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  第39页

在草地上,余舒就递了水桶过去,他接住,她也跳下来,接过水桶,拽着他往假山后头冲去。
  两人刚躲起来,就听见外头长廊上一连串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大响。余舒一手死拽着余小修的胳膊,紧贴在山壁上,从山石缝里看着外面火光和人影,不敢弄出一点动静,就怕有人眼尖发现他们。
  “人呢!跑哪儿去了?”
  也该是余舒倒霉,先前被鱼钩子划到了手心,正好这只手提着装鱼的水桶,本想抓牢,谁知她猛一握紧,反倒是挤着伤口,疼的她手腕一哆嗦,水桶就那么脱手掉下去“唔!”
  余舒瞪圆了眼睛,嘴巴被身后一只手捂住,叫声被闷在嘴里,水桶亦没有发出声响,而是被人用脚尖借力一停,稳稳落在了地上。
  “嘘,别出声。”
  耳边传来低声的警告,淡淡的呼吸吹在耳侧,夹杂着一丝铁锈般的血腥味,激的余舒脖子上乍起了汗毛,身后的人一左一右不费力气地将他们姐弟两个抱在怀中,双臂从肩侧绕过,牢牢地捂住他们的嘴。
  余舒不敢挣扎,抓着余小修的胳膊使力,余小修动了两下便也安静下来,姐弟俩都聪明,身后这人肯定是招来护院的贼偷了,配合一下,他待会儿大概会放了他俩,要是不配合,让人抓住,那就是跟着他一起倒霉。
  余舒一点点扭动脖子,斜着眼睛,只能勉强看到一角蒙面的黑巾,从个头上判断,这人比她要高上一个头还多,是个成年的男子。
  “不在这里,去那边看看!”
  外头那群护院在长廊上逗留了片刻,就挑着灯离开了,余舒提起的心却没有放下来,因为身后的人并没有放松,而是一手勒住了余小修后退半步,压住余小修的挣扎,哑声对余舒道:“带我到安全之处。”
  天已有些微亮,余舒眯着眼睛看着那带着黑色头套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蒙面人勒在余小修脖子上的手臂,捏了下手心。
  “跟我来。”
  。…
  险险地避开了几波惊动的护院和家丁,余舒把人领会了杂院,在非自愿的情况下。
  天还没亮,杂院里只有鸡子醒了,余舒推开门,闪身让那蒙面贼偷挟着余小修入内,水桶放在门后,把门关上,落了门闩,过去拿火折,却被那人拉住。
  “先不要点灯。”
  “嗯,”余舒听话地放下火折,看着对面昏暗的人影,小声道:“这是我们俩住的地方,我们不跑,你把我弟弟放开好吗?”
  那人犹豫了一下,就把余小修松开了,刚得自由,余小修就推开那人挡到余舒身前,恶狠狠地盯着对方,道:“你想干什么?”
  蒙面贼没理他,扶着桌沿坐下了。
  “小修,”余舒从后头拉住他,安抚道:“小声点,把人招来我们俩也要跟他一起倒霉。”
  闻言,蒙面贼抬头看来一眼余舒的方向,似苦笑了一声,才轻声对她道:“小兄弟放心,我处理下伤势就走,不会伤害你们,把灯点着吧。”
  余舒拍拍余小修的肩膀,上前去把油灯点燃,豆大的灯光照明了这一小块,她剥了下汗湿的刘海,一抬头,就对上一双黑洞洞的眼珠子,惊的她心口一跳,那蒙面贼盯了她两眼,又扭头去看了眼余小修,对他道:“去打一盆水。”
  余小修哼了一声,余舒推推他,才不情不愿地端着水盆出去了。
  门一开一关,余舒就站在桌边静静地看着蒙面贼,听见他轻轻呼了一口气,便动手解起衣衫,三两下就将上衣除掉,露出紧实的上身,两片胸肌紧张的绷起,光滑又结实,要不是他胸下扎着几枚尖头暗器的地方正在往外嘶嘶的冒血,余舒还能淡定地欣赏一下对方的好身材。
  他唰唰两下将白色的中衣撕成条状,低头把腹部的暗器一个个拔掉,余舒听见他轻哼了两声,虽然看不见他表情,但料想他应该是皱着眉头。
  拔掉这些小东西“叮叮”几声丢在桌上,他不知身上何处摸出一只药瓶,将药粉洒在伤口上,用布条在腹部飞快地缠了两圈,又伸手在背后摸了下,轻嘶一声,抬头对余舒道:“帮我个忙。”
  说着转身,露出汗湿的后背。
  
  第五十六章 都是嘴馋惹的祸
  
  “帮我个忙。”
  余舒看着那蒙面贼扎了七八个小血洞的后背,很是替他肉疼了一下,短暂的犹豫后,就走上前,只是手还没碰到他后背,就听见门口一声低喝:“你干什么!”
  余小修一进门就看见那贼人在他姐面前光着个脊梁,顿时火气冲天,也不看清楚对方身上伤势,就放下水盆,蹬蹬上前把余舒拽开拉到身后挡着,两眼冒火地盯着他,愤声道:“臭流氓,把你衣裳穿上!”
  蒙面贼人似是一愣,不大搞得清楚状况,余舒扶了扶额角,按住余小修肩膀,低声道:“小修,他背后有伤,想让我帮忙上药,你别乱想。”
  余小修气道:“那他也不能在你面前脱衣裳啊,你一个姑娘家,他这样成何体统!”
  那蒙面贼肩膀一动,看向一身短袍男发的余舒,灯光下的目光满是诧异,对上了余舒出奇平静的眼神,眼神一缩,忙拾起长凳上的上衣,挡在身上,低头窘迫道:“冒犯了,在下不知你是位姑娘。”
  余舒挑挑眉毛,这贼偷还挺懂礼数的。
  “不碍事,”她扭头对余小修道:“你去把水端过来,我帮他把背后的利器拔了。”
  余小修急道:“这怎么能行,我来弄,你背过去不许看。”
  说着推了她一把,上前去检查那蒙面贼后背,一见到他背上血洼洼的伤口,吓的后退了两步,脸色有些发白,他毕竟年纪小,没见过血腥,胆子再大还是个孩子。
  余舒伸手扶住她,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来,赶紧给他弄好让他走人,不然等下有人搜过来我们就坏了,你听话,去把水端过来,再那条干净的毛巾,再不听话我可生气了。”
  余小修踌躇片刻,瞪那蒙面贼一眼,闷头去端水来。
  余舒上前一步要摸那人后背,对方却躲闪了一下,余舒手落了个空,暗自冷笑,这贼偷,半夜闯人庭院,挟持他们,现在又来不好意思个什么劲儿。
  想着就伸出手,强硬地按在他肩上,不悦道,“别动。”
  对方轻挣了一下,便僵着背脊不再动弹,余舒接过余小修递过来的手巾,在他背上小心地擦掉血迹,露出伤口,用手巾捏着暗器边缘,“嗞”的一声拔出来,感觉手下肩膀震动,不怀好意地勾了下嘴角,把带血的暗器往桌上一丢,不急着上药,接着“嗖嗖”将其他几处三角铁片都拔出,毫不留手,连口喘气的机会都不给他,疼的他背上直冒冷汗,叫余小修看的十分解气。
  最后还是把药粉给他撒上,堵着那人渗人的破口,用剩下的布条包住伤口,处理好这些,等这蒙面贼重新把黑色的上衣穿上,外面天色已白。
  余舒出去外面把一盆血水都倒到墙角底下,又在院子外头张望了一会儿,重打了一盆水进屋,湿了手巾递给他,回来对那贼人道:“你趁着没人搜到这里快从后门走吧,等下天亮了,你难逃出去。”
  蒙面贼擦了擦脖子上的汗,又洗了把手,闭上眼睛喘口气,对余舒道:“麻烦姑娘带路送我出去。”
  比起在小花园时的胁迫,他现在的口气温和的称得上是请求了。
  余舒按住要抗议的余小修,低声道了一句“好”
  又叮嘱余小修道:“我送他出去,你快把屋里收拾下,等下刘婶醒了别给她看出什么。”
  “姐,我去送人,你在屋里。”
  “别胡闹,”余舒还是不放心这个贼偷,怎会让余小修跟去,凶了他两句,不管他愿不愿意,自己领着蒙面贼离开。
  正房大院是纪老太君披着一件外衫,蓬松着发髻,端坐在厅里,脸色铁青,二夫人正体贴地站在她身侧端茶侍水,安抚老人家。
  下头纪家老大纪孝寒和老二纪孝春正在争吵:“大哥,你是怎么安排护院的,能让贼人闯到母亲卧房里来,若非父亲年前请青铮道长在屋内布置下机关,该如何是好。”
  纪孝春满口埋怨。
  “非是你之前将护院借了二十人给刘府,内院哪里会出现空缺。”纪孝寒口气发冲。
  纪孝春一噎,不服道:“大哥说这话就不对了,星璇在京城,还要薛家照拂,刘家开口我怎好不借。”
  纪老夫人听他们吵吵,眉头夹得死紧,出声打断:“好了,你们两个不许再吵,今夜这贼人并非是贪图金银,恐怕是冲着主屋后面的藏库而来,此人如此熟悉内院,只怕在家中有内应,不论如何,要把人抓住,不能让他跑掉。”
  兄弟二人一听“藏库”二字,皆都打起了精神,坐直了听话。
  “娘您放心,三弟已经派领护院在园中搜查,这人中了那么些暗器,想必跑不了多远。”纪孝寒道。
  纪老太君不放心地对老二道:“孝春,你派人去一趟府衙,找你妹婿,尚若人跑掉,就要他在城中张贴榜文。”
  “是,娘亲,儿子这就去。”
  二夫人轻抚纪老太君肩膀,温声劝道:“娘,这些事交给大哥他们去做就是,我扶您进去休息吧。”
  纪老太君年事已高,确实熬不住,加上对几个儿子放心,就顺着她的话进了屋后补眠。
  余舒送那人出去,路上沿着墙根走,她一语不发,对方却有闲情开口:“姑娘为何帮我?”
  余舒暗翻白眼:哪个帮你了,要不要这么自作动情,我是怕被你连累好不好,倒霉撞见了,管不管都是一身骚,要不然你死路边上试试,看我会不会多瞧一眼。
  当然这些实话余舒是不会说出来的,于是她选择沉默。
  蒙面人讨了个没趣,摸摸面罩,又主动找话:“你们为何半夜在那里钓鱼?”
  “饿了。”
  “嗯?”
  余舒想想她少钓那一条鱼,心里就又怨气,恰好她肚子饿的“咕噜”叫了两声,响的前后都能听见,不免自嘲出声道:“吃不起肉,嘴馋,只好去偷鱼吃。”
  身后静了一会儿,叹声道:“那八宝香鲤是纪家的珍味,一尾难求,尚若被人发现你偷——你私自钓取,他们抓到不会轻饶你。”
  八宝香鲤?原来她钓这鱼还有名头啊,难怪格外鲜香好吃,余舒心想,没应他话,他也没再吱声。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小径,就是后门,余舒把人送到这里,停在门口,看他出去,蒙面贼站在外头冷清的小巷子上,向她抬手道谢:“多些姑娘。”
  回应他的是“嘭”的一声门响,余舒的白眼消失在门口,他看着禁闭的大门,怔了怔,哑然失笑,胸膛震动,带动了伤口,疼的他咳嗽了几声,只在门前停留了片刻,就转身快步离开了巷子。
  天亮
  正房
  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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