喝水休息半个时辰,等到下午凉快些再让他们出来练习队形,再没一个吊儿郎当地不听话了。
  就这样过去两天,到了第三天下午,大提点好像突然想起来还有余舒这么个人,派人过来找她。余舒整了整衣裳,被人带到明宇楼。
  朱慕昭看到她穿着一身便服,微微皱眉:“怎么也不说换身衣裳,算了,来不及了,走吧。”
  余舒稀里糊涂的跟着他走了,半道上才惊觉他这是要带她去见皇上。她连忙打起腹稿,想着等下面圣的时候该说什么话,该怎么解释《玄女六壬书》是假的,大提点没有特别叮嘱她,那就是要她实话实说了,可她照实说了,皇上不会迁怒她吗,还是说再给她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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