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记  第57页



“都没进门,顾不上问,我看是来买什么的罢?我们家没什么大事,本家那边也没听说有,至多,可能是秦老夫子那边?”英婆想着回道。

“嗯。”应该是那个老夫子那边的事了,八*九不离十。哼,那小儿子,见老东西死了没有靠山又巴上了一个,不是亲爹当爹待,惯会见风使舵,对一个外人比对她这个亲娘还亲,打小就不是个玩意东西。

宋老太太想起那个从小就招她厌的小儿子就厌烦得很,不愿想他,这厢想起那个无论性情长相都像她的小孙女,这阴鸷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你等会打听下她们住哪,把小五带过来。”

“那住家里吗?”英婆颇有点小心地问。

老太太顿了一下,随即老脸一沉:“住我屋里,谁还敢当着我的面针对她不成?”

英婆“诶”了一下,想了下又道:“怕是她不愿过来,她跟她娘……”

感情历来好得很,都不愿意分开的。

“废话恁多!带过来就是!”老太太恼了。

她一恼,英婆不敢多说,唯唯诺诺地应承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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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宋小五与她娘,还有莫婶儿赶往了秦家,离了宋宅那边近闹市的时候看到载人的驴车,还花了三个铜板坐了车,赶往了秦家。

莫婶身子不好,连天的赶路和这一大早的奔波让她疲倦得很,遂上了驴车,宋小五拉着莫婶坐在了草蒲上,她则坐在了高一点的车檐上,抱住了莫婶的头,让老婶儿靠着她。

莫婶被她这一抱,眼花儿都出来了,老泪差点掉下来。

她刚才走路就有点虚了,本来想忍着的,没想成小娘子看出来了。

宋张氏这时才明白过来,担心地问莫婶:“婶,哪儿不舒服呀?”

宋家一家子大的小的叫他们莫叔莫婶,但莫叔莫婶实则要比宋韧还要大上十几岁,年纪已经不小了。

莫叔莫婶是早年逃灾逃到青州城的,本来他们有一对儿女,但进了青州城没多久就病没了,为偿药债两夫妻卖身为奴把自己卖进了宋家,那时宋韧已有十岁出头了,后来宋父急病而去,宋韧被分家,这两个身子不太好,使不上什么用的老奴就被分到了他手里占了两个人头。

两人身子不好,时不时还要吃点药,但他们帮宋韧一家带大了大郎他们,后来小娘子出生,他们更是把小娘子看得跟眼珠子一样紧,围着她团团转,遂小娘子喜欢他们,宋韧夫妻私底下也是说好了要给他们养老送终的。

这厢见主母关心,莫婶摇摇头,笑道:“没哪儿不舒服。”

说着就要挣扎着起来,被宋小五拍了下头,斥了声“别动”,宋张氏见着也连声说让她好好坐一会,她犹豫着还是坐下了。

宋张氏与小娘子半坐着,见小娘子抱着莫婶儿的头给她按起了额头,她脸色一柔,眼睛一弯,柔柔地微笑了起来。

她要是累极了,小娘子也是这般为她按头解乏的。

记得小娘子小小的时候带她来州城见人,本家的那些人见她面无表情轻易不说话也不笑,就背后说她跟蛇一样,一看就是个长大了就冷酷冷血的主,宋张氏当时听了气得心里发疼,因此她还跟那些长舌妇大闹过几场,不过现在她已经释然了。

自家小娘子的好,自家知道就好。

青州不小也不大,驴车走了两柱香,秦公家就到了。

宋韧的先生在青州城当了半生的坐馆夫子,半生教出了不少学生,但正式拜到他门下,被他开口收为弟子的只有宋韧一人。他生性淡泊,早年视金钱为粪土一心只沉迷于教书育人之事,只是俗世打滚,人总有不得已的时候,不为己也会有为他人的一日,他早年丧妻,亲人早离,后来实在不忍心唯一的一个弟子被尘埃所掩,就低下了昂了半生的脑袋,与以往不曾想过要联络的师兄弟们联络了起来,腆着老脸为弟子求起了人。

倒也因此,他也出现在了一些人的眼前。在他的学堂跟他随念过书的学生有几个在燕都还当了点小官,有一个还小有点名气,这众□□传之下他们也从他人的口中知道了他们的老师如今的处境。

秦公半生清贫,人至老年家中也无积蓄。这倒不是他教书的修金少,他坐馆的学堂一直都对他尊重有加,除了给他学堂众坐馆夫子当中最高的修束,逢年过节皆会给这个老夫子送上大礼,米粮肉油都是一担一担抬上门去的,只是秦公历来不是个能积财的人,他有些钱就给了要出门游历需要金银的贫穷学子,有些吃的就给了饿着肚子上学堂的家困之人,他对但凡他认为有上进心需要扶持的学生从不吝啬,因此为自己和他坐馆的学堂博了个好名声,也因此,他在京的几个学生在多年后再次听到了他们老师的名字,跟老师书信过几次知道老师现今的打算后,这几个受过他恩如今有了些出息的学生一合计,上下走动奔波了两年,终于等到了一个好时机,帮他们老师谋了鸣鼎书院的坐馆夫子一职。

宋张氏见到不远处有老仆妇急匆匆地跑过来抱人,看小孩子有人照顾,方才放心地随了小娘子走。

这小孩儿哭了,老母亲可当视而不见,她要是看见了不管,她那嫂子指不定要怎么往外宣扬她了。再则,宋张氏也于心不忍,在她来说,不管大人们之间有多少龌龊,是不能计较到尚还不懂事不能明辨是非的小孩子身上去的。

她们这刚走两步,那跑来一把抱住小孩儿的仆妇以为宋小五给的是毒*药,掐着小少爷的嘴硬是要把糖从他嘴里掏出来,这一下,小鬼哭得更大声了。

“快吐,快吐出来啊,小少爷,这要命的毒*药你也吃得下嘴,你傻啊你,快吐出来,若不夫人打你我也救不了你了……”老仆一声比一声嚷得高,也不顾老夫人还没走远。

“哇!”糖出来了,小鬼哇哇大哭。

宋老夫人听到,讥嘲地挑起了嘴,低头朝小孙女道:“这糖是喂了狗了。”

“没碍。”宋小五无所谓。

小鬼哭与不哭,长大了是成鬼还是成人,到底是他父母的锅,他们怎么教养他的,以后“回报”他们的就是他们这个这般教养出来的孩子,与她这外人何干。

宋老夫人就是稀罕她这个干脆模样,哼笑了一声,也不多说。

宋张氏爱怜地摸了摸小娘子的头,她的小娘子,面恶心善,从来不与人计较,只是他们这本家的兄弟姐妹受了大人的指使总是与他们兄妹作对,每次来了都不与他们好好一道玩,久而久之,小娘子都不愿意见他们。可饶是如此,小娘子对他们也没成见,可惜小孩子都不放在心上的事,偏偏大人却不懂得,非要把好好的兄弟姐妹,至亲亲人弄得跟仇人一样,像他们一样仇恨鄙夷对方,这日子一久,一代一代都如此,这家不散也得散,哪成得了气候。

这厢他们走去了大堂,英婆听罢老夫人点完菜,亲自去了厨房盯着人做饭。

宋肖氏那边还在跟宋洱吵着,仆妇恰时把幼子抱过来说道了之前的事,她便把气都撒到了幼子身上,把他翻到长椅上大力扇着他的屁股,还边哭边道:“教你不要靠近她,你还吃她给的糖,把你药死了你就知道厉害了?跟你爹一样,都不是让我省心的东西。”

她的幼子宋晗青被她打得哭得凄厉无比,她哭,他也哭,宋洱看了糟心得很,挥袖而去,出去躲清净去了。

“你干脆死在外头,别回来了!”宋肖氏见他往外走,在他背后歇斯底里地吼。

宋洱走的步伐便更快了。

宋肖氏见状,掩面痛哭了起来。

等到下人来报老夫人房里人盯着厨房做大菜,她顿时就收了眼泪,气急败坏地往外走,“我看谁敢在不是正点的时候动厨房里的东西!”

她走了,房里的仆人也急轰轰地跟着走了,照顾宋晗青的老仆妇看看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躺在长椅上哭得奄奄一息的小少爷,尔后咬牙顿了下足,朝小少爷道了句:“少爷你乖,睡会儿啊,我等会儿就回来。”

说罢,就跟随在了他们夫人的身后,还是跟着夫人去看热闹要紧。

他们这一走,屋里的人走了个干净,屋子静极了,宋晗青听着屋外的虫鸣蝉叫声,脸趴在微凉的椅面上舔了舔嘴。






55.第 55 章



这一盆水下去, 宋韧一个激灵大叫出声, 所谓倒头栽冰冰凉也不过如此, 这八月的天已经凉了, 夜里更是凉风袭袭, 宋韧张开眼就要骂人,却对上了一双冰冷又熟悉的眼。

这是他家小妖怪呢。

宋韧这话到嘴边就咽下了,就是起初他没把这个小妖怪当成是他的小女儿,但日积月累下来, 他把她当最亲的女儿,也把她当是能与他说心里话的朋友。

“作,作甚啊?”宋韧结巴着出了声, 见大郎和三郎还扶着他, 他脱开了他们的手,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这干什么呢?帮着妹妹教训他?这是要反啊!

“清醒了?”宋小五没把她这小爹当圣人, 知道他憋屈多年突然扬眉吐气了的痛快, 这巨大的惊喜之下, 有个几日被冲昏了头脑也是人之常情,能憋得住的都是像她这种经历过一次的, 宋爹人生当中头一次陡逢大喜,想上天也正常, 但, “你看看, 这是你喜得找不着北的时候吗?”

宋小五站在凳子上与他齐视, 她母亲的累倒让她恨得狠狠抽了下这小爹的头, 小脸更冷森了,“你娘子累病了你还在外头吃酒?改明儿你儿子们在殿上得罪了谁拖出去宰了,我是不是得去酒楼找你去收他们的头啊!”

宋韧被她抽得缩了缩头。

树上的小德王看得也缩了缩头。

“树大招风,这道理你能不明白?你家杵着的这四根大树,根根身上长结带虫的,没一根健全扛雷的,你身为一家之主还美得找不着北?”宋小五冷酷地看着她爹,嘴里凶残的话一句接一句:“我看你也别美了,明儿去挖个坑,等着一家人躺进去罢!”

别说宋爹听着哑口无言,就是那几根身上长结带虫不扛雷的萝卜条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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