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  第598页

,她就匆匆回到栖梧宫,叫来心腹宫女当面口授,让她到伯爵府去递话,转告忠勇伯宁王监国一事,让他早早准备,能够阻止最好,若不能够,便将此消息透漏给薛家。
  ***
  朱慕昭再次回到太曦楼,冥想了半个时辰,就让人去寻景尘。已是傍晚,景尘从公主府赶过来,楼内灯火通明,倒影在碧波池中幻作星辉,朱慕昭就伫立在九曲桥头,华阳巾,衣鹤氅,好似星君下凡。
  景尘脚步不由地放轻了,走近了才出声道:“世伯。”
  朱慕昭方在凝思,回神看向他,莫名叹了一声,道:“到了为你破命的时候了。”
  景尘一惊,连忙问道:“这是何故,您不是答应了要等我水到渠成吗?”
  五月皇陵祭祖,就确认了破命人是余舒,按照大提点的说法,破命人是女子,则需要大安祸子与破命人成婚生子方可破命,余舒因此和景尘反目,为了拖延时间,景尘对大提点借口不愿强迫余舒,得到了兆庆帝的首肯。
  前阵子他还同余舒私下说过,皇上很可能会等不及了,却不想这一天来的这么突然。
  “等不到那时候了,”朱慕昭侧头望着一池星光,喃声道:“战乱将起,恰逢圣上病重,祸端初现,如不尽快破命,则我朝危矣,天下危矣。”
  景尘连连吃惊:“皇上病重?”
  “昨夜卫国夫人潜逃出京,查无踪迹,圣上怒极攻心一夜病倒,一众太医查不出症结所在,无从对症下药,只能先稳住病情。”朱慕昭实话告诉他。
  景尘想也不想就说道:“我要进宫面圣。”
  朱慕昭摇头道:“皇后设下宫禁,圣上尚未清醒,她不会任人出入泰安殿。”瑞皇后的野心他一清二楚,如不是她心存拉拢的念头,今日岂会轻易让他进宫探视皇帝。
  景尘脸色微沉,心知事态严重。
  “儿女情长都是小节,怎比家国大义,”朱慕昭看出他不情愿,语重心长地劝说道:“你与她注定要做夫妻,这是天意。你在犹豫什么,是怕她不肯嫁给你吗?这一点你不需要你担心,只要你点头,她就只能与你为妻。”
  最后一句,颇是强硬,景尘不禁反问:“如是我不肯呢?”
  朱慕昭再次撇过头,望着池水,不去看他,但神情分明冷漠起来:“如是你不肯,那她这个破命人便没有存在的必要,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现在让你知道也好。”
  不曾见他冷言冷语,景尘心有寒意,只觉得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再次颠覆他的认知,他不想听,却不得不听。
  “你也知道,破命人若是男子,杀之则破。若是女子,则不必受死。其实这种说法并不准确,因为《玄女六壬书》上记载,破命人往往伴生,一为男一为女,若寻得男子当除,寻得女子则以姻缘破解。你若不愿娶她,那只好杀了她,你再和我到皇陵观黄泉水,便可看到另一个破命人。”
  景尘大惊失色,原来破命人竟有两个么!?
  朱慕昭不管他脸色难看,自顾说道:“你和余舒早有缘见,所以首先在黄泉池中看到的是她,另一个人你却不曾见过,不过不要紧,你观黄泉水时,自会得知。”
  “你骗我。”景尘不信道:“师父告诉我,世间只有一个破命人能够破解我命数,我下山之前,师父不惜闯入禁地利用镇教天玄阵为我卜了一卦,算出我的破命人就在义阳城,我正是在那里遇见了余舒,而不是你所说的另一个破命人。”
  朱慕昭轻轻一笑,形容不出的讽刺:“《玄女六壬书》与我朝龙脉息息相关,龙虎山一个教派,有何资格知道这其中的隐秘,令师怀贤道长的确是道法高明,却也无能知尽天下事。”
  景尘竟无言反驳。师门长辈当中并无人亲眼看过《玄女六壬书》,就连他自己都一直是道听途说,如何判断真假?
  “你想清楚了,你若不娶她,便是害她。”
  景尘低下头平复心中怒意,片刻后,冷声道:“我不会害她,也绝不允许别人害她。”
  朱慕昭依旧望着水面,态度强硬:“最迟半个月,你们的婚事必须定下,你可以提前知会她,但是不要让她试着抗议。否则她唯有一死,我不是在吓唬你。”
  景尘看着他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离去。
  朱慕昭慢慢回头,目送他走下九曲桥,出神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低声自言自语:“云沐枫,你的两个儿子都和你一样,是正人君子呢,呵呵。”
  末了一声轻笑,是嘲人亦自嘲。
  
  第七百三十二章 拒绝
  
  夜晚,景尘行色匆匆地从楼门走出,路边停靠的车驾赶上前来,两名侍卫牵着马跟在一旁,他却没有上车,而是伸长手拉过了一人手中的马匹。
  “你们先回去。”
  “公子这是要去哪儿?”侍卫伸手去扶,景尘却没理他,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景尘一路驾马狂奔到了宝昌街,敲开余府的大门。余舒正要睡下,听到下人禀报,心知他无事不登门,便换上衣服赶到前院,景尘不在客厅里等候,就在庭院内背手而立,看到她就大步上前。
  “怎地这么晚过来?”
  “我有话对你说。”
  余舒看他面色凝重,心道不妙,定是有什么不测之事发生,二话不说就转身带路,要过丫鬟手中的灯笼,不许人跟着,与他一前一后进了永春苑,七拐八拐就在白天她和薛睿谈心的地方停下来,回身道:“就在这里说吧,我府上花园有夜禁,不会有人擅闯。出什么事了?”
  景尘来时匆匆,等到与她面对面,却觉得难以启齿,深深吐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鼓足勇气开口:“小鱼,求你嫁予我为妻。”
  余舒杏眼圆瞪,被这突如其来的求婚惊呆了。
  怕她拒绝,景尘郑重其事地说道:“我若有幸娶你为妻,定会一生珍重,绝无二心。我自知以前辜负你许多,但我立誓,今日起我再有分毫失信于你,便让我死于非命,魂飞魄散永世不得为人,三清在上,正一道弟子景尘——”
  说着他就侧身跪下,竖起手掌要对天立誓,余舒脸色一变,上前扯住他的手臂,厉声道:“你闭嘴,谁要你发誓,你先把话给我说明白,为何好端端地就说要娶我,是不是皇上和大提点逼迫你,他们等不及了吗,要我提前为你破命对不对?”
  景尘被她大力拉了起来,他瞒不住她,只好一五一十地告知:“卫国夫人昨日逃离京城,皇上重病卧床,大提点算到战乱将起,大安风雨飘摇,于是要我与你尽快成婚,方能及时挽回国运。”
  余舒眯眼看他:“可是你爹云华易子亲口告诉我,《玄女六壬书》上说,以女子破命,并非是大提点所述的方法,他是在骗你,他让我与你成婚,一定另有目的。”
  “我知道他骗了我,但我非娶你不可,”景尘的态度异常坚决,不等余舒发火,他便道明苦衷:“因为这世上原本就有两个破命人,一男一女,只要杀了你,就能找到另外一个破命人。如果我不娶你,他们就会要你的命。”
  余舒惊愕:“你说什么,有两个破命人?我不信。”
  “我也不信,”景尘目光深沉:“可是说到底,你我谁也没有看过《玄女六壬书》,我爹也没有告诉你真正的破命方法。我知道大提点骗过我,但万一这次他说的是真的呢,小鱼,我不敢去赌。”
  余舒心中一凛,脑中一瞬间闪过了许多念头,不由地握紧了他的手臂。
  景尘看出来她内心挣扎,分明是不愿意嫁给她,胸中微微刺痛,终于忍不住问她:“我知道过去是我对不起你,我发誓不会再辜负你,小鱼,为何你就是不想与我做夫妻,究竟我哪里不对,你说出来,我一定会改。”
  余舒脑子乱作一团,对上他祈求的眼神,硬是编不出谎话,“你没有不对,也不需要改。”
  “那就是你还在怪我当日与你绝交吗,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够消气,你告诉我好吗?”景尘执着不懈地追问。
  进京这一年,他虽看穿了世态炎凉,却仍旧不懂男欢女爱,他始终记得余舒在小树林里对她说过的话,记得她曾心仪于他,他甚至从来不曾想过,这种感情有一天会消失无形。
  余舒苦笑着躲开他的视线,这样的景尘实在让她感动,只怕自己会一时心软,再与他牵扯不清,转过身背对着他,缓缓低声道:“我早就不怪你了,我既不怨你,也不恨你,让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呢,景尘,我不能和你做夫妻是因为……因为我心里面装着另一个人,不是你。”
  她到底还是说了出来,哪怕这话很伤人。她没有回头,便看不到他脸上的无措,看不到他眼中的茫然。
  “另一个人?”
  “对。”
  景尘似乎是听懂了,他的神情霎时慌乱起来:“可你不是说过,说过你喜欢我的吗?”
  余舒苦笑道:“那是从前,我现在只当你是朋友,并无男女之情,以后也都不会再有。”
  听到她这样说,景尘竟觉得难以呼吸,他抬起手伸向她后背,捉住了她的衣袖,攥紧了手心。
  “那你是喜欢上另一个人了,是吗?”
  余舒轻轻点头:“我有想要托付终身的人,不论如何,我不会嫁给你。”她不会为了活命,就违背心意,她想要托付终生的人是薛睿,不是景尘。
  “原来是这样。”景尘的眼神迅速暗淡了下来,拽着她的手指慢慢放开,后退了两步,轻声道:“我能问那个人是谁吗?”
  余舒摇摇头。
  “……我先回去,明日我在司天监等你。”景尘留下这一句话后,就落荒而逃。
  终于把话说开了,余舒并没有感到包袱落地的轻松,反而觉得肩上愈发沉重起来。该来的终于来了,面对别人安排好的命运,她要如何抵抗呢?
  ***
  景尘失魂落魄地回到公主府。他一路低着头,走近溯嬅阁,却没有留意到等候在楼外面的水筠。
  “师兄。”水筠出声唤道,见他面色不佳,只当是出了什么事,担心地问道:“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景尘扫了她一眼,一语不发地走近楼中,水筠心里嘀咕:她最近没做什么让他生气的事啊。
  她让人推着木轮椅跟了进去,小心翼翼地打听:“你不是到司天监去了吗?大提点找你有什么事啊?”
  景尘坐在躺椅上,一手盖住了额头,音色疲惫道:“你不要问东问西,我不想和你说话,你回房去睡吧。”
  水筠撅起嘴,两个月前她和余舒“握手言和”,景尘对她的态度就有好转,很久没有这样冷言冷语地对她了。她不情愿走,就让侍女先退下了。
  景尘默念了十多遍清心咒,睁眼看见她还在那里,只觉心中烦闷:“你怎么不走。”
  水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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