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含了两汪秋水,潋滟媚惑。
其实论容貌,明安绝对没有阿榆好看,但她生了一双极其动人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挑,像极了画中的狐狸美人,嗔怒喜乐都格外勾魂儿。去年明安开苞前,静慈招来的男客差点为明安的初夜打起来,最后因静慈对价钱不满意才作罢。当然,此事两个还未开苞的小丫头是不知道的,静慈那人看似和善其实心狠手辣,早就警告过明容明华不得将庵中秘密泄露给两个师妹,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否则就卖她们去最下等的窑子
明容明华不敢声张,晚上默默接客,白日里则装得若无其事。如今虽然习惯了,心底免不得自怨自艾,而当她们看见还清白无瑕不谙世事的两个美貌师妹时,那苦闷就变成了羡慕嫉妒。其中眼睛勾人的明安最招二人挤兑,阿榆貌美却单纯好欺负,让她帮忙她都不说二话,反而不怎么惹人嫉恨。
此时听她问话,明容冷哼一声,“找你何事,你过去不就知道了?”言罢叫上明华一起走了,满是不屑。
明安望着两人背影久久没动,目光渐冷。
两个千人骑的脏货,当她不知道?她不是阿榆那个傻子,她上山时已经十岁了,庵里常常有男客过来上香,晚上她也不止一次听到师父偷偷去客房的动静,更是无意瞥见过师父衣领下的红紫痕迹。她家里穷,小时候跟爹娘弟弟们睡一张大炕,爹娘半夜做事她都知道,自然晓得师父到底做了什么。后来明容明华行为举止大变,这些她都知道,只不过装糊涂而已。
她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逃离这个狼窝的机会,所以她怕静慈突然找她,怕厄运提前降临。
她惴惴地去了前头。
“师祖,您找弟子何事?”进屋后,明安规规矩矩地低着头,没有四处乱看。老实人容易让人放松戒备,这是她从阿榆身上学到的,当然,阿榆是真傻,她只是为了自保。
静慈和善笑道:“这是方施主和方夫人,方夫人要在咱们庵里静养半月,想从你跟明心中间挑一个服侍左右。”说完让阿榆跟明安站到一起,再扭头看向展怀春:“夫人,明安年长一岁,善解人意,明心心思纯净,安静乖巧,您看谁合适?”
展怀春慢慢收回凝视窗外的视线,看向五步远外的两个小尼姑。
他看过去的时候,明安略显局促地抬头看他。因展怀春坐着,身高不明显,一双大脚也藏在裙子下,明安倒没多想,只觉得这位夫人国色天香,面冷如霜,但身上的清贵气度是掩饰不了的。非富即贵,明安脑海里闪过这个词,随即规矩地垂眸,尽量让自己显得淡定从容。大户人家的夫人最重规矩,如果她入了对方的眼,兴许可以求对方救她脱身。
展怀春怔了一下,为明安那双天生妩媚的美眸,不过也只是因为意外而已,他跟大哥都是少见的好相貌,能以美貌吸引他的姑娘,至今他一个都没碰到过。短暂的失神后,展怀春看向肖仁,见肖仁也在看自己,眼里亦有惊艳和困惑。确实,一个两个可以说是巧合,但接连见到的几个尼姑,从主持到小弟子都生的非一般美貌,这就耐人寻味了。
再次看向最初见到的那个小尼姑,展怀春隐隐觉得,这次尼姑庵之行,或许会有些意外收获。
阿榆并不知道有人在看她,她老老实实低着头,偷偷看自己手指头。指甲长了,一会儿扫完地就剪剪。
一个比正常尼姑懂事却世故,一个比正常尼姑灵动却呆傻,展怀春毫不犹豫地指向阿榆。
既然男扮女装,那就选个傻点的吧,免得聪明人从蛛丝马迹上猜出来。最初不想选呆尼姑是因为她那句冒犯的话,现在,整个尼姑庵看来看去就她一个傻的,他别无选择。
除了阿榆,其他三人都吃了一惊。肖仁吃惊好友挑来挑去最后选了他明显不喜欢的一个,那之前到底在折腾什么?静慈跟肖仁想的差不多,只不过她越发认定展怀春有常人难以理解的怪癖了,而明安则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输给了一个傻子!
阿榆没吃惊,是因为她低着头,根本没瞧见展怀春的动作。直到肖仁走到她身前郑重托她好好照顾他娘子时,阿榆才茫然抬头,红润小嘴儿微张,大眼睛瞪得溜圆。女施主,女施主选她了?
见她露出这副呆傻模样,肖仁忽然觉得手指痒痒,竟忍不住想去捏小尼姑的脸!
“咳咳,那就请小师父领我们去客房吧,我陪娘子歇息会儿就下山了。”肖仁迅速转身,强行克制住那种冲动。这是小尼姑,不是家里五岁的妹妹,他得忍。
“师祖……”阿榆求助地望向静慈,她根本没有伺候过人啊!
静慈微微笑,起身吩咐道:“去吧,后面客房都空着,你请两位施主任选一间,安置妥当后再来找师祖,我有话要嘱咐你。别担心,方夫人为人和善,不会为难你的。”言罢朝肖仁展怀春双手合十,转身,用眼神示意明安跟她一起往外走。
明安悄悄瞥一眼依然安坐的展怀春,咬咬唇,乖乖出去了。
阿榆眼巴巴地望着二人离开,好想也跟上去。
“小师父看什么呢?走吧,我跟娘子爬山挺累的,想去客房歇会儿。”屋里只剩个呆傻小尼姑,肖仁再次摇起折扇,悠然地道。
展怀春站了起来。
阿榆忍不住往肖仁那边挪了两步,借肖仁的身体挡住自己,然后扯扯肖仁袖子,小声商量道:“施主,我真的很笨,你劝劝你娘子,让她选我师姐服侍她吧?”
“怎么,你不愿意服侍我娘子?”肖仁来了兴致,故意抬高声音,好让好友也能听见。
阿榆吓了一跳,偷偷往那边望,正好对上展怀春不悦又不耐的眼神,赶紧摇头解释道:“不是不是,是我从来没有服侍过客人,怕笨手笨脚的惹夫人不高兴。夫人,我师姐很巧,有时候我不用说话她都知道我想做什么,她那么聪明,你还是选她吧?”
展怀春装哑不能说话,能说他也懒得理会这个傻尼姑,看看肖仁,直接出了门。
肖仁拍拍阿榆肩膀,推她往外走,好心安抚道:“别怕别怕,我娘子就喜欢你这样的,她脑子不太好使,你师姐那么聪明,我娘子见了肯定会自卑啊,所以你越笨我娘子越喜欢你,懂了吗?”
前面展怀春脚步一顿,强忍着才没回头给他一拳。
阿榆的紧张担心却一下子变成了同情怜悯,越看前面的高个美娘子越觉得她可怜,好像除了一副比桃花还要好看的容貌,她身上就全都是毛病了。这个想法让她迅速镇定下来,乖乖走到两人身前,领他们去客房。
房间外面看上去都差不多,展怀春随意指了一间,正是昨晚清诗跟男客私会的那间。
阿榆没有多想,客人走了新的客人再来,反正客房每日早上都会打扫。庵里总共四个小尼姑,挑水打扫做饭洗衣几样活她们分工做,她负责挑水,明容师姐专管打扫,她都已经帮她扫院子了,这边明容师姐应该已经收拾好了吧?
结果进屋却见床上被铺还散着。
两人紧跟在她身后,阿榆脸上一阵红,飞快跑过去把褥单连同被子都卷了起来,低头赔罪道:“今早事多,还没来得及收拾屋子,两位施主先在屋里坐坐,我这就去换套干净被子,前几日新洗新晒的,盖起来特别舒服。”说完抱着被子要走。
展怀春拽住她,目光扫视一圈,指指床再指指茶具。
阿榆疑惑地看向肖仁。
肖仁靠在椅子上,懒懒道:“我娘子让你把床上的枕头纱帐还有茶具等等都换成新的。”
阿榆恍然大悟,对展怀春点点头,朝门口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将铺盖放回床上,把纱帐解下来连同枕头一起堆在铺盖上,再抱起来往外走。
等她出去了,肖仁疑惑地看向展怀春:“她傻你也傻,这么费事做什么,换个房间不就行了?”
展怀春走过去将窗推开,确定周围无人才低声道:“换个房间也一样,不如一次都换成新的。”
那声音清朗动听如第一滴雨珠落入深谷幽泉,悠远纯净,又带着男子常见的深沉音色,如果不装哑,身份毕露无疑。
☆、尺度
阿榆抱了新被子回来,展怀春让她把被子交给肖仁抱着,命她先把床榻上上下下都擦一遍再铺床。当然,他只动了几下手指头,话是肖仁替他说的。两人配合着说完,见阿榆呆呆立在那儿,似是不解又似是迷茫,展怀春冷笑,抬手去摸袖口,想给她点辛苦钱。
结果手还没碰到袖子就放下去了,因为他记起来了,他这次上山分文未带,除了头上几件做做样子的首饰,可谓是一贫如洗。展家二少爷从来没有如此穷过,可谁让他打赌输了而肖仁是那个可以随便提要求的人?压下心头恼恨,展怀春看着肖仁指指阿榆,转身去了窗前。
肖仁很痛快地摸出一锭碎银,朝阿榆晃了晃,很是无奈地道:“我娘子爱干净,小师父多多担待。这块儿银子是我特意给你的,算是谢你替我照顾娘子,你赶紧收好,别跟旁人说。”银子这种东西,放到哪儿都是被抢的命,哪怕是一群自称看破红尘的和尚尼姑。小尼姑看着就单纯,要是不叮嘱两句,肖仁怕她主动把银子交给主持去。
阿榆长这么大都没见过银子是啥样,忍不住盯着肖仁手中东西瞧了会儿,然后在肖仁起身时连连摇头,“不用不用,夫人是客,我照顾她是应该的。”小脸红扑扑,大眼睛水汪汪,真的没有半点贪婪。
肖仁是真心想赏她,可阿榆也是真的不想要,说完转身跑出去了,过了会儿抱着木盆走了进来,当着两人的面把床铺桌椅等等擦了个一干二净。全都忙完了,阿榆用袖子擦擦额头的汗,对肖仁道:“两位施主还有什么吩咐吗?没有的话你们先休息,我去找师祖了。”
肖仁不知道展怀春是怎么想的,看小尼姑认认真真地忙碌时,他竟然有点心虚。自家老子是知县,官不大,但在县城里也算是天了,所以无论是家中那些丫鬟,还是外面的人,小意巴结他的比比都是,更卑微的事情都做过,但没有哪个,在做那些事情的时候神色会像这个小尼姑那样认真,不嫌累也不嫌苦。
“去吧去吧,我们这边没别的事了,你不用急着回来。”肖仁不自觉放柔了声音。
阿榆长长地舒了口气,抱着换过几次水的木盆出去了。
“怎么,心疼了?没看出来你还会怜香惜玉。”展怀春在桌子另一边坐下,掀开茶壶盖子轻轻闻了闻,嫌弃地蹙眉,心想这半个月还是喝水算了。
肖仁心情有些复杂,“那倒没有,我只是想不通,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她爹娘怎么忍心将人送到尼姑庵?像灿灿,我爹我娘恨不得把她捧到天上去,连我这个儿子的分量都没她重。”
“谁知道他们当父母的都怎么想的,我们家那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