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砖  第1114页

手,让厨子把鱼装盘子,自己推着李二回到了前厅,屋子里不暖和,李二却不让关门,他说总是透不上气来。
  云烨根本就不提酒的事情,帮着老眼昏花的李二剥鱼刺,一条鱼吃完,李二才想起喝酒的这回事来,让侍卫拿回来一坛子好酒,不是云家的烈性酒,而是一坛子黄酒。
  确实是好酒,酒色就像琥珀一样,李二笑道:“你看,玉碗盛来琥珀光,这是最好的兰陵美酒,可怜我的兰陵孩儿,如今独守空闺,她的夫君就是一个短命的,不过窦家如今已经烟消云散了,兰陵再嫁也就不算什么事情了。”
  云烨摆手道:“您还是不要折腾兰陵了,人家现在活得快活着呢,自己有产业,有人手有宅子,整日里忙碌自己的生意,听说现在正在和何邵争夺糖霜的买卖,两方人的商战打得正如火如荼,各出奇招,岭南的甘蔗价格已经快要成天价了,她可不是您心中那个娇弱的小女儿了,堪称商场的巨头,这些年,不但养牛挤奶,做奶糖,现在把水果都拿来做糖果了,咱大唐最大的糖果商人是谁您知道吗?就是兰陵。”
  “人家好不容易把姓窦的熬死了,当然要过几年快活日子,您就不要操心了。”
  李二慢慢地呷了一口温热的黄酒笑着说:“也好,只要她活的愉快,朕也就放心了,只是兕子,兕子实在是让朕伤心。”
  云烨一口喝完碗里的酒,给李二夹了一块鱼继续说:“兕子已经成神仙了,那个玉女门的大姐头现在就是她,您睡着的时候兕子可是来看过您好几次,只是不让娘娘她们说,说没脸见您,来到京城将承乾,青雀,高阳,还有我打劫了一通,带着一大笔钱又回去了,您可能还不知道,承乾把兕子的封地给换到云台山去了,从此以后,那座山就是兕子的封地。”
  李二惊愕的放下筷子道:“这孩子怎么会这样?朕早就说过不怨她,一碗迷迭香而已,要不了朕的命,怎么到现在还耿耿于怀的,朕难道就睡的那么死?”
  云烨没好气的说:“她到我床跟前,我都不知道,跟一个鬼一样的抱着腿坐在窗台上,如果不是无舌暗中拿石子敲打我一下,我也不知道她来过。”
  “到您那里去一定是娘娘同意了的,看看您就走,人家现在是神仙中人,不入凡俗的,您以为她勒索走大批的钱财干什么,也在给自己盖宫殿,和小武一个德行,哪里偏僻往那里盖,青雀又把如何联系王玄策的法子给了兕子,现在应该有好多倭奴帮着她盖宫殿呢。”
  李二抽抽鼻子,又喝了一口酒,喝的非常节制,一碗酒喝完,就不再添加,云烨自己很快就把一坛子酒全部喝完了。
  酒喝完了,两条鱼也吃光了,云烨摸摸油光光的嘴打算告辞,李二幽幽的对云烨说:“告诉孩子们,如果想见我,就来,不用等到我睡着的时候,他们的父亲再也不会让她们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了……”
  云烨一愣,想要说话,李二却自己摇着轮椅慢慢的隐入到了宫殿的深处,云烨觉得李二似乎在哭,不过这个人到了现在依旧不会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在外面。
  旺财见到云烨从行宫里出来,欢喜的跳跃两下,率先往家的方向走了两步,见云烨没有跟上来,就停下脚步等候。
  云烨在回头看行宫,今天的李二和平日里的李二大大的不同,帝王的威严似乎已经消失殆尽,现在他只是一个希望见到自己孩子的慈爱的父亲。
  现在明白行宫里为什么会只剩下李二了,他在做补偿,补偿自己的妻儿,一次性的让皇后以及其他嫔妃统统都去坐火车游玩,这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巍巍深宫,锁住的不止是三千后宫佳丽,也有李二这个寂寞的帝王。
  刘方不打算住在云家了,他改变了主意,不愿意把自己的尸体埋进书院的墓园里。他的孩子来接他了,希望能自己照顾老人家天年,刘方先生貌似坚强的意志在一瞬间就被自己的重孙儿冲击的七零八落,迫不及待的就要随着自己的重孙去甘州老家,于是无舌就更加的寂寞了。
  还好,云雷搬进了无舌的院子,有了一个调皮的没边的孩子,无舌总算不太寂寞了,云家的物质条件很优厚,无舌看重的也不是这些,老头子最害怕的就是死在床上无人知晓。所以无舌对小苗特意嘱咐过,每天早上,必须去给他请安,看看他死了没有。
  他一点都不忌讳说这个死字,亲自给自己准备好了棺木,非常的奢华,能用檀香木做棺材的云烨就见到他一个人,刘方先生走了之后,他就不再睡床铺了,而是在那个非常大的棺木里铺上被褥睡在里面,晚上进入他的屋子,眼看着一个鸡皮鹤发的老人直挺挺的从棺木里站起来,胆子小些的会被活生生的吓死。
  人老了就非常的在乎棺木,刘方从云家走的时候,拒绝了任何金银宝贝,只要了一口上好的金丝楠木的棺材,亲自押运着回到甘州去了,看样子他也很希望早日睡到里面去。
  云烨觉得自己好像也老了,不是身体感到老迈,而是心境,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好像都能闻到自己骨子里面散发的那股子腐朽的味道。
  才打算给自己弄口棺材也躺进去试试,结果被发疯的辛月一口回绝,还说只要云烨自己开始准备棺木,她就立刻先把自己弄死。不但辛月不同意,那日暮,小苗也不同意,平日里对自己百依百顺的铃铛也哭的让人心烦。
  眼瞅着全家陷入了悲伤地海洋,云烨无奈的长叹一口气,现在还真的死不得啊!


第三十六节 獠贼
  心理学上有一个说法叫做悲观延长理论,科学家也证明,你砍倒一棵树,别的树会感到恐惧,现在李二快死了,刘方快死了,无舌认为自己也快死了,要命的是旺财也表现得很不对劲,昨晚就吃了一个混了麸皮的黑面馍馍,对面前切碎的水果看都不看,以前这是它最喜欢的东西,吃起来总是没个够。
  云烨已经被死亡缠绕住了,身边的人和动物好像都要死了,玉山先生中风之后嘴就是歪的,如今说不了话,口水都需要丫鬟一遍遍的擦拭,元章先生偶感风寒,就在床上整整的睡了半个月,这还是多亏孙思邈在跟前,要是换个人,早就没命了。
  最害怕头上缠着白布来云家报丧的人,见一个云烨就大怒一次,这个月已经大怒了三回了。
  大怒伤肝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所以云家人不再把这类消息告诉云烨了,全部交给回京的云寿去处理,云烨像一只老鼠一样的藏在后宅,除了每天巡视城防之外,就待在那里不动弹。
  那日暮换着法子的逗丈夫开心,在没人的时候甚至把自己饱满的乳房塞进丈夫嘴里,这一招云烨当然很喜欢,可是喜欢完了之后,神情依旧阴沉。
  以前很不理解李二他们追求长生的心态,现在理解了,彻底的理解了,死亡真正带给人的不是恐惧,而是寂寞……
  一个人长生很没意思,一群人长生才有意思,这是云烨的看法。
  拍拍那日暮丰硕的屁股小声地说:“快起来,再不起来,没死也被你压死了。”
  “您以前最喜欢抱着妾身的。”那日暮有些委屈。
  “废话,那时候我二十岁。现在我马上五十岁,能一样吗?”
  “可是您昨天还说肉肉的抱着舒坦!”
  云烨还没有说话,在边上做刺绣的辛月,拿着绣花针就恨恨的扎在那日暮的屁股上,那日暮尖叫一声捂着屁股就跳起来,眼泪都出来了。
  辛月冷冷的瞅了那日暮一眼。哼了一声就继续做自己的活计。
  “你疯了,怎么拿针扎人,那是地主婆才干的事情!”云烨训斥了辛月一句,拔开那日暮捂着屁股的手,发现血都从薄薄的绸裤上渗出来了,这婆娘下手没半点轻重。
  “惯,你再接着惯她,四十几岁的人被你惯得像个小丫头一样,活得没心没肺的地装小丫头。也不看看她磨盘一样的屁股压在腿上半个时辰不动弹,您要是好受才出鬼了。您就算是年轻,也架不住这样压,赶紧走几步,血脉不畅通,小心摔跤!”
  辛月彻底成了地主婆,尖酸刻薄的厉害。
  不理会地主婆,自己老婆愿意怎么亲昵是自己的事情。给受了委屈的那日暮披上大氅子,决定带着那日暮去打柿子。
  “等等我!”辛月拿牙齿咬断丝线,把绣花针别在花绷子上,匆匆的从软榻上下来,拎着一件皮裘就跟着云烨那日暮出了房门。
  那日暮一瘸一拐的挂在云烨胳膊上,还把头靠在云烨的肩上,远远看去,他们两个就像是一对璧人。踩着薄薄的初雪在漫步,一张脸堆在狐裘里的辛月无疑就是小说中那个恶婆娘的化身。
  很恶心的场景,不过那日暮喜欢,随着屁股上的疼痛不断地减轻,心里面的优越感顿时就占了上风。不断娇滴滴的指着柿子树上的柿子评头论足,现在她最讨厌的就是辛月说她长着一个磨盘般大的屁股。
  “夫君,您看啊,那个柿子肥硕,屁股足够大,比妾身的大多了!”
  云烨的手一抖,结果那个柿子就被竿子剥下来了,没有掉进杆子上的布口袋,而是掉在地上,初冬的天气还不算太冷,柿子掉下来摔成了一摊黄泥,看着恶心。
  云烨收起竿子无奈的对那日暮说:“你就是一个打不怕的,你和辛月斗嘴,每回都是你吃亏,人家是大的,有这个名头打你都白打,不要去撩拨她了。”
  说了两句之后就放下竿子去了前厅,长孙冲来了,云寿还招待不了,还以为长孙家能够丝毫不在意李承乾的举动,忍到现在还是忍不下去。
  长孙冲坐在大厅上喝着茶,他和云烨虽然翻脸了,但是不关云寿的事,所以云寿就站立在一旁伺候,丝毫不敢大意,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气氛看起来还算融洽。
  云烨进来之后长孙冲没起身迎接,指指身边的椅子就像在他家一样随意。
  “你有什么章程啊,如果有说出来,合适的话长孙家就跟着走,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咱们两家都会成为孤家寡人。”
  云寿给长孙冲鞠躬之后就退下了,云烨胡乱喝了一口茶说:“还能怎么样,皇帝要收拢权力,咱们希望权力分散,就是这样,这个天底下的权力皇家不可能攫取干净,总还是需要我们去分担,承乾这样做的后果很快就要出来了。”
  长孙冲摇摇手道:“等到什么时候?皇帝现在连一州一道的刑狱都要查看,这样做虽然是古代圣君的做法,可是你也看看大唐多大,古代的列国才多大点。”
  “五百名以上的军卒调动,也需要皇帝同意,也不看看大唐有多少军卒,兵部在册的就有六十五万余人,除掉十六卫,剩下的都散布在漫长的国境线上,南海有事需要调动三千兵马去平乱,难道说也需要上报?一来一回半年的时间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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