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拖下去陈刚体内的美杜莎菌继续繁殖下去,他马上回因为内脏受损出血死亡。
现在的情况面临了一个抉择。
“签字,他活下去,至少暂时能够活下去。”
“又或者,撕掉那份协议,就这样让他死掉。”吕布韦的话一直在我的脑子里回荡着。
而当我第一眼看到那个双眼通红的女孩的时候,我明白我似乎终于做对了一件事情。她张得有些微胖,脸蛋却是很白,看上去有些可爱的味道。只是这个女孩现在在车里只是不停的重复着一句话。
“陈刚在哪?”
我突然想点根烟,逃避一下现在让人心碎的现实,可是郑青芸在旁边。
“他需要你的帮忙。”我已经在尽可能不泄密的情况下将陈刚的事情告诉了她,这无疑只会让她的眼泪流的更快了。
“这么说,他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想见到我么?”郑青芸在一边手忙脚乱的帮她擦着眼泪,我也只能无奈的点头表示肯定。
“他知道自己很危险,并且不想将这种危险附加到你的身上。所以才会选择了那样一个蹩脚的谎言,我替他说声抱歉了。”
“但是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现在,小姐,我只需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希望他活下去么?”
我的手中紧握着那份黑白字体密密麻麻排列着让人看着不停眼晕的协议,小声问道。
每件事情都有它的代价,我在更换防护服的时候不禁想到。哪怕真的能够让陈刚的生命安全的延续下去,哪怕真的能够在未来的某天找到了安全对付美杜莎菌的方法,可是未来却是已经被改变得不像样子了。
陈刚的双臂已经失去,他已经不能再作为一个正常人活下去了。
而二十年后的未来,这个此刻爱他爱到深切的女人,是不是还会在二十年后的未来继续爱他?
我虽然满腹担忧,但却无可奈何,这本就不是我能够左右的问题。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命运扶上轨道,让这对恋人自己决定自己的未来。
死亡,还是相爱下去。
那张纸的分量似乎不停的加重着,这让我不得不用手紧紧的搂着身边的郑青芸。
失去过以后才懂得珍贵,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我已经经历过了这对恋人即将经历的一切,他们是否会重复我的过去?
“两个小时前他已经陷入昏迷了。”吕布韦趴在我耳边小声说道,他没忍心让我身边的女孩听到这个坏消息:“我可以给你们三分钟近距离贴近他的时间,但是三分钟以后——就一定要给我一个结果了。”
我点了点头,收到了答复的吕布韦退了出去。
此刻房间里只剩了我,郑青芸,还有这对悲剧当中的男女。
“进去吧,我们在外面等你。时间不多,只有三分钟。还有,珍惜现在,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见到他了。”我对女孩小声的提醒道,然后替她打开了监护室的电子门。
女孩迟疑的走了进去,愣愣的站在陈刚的床边发着呆。
郑青芸在我身边已经哭得不成样子,她今天第一次看到陈刚的样子,已经伤心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看见防护服里的女孩嘴角动了动,似乎在说话。但我听不见。
不只是我,陈刚也听不见了,他已经昏迷了,再也听不到女孩的一句句动人情话。
她轻轻的坐在了病床一边的椅子上,然后用手轻轻的触碰着陈刚身上那冰晶剔透的身体。她的手在一点点的颤抖,整个人的动作有些僵硬,我不禁有些担心她会不会突然情绪失控。
厚厚的防护服在此刻似乎格多余眼,让那个女孩的手掌都无法亲身触碰到陈刚的脸庞。
女孩就这样一边说着话一边抚摸着她的爱人,我抬起手看了看表,时间过得很快。
三分钟,仿佛只有一瞬间的感觉。
女孩抬起头看了看我,她大概也知道时间临近,此刻终于是缓缓的站起了身子。接下来的一秒,她突然躬下身贴着陈刚的额头吻了下去,隔着透明的玻璃面罩,就这样吻了下去。
“他哭了!”郑青芸突然惊叫起来,我也在此刻猛然间注意到了病床上的陈刚眼角流出的泪水。
“醒了?”我愣愣的看着监护室里的景象,有些不敢相信。
可是他真的动了,虚弱的手臂慢慢的颤动了起来,似乎想要抬起,却是连这样做的力气都没有了。
女孩却是自己主动将他的手臂拿了起来,贴在了自己的玻璃面罩上。
吕布韦也在此刻走了进来,小声说道:“时间到了,你们该——醒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愣住了,他啧啧的赞叹了一声:“爱情这种东西果然很不可思议,幸亏我没有研究它。”
三人静默的站在隔离窗外,静静的注视着房间里的两人。
我看到陈刚的头费力的转了转,似乎看向了我们这边。
他的嘴角动了动,似乎在说些什么。
我没能够读出他的唇语,但是我猜他大概很高兴。
因为我看到了他嘴角最后的微笑。
这一刻,我心中的大石头轰然落地,整个人突然轻松起来。
我终于做对了一次。
“协议?”吕布韦伸手道:“签还是不签?”
“还是我来写吧。”这一刻,有一种解脱重负感觉的我竟然莫名的冒出了巨大的勇气,下定决定道。
“你确定?”吕布韦似乎也笑了起来。
“确定。”
“因为什么?”
“因为有未来,就是幸运的。”我呼出一口浊气,一把从他的手里抓过纸和笔,刷刷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未来就是未来,管它到底是怎样的呢,有希望的活下去,总比就此死掉了好。
我将协议交还给吕布韦,他欢天喜地的拿去提交了。只是一边的郑青芸脸色似乎有些不对,似乎有什么心事。
“怎么了?”我捏了捏她的小胳膊。
“哎,邓龙,你是不是骗我了?”郑青芸突然嘟起嘴巴道。
“额?”
“为什么你签名的时候,写的是邓——那个字读什么来着?”
“额!”我满脸黑线:“尨,mang,二声。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么?”
“你看你看,你一直都骗我,你说你叫邓龙的。”她像是找到了什么发起攻击的借口。
“那是吕布韦这个贱人这么叫的,我被叫着叫着就习惯了,自己都快忘了自己叫什么了。谁知道我老爹取名字的时候到底怎么想的!”我突然想起了老爹在谈到我这个名字时候的坏笑,心里不经一阵发毛。他大概是故意的?
“你爹?他在哪,我要去见他!哼。”郑青芸突然嘟囔起来。
“干嘛去,帮我报仇啊,你打不过他的。”我笑道。
“谁说我要打他了,我是去——”郑青芸说道这里突然安静了一下,然后一把拉过了我的耳朵小声说道。
“我其实是去提亲的啦,邓龙,我们结婚吧。”
“咳,咳,咳——”我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
“好你个邓龙,不愿意是不是,信不信我明天就找个人嫁了!”郑青芸红了老脸,小声吼道。
“没,没,怎么会?”我满脸堆着笑:“不过我有一个小要求。”
“还有要求!什么要求,说说看?”
“给我买两个苹果来。”
“啊?就这么简单?”郑青芸想要摸摸我的额头,可惜她的手却被隔在了防护服外:“你没发烧吧。”
“嗯,没发烧。”我得意的看着她:“一个咱俩吃。”
“还有一个呢?”
“砸死吕布韦,谁让这家伙老抢我的苹果吃的!”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同意!他老是嘲笑我做菜不好吃。”郑青芸举起了小拳头。
“你们还在干嘛?”吕布韦此刻突然探头进来:“不走?”
但他显然发现我跟郑青芸同时看向他的眼神带有了那么一丝阴森的味道,果断开溜了。
“你们先聊着,我走了。有事您说。”
“站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