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记  第17页

前走了上去牵了她的手,抬头望着她道:“我来了。”

“嗯。”来了就好。

宋老夫人牵着她的手,无视恭敬站在前面喊她母亲的二儿媳妇,带着她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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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吃的可好?”走着路,宋小五问她。

“嗯。”

“那蚕豆子还嚼得动吗?”

“嗯。”宋老夫人漫不经心地应着,带着她到椅子前,看她坐下了,才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宋小五看了看她的椅子,看着她道:“我跟你一块坐。”

宋老夫人皱了下眉,过了一会儿勉强地朝她招手,“那就过来罢。”

宋小五坐了过去,跟她坐了一个椅子,这厢宋张氏走了进来,又跟婆母请安:“儿媳妇给母亲请安,您最近好吗?”

宋老夫人对着小孙女勉强能有张好脸,对着儿媳妇,尤其是最不喜的二儿媳妇那就不可能再按捺性子了,只见她抬脸,冷冷地朝二儿媳妇看去,冷笑道:“托你的福,还没死。”

宋张氏垂着脑袋,不好接话。

宋老夫人还想刺她两句,但眼角瞥到小孙女抬头看她,她便强忍了下冲到嘴边的刻薄话,绷紧了嘴角。

“早上吃的什么?”宋小五见她们说完了,接着说她的日常问话的那几句。

“就那样。”宋老夫人淡淡道。

她这口气听着还是不好,但这已是她跟所有人的口气当中最好的了。

这厢英婆小心翼翼地看了老夫人一眼,低头跟小娘子讪笑道:“就是稀饭咸菜,稀饭有点稀了,没吃两口。”

宋小五摸了摸老祖母放在腿上的手,与其牵上,朝英婆看去,道:“怎么个稀法?”

“就是一碗水里,看不见几粒米花……”

“没胃口,倒了,不吃也罢。”英婆还要说,宋老夫人打断了她,她不屑说身边老人的那边心思,但她更不屑在小孙女面前示弱,她低头看着小孙女道:“把那个收拾了一顿饱的,下顿谅她也不敢。”

“那就好。”宋小五还给她点了头。

老祖母活到这个份上,就是当个善人也当不成了,因已经种下,不可能她几个好脸色几个退让就会让她在这个家过的更好一点,还不如继续硬下去。

宋老夫人喜欢的就是宋小五这个样子,像她,这厢看到孙女点头,她脸色微缓,与孙女道:“她会老实几天,你这几天就住在我这,哪都别去了。”

宋小五想了想,道:“白日不成,傍晚我回来,你等我一块儿吃饭。”

“为何白日不成?”

“有事。”

“何事?”宋老夫人口气又恶劣了起来,话间带着冰碴子,只见她调过头,恶相面向下方的二儿媳,“你们上州城来是作甚的?又住在那秦家?”

不等宋张氏说话,她冷笑了两声,道:“好好的家里不住要住到外人家去,这是当我死了吧!”

婆婆又来了。宋张氏就是当了十几年的儿媳妇了,还是怕极了这对她恶声恶气从无好言的婆母,这厢勉强提着声音回道:“回母亲的话,是老先生那边有点事,大郎他们住到那边方便点,遂就让他们……”

“呵……”宋老夫人冷笑了一声,正欲多说,却见袖子被人扯了一下,她低下了头。

“住到家来又是鸡飞狗跳,就让他们住秦家,我住你身边就是。”宋小五望着她道。

看着小孙女定定望着她的小脸,宋老夫人深吸了口气,忍下了满胸腔的恶气,道:“随你们罢。”

“到底是来作甚的?”宋老夫人不想与她多说,调过头又朝宋张氏问。

宋张氏见躲不过,就拿出了与丈夫来之前商量过的话道:“是老先生那边对他们有点安排,是大郎他们进学的事,遂一进城来就让大郎他们住过去了,这也好方便让他们师祖对他们作安排。”

“这是认定了秦家作父当祖宗了是吧?”宋老夫人讥讽一笑,“你们何时改姓秦啊?一定要提前通知我这老太太一句啊,到时我好上门给你们家贺喜去。”

说罢,她又死死盯住宋张氏道:“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不管你是认鬼还是认人当祖宗,你们要走随便,但我家小五只能姓宋,只能是我宋家的人,你们想要带走她,没门!”

宋小五见老祖母没两句话又把话说死说绝了,不禁一哂。

老人家这嘴,这天下能受得了的没两个。

“祖母,你饿了吗?”宋小五这厢站了起来,道:“我有点饿了,大伯娘给不给我饭吃的?”

“她敢不给!”宋老夫人一听,脸又一横,站起来牵了她的手:“走吧,我带你去大堂,我们堂面吃,给你整一桌子的菜,想吃什么跟祖母说。”

“成。”宋小五点点头,让她牵着去了。

宋张氏苦笑着摇了摇头,跟在了她们身后。

这前去宋家大堂的路上,宋小五不巧遇到了那个小堂弟。

那小堂弟本来是跟宋家的一堆孩子玩在一块,见到老祖母来了,这家的兄弟姐妹一哄而散,只有那小堂弟见到了恶鬼一样的堂姐,当时吓得忘了动了,等她们走近,宋家一老一小最可怕的两个人近在他的跟前,腿软得提不动脚的小鬼裤裆一湿,哇哇大哭了起来。

20.第 20 章
他哭得刺耳,宋小五便看了他一眼。

宋祖母当没看见,拉着她往前走,宋小五松开她的手,从荷包里掏出颗糖,走近这鬼哭鬼叫的小孩儿,把糖塞进了他的嘴里。

小鬼哭得更大声了。

但下一刻,许是尝到了甜味,他吧唧了两下嘴,吃起了糖,哭声也小了。

宋小五拍了下他的小脸,转身回了,牵上了老祖母的手,还朝母亲招了招手,牵上她的。

宋张氏见到不远处有老仆妇急匆匆地跑过来抱人,看小孩子有人照顾,方才放心地随了小娘子走。

这小孩儿哭了,老母亲可当视而不见,她要是看见了不管,她那嫂子指不定要怎么往外宣扬她了。再则,宋张氏也于心不忍,在她来说,不管大人们之间有多少龌龊,是不能计较到尚还不懂事不能明辨是非的小孩子身上去的。

她们这刚走两步,那跑来一把抱住小孩儿的仆妇以为宋小五给的是毒*药,掐着小少爷的嘴硬是要把糖从他嘴里掏出来,这一下,小鬼哭得更大声了。

“快吐,快吐出来啊,小少爷,这要命的毒*药你也吃得下嘴,你傻啊你,快吐出来,若不夫人打你我也救不了你了……”老仆一声比一声嚷得高,也不顾老夫人还没走远。

“哇!”糖出来了,小鬼哇哇大哭。

宋老夫人听到,讥嘲地挑起了嘴,低头朝小孙女道:“这糖是喂了狗了。”

“没碍。”宋小五无所谓。

小鬼哭与不哭,长大了是成鬼还是成人,到底是他父母的锅,他们怎么教养他的,以后“回报”他们的就是他们这个这般教养出来的孩子,与她这外人何干。

宋老夫人就是稀罕她这个干脆模样,哼笑了一声,也不多说。

宋张氏爱怜地摸了摸小娘子的头,她的小娘子,面恶心善,从来不与人计较,只是他们这本家的兄弟姐妹受了大人的指使总是与他们兄妹作对,每次来了都不与他们好好一道玩,久而久之,小娘子都不愿意见他们。可饶是如此,小娘子对他们也没成见,可惜小孩子都不放在心上的事,偏偏大人却不懂得,非要把好好的兄弟姐妹,至亲亲人弄得跟仇人一样,像他们一样仇恨鄙夷对方,这日子一久,一代一代都如此,这家不散也得散,哪成得了气候。

这厢他们走去了大堂,英婆听罢老夫人点完菜,亲自去了厨房盯着人做饭。

宋肖氏那边还在跟宋洱吵着,仆妇恰时把幼子抱过来说道了之前的事,她便把气都撒到了幼子身上,把他翻到长椅上大力扇着他的屁股,还边哭边道:“教你不要靠近她,你还吃她给的糖,把你药死了你就知道厉害了?跟你爹一样,都不是让我省心的东西。”

她的幼子宋晗青被她打得哭得凄厉无比,她哭,他也哭,宋洱看了糟心得很,挥袖而去,出去躲清净去了。

“你干脆死在外头,别回来了!”宋肖氏见他往外走,在他背后歇斯底里地吼。

宋洱走的步伐便更快了。

宋肖氏见状,掩面痛哭了起来。

等到下人来报老夫人房里人盯着厨房做大菜,她顿时就收了眼泪,气急败坏地往外走,“我看谁敢在不是正点的时候动厨房里的东西!”

她走了,房里的仆人也急轰轰地跟着走了,照顾宋晗青的老仆妇看看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躺在长椅上哭得奄奄一息的小少爷,尔后咬牙顿了下足,朝小少爷道了句:“少爷你乖,睡会儿啊,我等会儿就回来。”

说罢,就跟随在了他们夫人的身后,还是跟着夫人去看热闹要紧。

他们这一走,屋里的人走了个干净,屋子静极了,宋晗青听着屋外的虫鸣蝉叫声,脸趴在微凉的椅面上舔了舔嘴。

他在嘴里尝到了泪水的咸味,还尝到了一点隐藏在牙缝里的糖的甜味,哭着哭着,他便在一片静凉当中睡了。

**

这厢宋小五坐老太太沉默地坐在一块儿,平常的几句话问完了,祖孙俩都不是没话拣话说的人,遂这场面在话毕后就安静了下来。

宋老夫人是一个人已度过了漫长的沉默日子,一个人从天亮坐到天黑,不发一语的日子数不胜数,不说话于她再正常不过,而宋小五无所谓她说话与否,她要是呆在老太太身边,她坐的时候就坐着,渴了的时候就自行去倒水喝,想看看书就看看书,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会看老太太的脸色行事,但也不会远离这老人家的视线,给予她能做到的陪伴。

宋老夫人要的也仅是如此。

祖孙俩看似孤静实则契合地坐在一块儿,宋张氏陪过几次都觉得格格不入,这次也一样,她坐了一会儿就有些坐立不安,就走到了廊台往厨房那边方向的门,看着那边门里的人的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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