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却依旧缩在墙角后不动,只露出双清澈的眼睛,非常好奇地看着她。
槿知并不是个很会哄小孩的女人,也很难娇声娇气地去与孩子交谈。见他羞涩,她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笑笑,然后转身去刷牙了。
刚刷了几下,又听到身后有动静。她一回头,就见小杰飞快探头出来,飞快地小声喊了句:“姐姐好!”然后立马又缩了回去。
槿知忍不住又笑了,朗声说了句:“你也好。”然后低头继续刷牙。任由小孩子在身后小心翼翼地窥探着。
等她放下牙刷杯子,那毛巾擦了擦脸,一抬头,却见屋前小坡的下方,已经站满了人。
聂初鸿领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肩膀上还扛了个小的。他站在那里,抬头望着她,在笑。
――
“孩子们想要早点看到你,非要跟过来。”聂初鸿说。
槿知被孩子们簇拥着,走在他身旁,手里还牵着小杰,闻言莞尔。
而聂初鸿低头看着她的侧脸,阳光下,更觉她肤色白皙如玉,眉眼温婉动人。
一行人走在田间。许是有孩子们蹦蹦跳跳作伴,昨晚崎岖难行的田间小路,似乎也变得好走了许多。
很快,就到了昨晚槿知费尽了力气才爬上来的梯田。不过这一次,是下行。
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槿知跟在聂初鸿身后走了几步,就险些滑倒。然后就感觉到小杰反握紧了她的手,抬头看着她,很担心的样子。
槿知微笑,摸摸他的头。
“林勇志。”聂初鸿忽然叫住最大的一个孩子,“扶着槿知姐姐。”
他明明没回头,却好像察觉了她的困境。被点名的男孩立刻跑过来,红着脸抓住她的手。
槿知也不推辞,笑着说了声谢谢。又抬头,望着聂初鸿的背影:“谢谢。”
“不用谢。”他一把将个头最小的孩子,又扛到了肩上,三两步就跳下了坡,“总不能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又摔个四脚朝天。”
他低沉的嗓音里有隐隐笑意,孩子们听到全笑了。他的打趣,槿知却全不在意,跟在孩子们身后,不紧不慢地下了坡。
很快,就走到了校舍下方。抬头望去,白云漂浮在蓝天,校舍窗明几净,还有好些个孩子,正坐在教室里。
钢琴声,如同流水般,从窗户飘了出来。那些孩子们摇头晃脑,开始唱歌。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
槿知听得很专注,聂初鸿让那些孩子自己去玩,站在她身旁,也静静地听着。
到最后一段时,一个柔和的男声,合了进来: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槿知听得有点吃惊。因为那男声真的是格外低沉动听,简单的一首《让我们荡起双桨》,竟让他唱得深情婉转,听得人不知不觉就愣住了。
她循声望去,就见教室前面,钢琴后,一个男人,安静的坐着。唯有双手,在琴键上无比灵巧地弹奏着。
他跟聂初鸿一样,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如同每一个清贫的支教老师。他的身材并不如聂初鸿高大,背影却也显得十分修长匀称。他唱完最后一个音符,抬起了头。
那是张看着有些普通的脸,五官并不出众。但是肤色却很白,白里透红,显得很有光泽。若说脸上最出色的,就是他的眼睛,细长的眼,却跟那些山中孩子一样清澈动人。
“他就是顾霁生。”聂初鸿介绍道。
槿知点头,聂初鸿昨天跟她提过的,另一位志愿者老师。
这时,顾霁生站了起来,拍拍双手:“好了,下课。自己去玩,玩回来,可别忘了洗手。”
他讲话慢条斯理,居然带着股懒洋洋的劲儿。听着倒不象个老师,反倒像位矜贵的公子。
孩子们一哄而散,一个个头最小的孩子,爬下座位,走到他面前,抬起头,不知道小声说了句什么。顾霁生微微眯起眼,然后在孩子面前蹲了下来。两人一直交谈着,他的样子看起来非常耐心,就好像是在跟同龄人交流。
聂初鸿领着槿知走过去,他察觉了,拍拍孩子的头,站了起来。
槿知直视着他。
然后就感觉到他那漂亮的眼睛,露出锐利而审视的目光。
“霁生,这是谢槿知。你知道的。”聂初鸿介绍道。
槿知刚要露出笑容,跟他握手。哪知就看到他将双手往胸前一抱,低低地嗤笑一声:“又来体验生活的了?怎么样,住得惯吗?是不是发现现实没有梦想那么美好啊?”
槿知一怔,聂初鸿也皱眉,刚要开口,谁知顾霁生一个眼刀就射向了他,然后说:“是不是还顺带看上了他?呵……我们可不需要女人惺惺作态的矫情。如果将来不愿意留下,就别招惹我兄弟。”
槿知:“……”
第25章 狭路相逢(下)
聂初鸿的脸色都变了,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胡说什么?住嘴。”
顾霁生半点不怕的样子,斜他一眼:“你抢着当什么护花使者?看她娇滴滴的样子像是会为你留下吗?趁早死心。”说完,也不管他俩的脸色,直接绕过,走向了门外。
聂初鸿的俊脸竟难得的有些发红,看向她:“他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人不坏的,你别放在心上。”
槿知摇头:“我不会放在心上。”想了想,倒是笑了:“你这个同事,跟只孔雀似的。”
聂初鸿微愣,望着门外顾霁生的背影,也笑了。
――
接下来一天的相处,槿知却发现,顾霁生也并不算是针对她。他根本对什么事都挺挑剔的。学校雇了村里的张嫂子每天来做饭,吃饭时,他就挑三拣四,嫌肉炒咸了,菜炒老了。一边批评,一边慢吞吞地吃。其他人好像对这已经见怪不怪,张嫂子笑呵呵地继续给他们打菜;聂初鸿眉都没抬一下,低声照顾着槿知是否吃好;连孩子们都跟没听到似的,还有孩子趁顾霁生骂人,偷偷从他碗里抢菜吃。
庄冲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起来就来食堂吃饭。闷头吃了半天,才抬头对槿知说:“这人是谁?欠抽。”
等吃完饭,大家一起带着孩子到外面散步。顾霁生又始终皱着眉,嫌太阳太大,嫌油菜花田长得太密太俗;
下午,槿知带着孩子们剪纸,做读书小卡片。以前她寄来的卡片,都是现买的,只自己写字而已。所以可以想像,她现在亲手剪的卡片,必然是毛毛刺刺,不那么美观的。
结果顾霁生就凑过来,看了两眼,一脸嫌弃:“你还是不是女人?一张纸被你剪得这么惨不忍睹。”槿知也不还嘴,自顾剪自己的。结果下一秒,纸和剪刀都被他一把夺去。他在窗边坐下,低头十分专注地剪了起来。几个孩子围过来,只有在这种时候,他的眉目才立刻变得柔和。
吵吵闹闹的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太阳快要落山时,孩子们三三两两都回家了。就剩下聂初鸿、顾霁生、谢槿知和庄冲,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还有孙大娘家的小杰,,因为要跟槿知一起回家,所以蹲在地上玩泥巴。
聂初鸿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对槿知说:“你想看山里的花海,明天我陪你去。”
始终点头打游戏的庄冲,抬起头:“我也去。”
槿知还没答话,结果顾霁生凉凉的声音就响起:“呦,还真是舍命陪美人。关键还算不上多大的美人。我看你是忘了自己是个路痴了,上次迷路在山里,是谁把你背出来的?”
话音未落,槿知和庄冲都看看聂初鸿,又看看顾霁生。
聂初鸿倒也大方,淡笑道:“所以霁生,你明天陪我们一起去。”
顾霁生立马撇了撇嘴:“不去!我要看孩子,而且真是不好意思,山里的路我也不那么熟,我可不想冒生命危险,陪他们进山。”
庄冲忽然看向他,语气淡然:“我们不稀罕。”
顾霁生脸色一变,眼看他俩要顶上了。槿知立刻看向聂初鸿:“孙大娘说,随时可以给我们当导游。”
这个提议一出,顾霁生和聂初鸿倒都是没反对。聂初鸿点头说:“她倒是对山里的路很熟,体力也好。找她就没什么要担心的了。”
顾霁生则淡淡道:“那就祝你们玩得愉快。可千万别磕着碰着,回来还要我上药伺候。”说完他就起身,朝屋子里走去。
――
又商定了一些细节,槿知就跟着小杰回家了。庄冲也一头钻进聂初鸿的房间,继续打游戏。聂初鸿走到顾霁生呆着的屋子里,一进门,就见他坐在窗边,端着杯热茶,依旧是平日倨傲又慵懒的样子。
聂初鸿走到他身旁坐下,抬眸看着他,却笑了:“看得出你喜欢他们,干嘛还总是气别人?”
顾霁生端起茶喝了一小口,淡淡答:“谁说我喜欢他们?”
聂初鸿也不与他争辩,拍拍他的肩膀,起身说:“我明天陪她进山,你看好孩子,不要乱发脾气。”
顾霁生却放下茶杯:“站住。”
聂初鸿双手插在裤兜里,转身看着他。
顾霁生长长地叹了口气:“你是真的喜欢她?”
聂初鸿沉默了一阵,没答,转头就要往外走。顾霁生眉头一挑:“看来是真喜欢上了。”
聂初鸿停步,在他的床沿边坐下,但是依旧没出声。
顾霁生转头,望着窗外夕阳中的原野。
“以前她每次有信来,你那一天都会显得特别高兴。一到花开吧,就一定要去摘一些,做成画给她。既然喜欢,你就好好追。他们要在这里留一个星期,你好歹也有点男人魅力,使出浑身解数,让她看到你,让她感觉你,让她离不开你。不然,她如果以后不为你留下来,你怎么办?既然难得喜欢上了,这样的人,不是经常可以遇到的。”
聂初鸿听了一会儿,反倒笑了。
“说起追女人,你倒是一套一套的。”他说,“我自己会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