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略略放下了心。
颜神佑与山璞立在门前亲迎,六郎与阿蓉携手而来,四人俱是满面笑容。寒暄几句,六郎悄声道:“四下都看好了?”
颜神佑道:“借了人,大事没有,真要有,拦也拦不住,反正不痛不痒的。”
六郎看她一派洒脱,趁势笑问:“真是要修仙了呀?这么看得开。”
颜神佑道:“那是。信不信,我比李半仙儿得道还要早?”
愚蠢的凡人*3:=囗=!
山璞眼珠子一转,伸手将她被吹乱了的鬓发理了理,笑道:“那可记得拉兄弟一把。”
颜神佑笑得弯下了腰:“好的呀。”
“别在门口站着了,你们站着,他们也得陪着,进去吃杯暖酒罢。”
阿蓉的手在袖子里,悄悄戳了一下六郎,递了个眼色过去:看吧,人家聪明着呢。
六郎:不,你不明白,那是中二病又犯了。
入得堂内,宾主坐定。颜神佑让六郎坐了上座,六郎道:“客随主便。”两人互让一回,颜神佑道:“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坐!”六郎方坐了。各人叙座毕,六郎忽然问道:“大理与荆州怎地不见了?”
没来的人还有不少呢,不止是陈怡和蒋峦,像唐证道也没来,六郎得给老婆面子,就没有点他的名。
楚源忙代答道:“陈怡那里好像有个案子,蒋峦原任过大理,怕是过去帮忙了。”好歹弄了个理由给糊弄了过去。
六郎道:“哦,那他们忙他们的,咱们乐咱们的。”
颜希真硬撑到要吃了颜神佑的庆功酒才回去,此时一手捞着李今,一手拎着儿子李济。听六郎这么说,应声道:“正是,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正可借着二娘的酒,大家乐一乐。”
颜静娴笑道:“正是,我们姐妹也是,平日里天南海北,难得一聚呢,是吧?四姐?”
颜静媛讪讪地点了点头,如坐针毡。
真是一般的姐妹,不一般的样子。颜静娴深恨胞姐拖后腿,又觉得在承嗣的事情上阴了颜静媛一把,有些对她不起。两种情绪之下,让她颜静媛的态度越发地微妙了起来。姐妹之间,颇有些暗流汹涌。
上头有个太子坐着,底下人难免有些拘谨,不好表现得太高兴,又不能表现出不高兴,只得拣些闲话来说。六郎与几个姐夫聊天,却不谈什么国政,只说些个儿女经。什么小朋友挑食啦,昨天把保姆给气哭了啦一类的。李今很担心儿子在京中读书,离了父母的管教,外祖父母再溺爱,会不成器。再三托付与六郎:“他有甚淘气的地方,只管教训他。”
渐渐说得入港,山璞眼角却看到了冯三娘悄悄走了过来,对颜神佑作了个手势。山璞细细回想一下,这个手势……据他的经验来看,乃是有人捣乱,已经被拿下了。
六郎才答应了李今,便见山璞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山璞道:“些许小事,已经解决了。”
六郎含笑道:“那便好。”转眼一看,颜神佑与颜希真等人聊得正投机,阿蓉与她们在一处,显得比平时开心了许多。颜希真正在问颜神佑:“接下来要做什么?”
颜神佑笑道:“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呗。不过,明天送完你们,我该去女学那里的。”
颜希真道:“那个封英娥,还真是有点意思,帮我看她一眼。”
颜静娴问道:“阿姐看上她了?看上了,也得等她结业再说。我看,你先让她考考试,掂量掂量吧。”
阿蓉因问封英娥是什么人:“是不是原玄衣千户家的小娘子?”
颜神佑笑道:“是他们家的女孩子。阿姐要是不提,我还想留她帮忙来的。”
颜希真道:“我好容易看中一个,你又来抢。”
“我新开府,正缺着人呢。阿蓉那里,有合适的人么?”
阿蓉笑道:“我对这些事情并不是很通的,哪里知道什么人呢?”
颜希真道:“还是要知道一些的,不然啊,你跟六郎说话,他说的你得有一半儿听不懂。”撺掇着阿蓉与颜神佑多相处些,问一问朝上的事情一类。阿蓉只笑,也没一口答应下来。颜希真也不着急,暗道,总有你绷不住的时候。人生的意外真是太多了,譬如东宫婚后数年无子,上下一片着急之时……总是会留有一些阴影的。
颜静娴与堂姐交换了一个眼色,帮她转移了话题,说起郁家那位进士来:“不是正有一位近在眼前的?”
颜神佑道:“她该往外走一走,看一看才好。”留在京里,就是个为儿子前程铺路的普通母亲了,只有到了京外,天宽地广,把心胸打开了,才不至于等儿子一出仕,就要退回家来做老太君。
阿蓉听她们说得热闹,居然心出一丝羡慕之心来——如此恣意,未尝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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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兴的人并没有来,来的都是识趣的,这一日齐王府里宾主尽欢。
次日,颜希真等动身离京,颜神佑亲往城郊相送。临别时,颜希真再三叮嘱:“眼下的事情虽算是揭过去了,你却更醒目了,镇住了小人,也再招人的眼,当慎之再慎。”
颜神佑道:“我知道。回来我便去女学等处转悠罢了。旁的事儿,我再不多插手。纵使这尚书令不做了,我身负王爵,难道还说不上话么?”
颜希真伸手在她脸上拧了一把:“机灵鬼儿。我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人来接了我的班,我才好安心地回来。可千万不能一旦我们退了,就从此成了绝响啊。”
“不会的。有阿丁她们,女学的学生们也会立起来的,哪怕十个里面还剩一个,也是火种。”
颜希真拍拍颜神佑的肩膀:“保重。”
“保重。”
目送颜希真离去,颜神佑径往女学里去。到的时候,正是课间。学生们从初时见到大人物的激动,已经渐渐变成麻木的处变不惊了。远远处一个礼,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去。
苏楼迎了出来,又向颜神佑道一回喜:“昨日府上皆是贵人,我们去,怕又冲撞了谁,招了他们的眼,又是一通说。今日才好给殿下道喜。”
颜神佑道:“与我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你还考么?”
苏楼道:“纵要考,也要有人接手这里才好。要是没人接手,我宁愿还呆在这里。看着这些孩子们出息了,比我自己考中了状元还要欢喜。”
颜神佑挑挑眉,问道:“封英娥在么?”
“就在那边。”
“叫她来见我吧。”
“是。”
封英娥就是那位跟着苏楼殴过王玥,又散布了满城脑洞的神人。听说颜神佑要见她,一整衣裳,就跟着苏楼来了。
行礼毕。颜神佑不开口,她也不敢先说话。直到颜神佑说:“陪我走走吧。”
封英娥应道:“是。”颜神佑衣裾飘飘,长裙委地,伸手搭了一把。
颜神佑道:“不用管它,放开吧,你不该是做这个的。”
封英娥一抿嘴:“哎。”
两人一前一后,往校舍外走去。女学占地颇大,走不数十步,上课的钟响了,学生纷纷回了教室,外面空荡荡的,身边还有尊大神,饶是封英娥胆大,心里也有些发毛。
忽听得颜神佑问道:“你是武人之女,知道用兵之道吗?”
封英娥有些羞赧地道:“读,读过一些的。”
“说说看呢?”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嗯,”封英娥有些焦虑,平素书读得太多,她又不是冲着武举去的,难免说得不成体系,“以正合,以奇胜……”
颜神佑耐心地听她背了好一通书,问道:“明白其中的道理么?”
封英娥道:“用兵之道,当以奇取胜。”
颜神佑低声道:“王玥的事情,你做得可圈可点,却不可以将此事看得太重。你当时用的法子,是用来对付小人的,万不可沉迷其中。灵光一现,终究是小道。所有的机智,都是因为不得已。凡事,不可走捷径。”
封英娥一脸的惊讶,又不敢问。
颜神佑道:“急于求成,与哗众取宠,差别也不是很大。只有稳扎稳打,才是获胜的上策。大周北伐,并不是因为急智,是因为实力。伪陈与西朝,看似兵多地广,可伪朝实际能控制的力量,并不如大周,大周纵不出奇兵,日日蚕食,也能一统天下的。你父亲有没有告诉过你,一力降十会?根基扎稳,比什么都强。”
太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封英娥虽有悟性,颇时实是有些放不下收拾王玥的得意之举。明知颜神佑所说有理,心里却忍不住在想:我用一用简便的法子,也未尝不可。
直到三十年后的初春,她以刺史之职奉召回京,再返女学时,听本家将要外放的后辈询问为官之道,心头蓦地就想起那个冬天,被从教室里喊出来后听到的教诲。
作者有话要说:抱头,正文写到这里也应该结了。
最痛快淋漓、肆无忌惮挥洒才华的时光已经过去了,余下的是平淡又不平凡的坚持。
我才不说是不想写中二帝死呢_(:з」∠)_,就让一对中二病鲜活地留在这里吧!
这一篇爽文啦,当然,你要把它当成童话,那就是童话好了。只要能让大家读完之后会心一笑,或者能有那么一点收获,嗯,我写它也就值了。
第318章 林瑶番外一
“啪啪啪,啪啪啪,起床啊!起床啊!快起床!你有本事睡懒觉,怎么没本事起床啊?起床啦!起床啦!快点起床啦!”
如此有韵律的闹铃,吵得林瑶生不如死!
学校宿舍里装了厚厚的窗帘,即使外面阳光正好,房间里依然适合酣睡。何况,她真的很累。
作为一个考古与博物馆系的研究生,上课与给老板打杂是重要性排名不分先后、后者说不定还要更重要一点的两件事。林瑶主攻是考古方向,这是一项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牲口用的艰苦体力劳动。要做的事情包括挖坑扫土、开坟启墓、清尸体、斗盗墓贼……等等等等。越是“有前途的学术苗子”,被支使的机率越大。
林瑶,就是一个好苗子。
想当然耳,“出外勤”的机会也很多。刚刚跟着她老板从一个考古工地回来,没日没夜地收拾好了发掘文物,把拍好的照片归拢,然后是写各种报告、汇总。昨天才忙完,把材料交了上去。老板自己估计也累得够呛,大手一挥,放了大家半天假,让今天下午再去开总结会。
等开完了总结会,就是往各种期刊上发论文和报告,根据各人的贡献程度决定个署名权和署名的次序一类。运气好的,碰到一次大项目,好几年的学术积分就有着落了。
近些年来,考古界被形势逼得不得不加快了步伐。国家要搞基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