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变态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短命的样子,大家都是心存侥幸的。此时听颜肃之哭中带着悲声,都跟着六神无主了。心道,这玄衣要交给谁呢?除了使君,怕没人再能接手带起来了吧?六郎、八郎都太小。交给别人,不放心呐!
想到自己的造反大事就这么少了一道保险,也伤心得哭了起来。一时之间,整个州府内外,都哭得唏哩哗啦。
一个小姑娘,年纪轻轻的突然就死了,总得有个说法吧?颜肃之哽咽地搬出了楚氏给的台词——误食毒物,堂姐妹俩一块儿挂了。一听说颜家一气死了俩姑娘,丁号等都默了。这特么是什么运气啊?
白兴是颜肃之的学弟,懂天文历法,自然也懂封建迷信。此时一腔怨愤之气,怒道:“定是因为荆州反贼来,冲撞之故!”
颜肃之心道,我正缺一个借口哩,真是好学弟。也哭着说:“就是!”
当下七嘴八舌,又说必要搞死这个反贼。至于荆州河间王的反应,丁号认为:“纵要点兵过来,咱们也不惧他。”
卢慎道:“荆州虽与昂州接壤,毕竟道路崎岖。两处能消息便要数日,彼大军欲至,必先筹备,又须数日。且道路崎岖,大军行动,必然不便捷,还要些时日。等他们来了,此间秋收也过了。如今动手,正好。”
颜肃之道:“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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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间王的使者还不知道州府已经决定要他去死了,犹在等河间王的消息。使者能被派来做说客,显然是得河间王信任,且智力不弱的。耽搁了这些天,对于昂州的暧昧态度自然是有所察觉的。利益明摆着的,谁都能看得明白,这是要让颜肃之出钱出力出兵,入个股。同样的,风险也是明摆着的。据他的估计,颜肃之一开始没要杀他,就是对朝廷并不是那么忠心,不答应,应该是对造反有顾虑。
只要态度松动了就好,他就能说之以利。
只是有一件事情不好,昂州方面没有痛快地答应,就显得是河间王有求于人,日后这位置,就不大好摆正。不过这个也没什么,投入河间王的麾下之后,一切可就不由颜肃之做主了。甚而至于,河间王势成,第一件事,就是要削了颜家的势力。
不过,这些事情,使者显然是不打算说的了。他决定近期再去见一见颜肃之,游说一下。正琢磨着讲稿,忽然听得外面哭声大作。使者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使人去探听,回来说是颜使君家小娘子死了!
=囗=!使者呆愣半晌,这特么是什么情况?第一反应是颜肃之不想结亲,旋即又自己否定了这个推测,不想结亲就直说,何必这样故弄玄虚?现在为了逃婚假装是死了,那这个人就算是消失了,以后要如何再找一个能见得了光的身份正式回到家族里来?死人岂能复活?
可是……颜肃之他闺女死了,这联姻的硬件就没了呀!这要怎么办?
使者原地转了八圈,决定去吊唁一下,看看颜肃之有什么说道。扬声道:“来人!”赶紧扒包袱卷儿,找一件适合吊孝的衣服来穿上一穿。
匆忙赶往州府。
令使者没有想到的时候,他一脚才踩进州府,里面已经欢声雷动了!
就听到州府的属官、属官家属、奴婢、皂吏们奔走相告,大声说:“小娘子活转过来啦!小娘子不是死了,是被神仙请去神游讲道了!”
卧……卧槽!
使者惊呆了,真……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假的啦!
只不过除了少数几个人,其他人都当真的了而已。
颜神佑之前因为自己年幼,说出来的话没有份量,为了开盐田,便用过神仙托梦这样的借口。这是已经有神话基础,幸运的是她真把盐给搞出来了,这便让人相信,她说的话都是真的了。
楚氏再在此基础上进行深加工,相信的人自然就更多了。
话说,当时颜静媛姐妹俩在屏风后面,颜静姝的尸体也被抬到一边摆放。颜静媛看着亲姐姐死得不能再死,悲从中来,小声啜泣着。颜静娴却将眼泪一抹,一把拽住了她:“你为她哭,不值得。”
颜静媛毕竟心软,小声道:“毕竟是亲姐姐……她又没认……”她的心里,总是希望一家和睦的。比如说颜静姝常说楚氏等人不好,她也劝颜静姝不要这般。这回轮到颜静姝的头上,她又希望颜静姝不死。
颜静娴咬牙切齿:“她最好弄这些小巧心思,旁人蒸个圆饼,她便非要压出些个花朵纹儿来,好显得与众不同。你自家看,是也不是?那饼上头,还有戳的眼儿,想是银簪子验毒弄出来的。等着她认?她但凡做错了事儿,什么时候认过?不都推到旁人头上了?”
颜静娴这话,真是驳无可驳,都是亲姐妹,常年住在一处,彼此的某些小习惯互相都很熟悉。颜静媛左右为难,哽咽道:“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劝也劝过、骂也骂过,软硬兼施,她就这样,有什么办法?”颜静娴才想哭呢,一个姐姐自取死路,另一个……软得像跟面条,当人妹妹的,何其苦也!
颜静媛只觉得头脑发胀,她从小到大就没什么主见,夹在一姐一妹中间过活。总有来说,颜静姝总是神神叨叨打些小算盘,倒是颜静娴这个妹妹,时常给她提个醒什么的。现在姐姐死了,就剩下妹妹了,她也就昏头胀脑地听了妹妹的话,点点头,继续哭。
颜静娴头痛不已,深深地觉得有这么两个姐姐,真是……上辈子欠债太多!
无奈地伸出手,把比自己还高的姐姐的脑袋摁到自己怀里摸摸毛,颜静娴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郁氏一直旁观着,抱着家女儿六娘,给她闻带着刺激气味的香囊让她哭。一面还分神听这姐妹俩嘀咕,听到最后,也只能服气,都是一个娘生的,真是三个女儿三个样儿。
正感慨间,听到外面哭声大作。颜肃之一面哭一面嚎:“你快回来啊!怎么就丢下爹娘一个人走了呢?你快回来啊!”
郁氏心说,可不带这么喊的啊,这不是让孩子走得不安心吗?
让她没想到的是,颜神佑一个鲤鱼打挺,她就坐起来了!僵硬着表情问:“你们哭个甚?!”
再不打挺她就要抽筋了!
颜肃之:“=囗=!”你这复活的姿势过于奇葩啊!
丁号等:“=囗=!”不对吧?我没听错吧?好像是小娘子的声音啊!
楚氏咳嗽一声,剜了颜肃之一眼:快背台词啊!这事儿NG了可没办法重新读条再来过。
颜肃之震惊了一下,恍然大悟地问道:“你怎么……这是……”忘……忘词了!刚才哭得太浑然天成了,感情投入太深,一时没能拔出来。
颜影帝神佑功底了得,很快记起自己的台词,接口道:“我做了一个梦。”
楚氏舒了一口气,看看哭得像个猪头一样的儿子,嘴角一抽。颜肃之哭得不在状态,就只有她来了。楚氏道:“你可把我们吓坏啦,无声无息的,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躺着,好容易你阿爹将你喊了回来了。”
颜神佑也是嘴角一抽,伸手给颜肃之擦擦满脸的眼泪鼻涕,再看姜氏,已经默默抹去眼泪了。这才缓声道:“怎么大家当我死了不成?这哭的……我就是做了个梦,有人喊我去说话来的。”
楚氏问道:“说话说到没了生气?究竟梦到什么人了?又说的什么?看这些人为你急成这般模样,你须与我有个说法儿。”
丁号等越听越觉得不对,怎么这个深居简出的太夫人,似乎……嗯?很有气势的样子嘛!这种气势,与以往那种“太夫人”式的感觉迥然不同,这种气质,似已超乎内宅妇人,气质上隐隐与颜神佑很象呐!
卢慎已经扬声问道:“还请小娘子明示。”
颜神佑开始编,编神仙,编对话。这些楚氏给她的台词很简单,无非是:“有仙人以车相迎,往天上去,说下界之情,言道富贵当不止于此,昂州必更富庶。”
四下一片寂静,片刻后,爆发了一阵强烈的欢呼,欢呼声辐射开来,感染了全城。
河间王的使来时,就遇到这么个状况。他原本稍有慌乱的,及入州府,听说小娘子死而复生。心中不免疑惑:这神神叨叨的,似乎有些不祥,做世子之正室,总有些。如此说来,还是越家小娘子合适些……
如此思忖,却又正一正衣冠,管它以后的事呢!以后哪怕废了呢?先把她爹手上的兵拐了来再说!
一到便被拿下了。
使者还要问:“颜公这是做甚?”
做甚?拿你的人头向朝廷表忠心呗~
颜肃之二话没说,就一个字:“杀!”
使者还在做梦呢,就被玄衣一拥而上,揪到府门外大街上当众砍脑袋去了。
这边玄衣才揪人出去,府门口正撞上两拨人。一拨是熟人,为首是个锦衣青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阿舅,阿寿怎么了?”这是徐昭,他离得略远,正好来办事儿,听到噩耗就跑了来。
另一拨是个眼生的老头儿,头发胡子全白了,眉角耷拉下来几条长长的寿眉。口中也说:“颜二,万毋为非礼之事!”
两人撞到一起,徐昭袖一擦脸:“你谁啊?这么说我阿舅?”
老头子被他气得不轻,怒道:“老夫霍十二!”
好么,被先帝称为祸害的霍老先生,兜兜转转的,七老八十地他居然跑到昂州来了。
没得说,两位您一起进去吧,咱们还得办事儿。玄衣让开路,让他俩出去了。霍老先生看了一眼他们揪出去的人,那使者还要喊:“霍先生救我,唔,嗷!”就被一拳揍在肚子上,疼得再说不出话来了。
霍老先生舒了一口气,双手一背,踱进府内,再不见方才急急赶路时的慌张了。徐昭暗叫一声倒霉,乖乖当起了向导,抓了个人让他去通知颜肃之,自己却陪霍老先生往厅事里去。
府门外大街上,戴千户手起刀落,河间王使者人头落地。围观群众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州府杀的,就一定是坏人,一齐喝彩!
州府此时再宣讲,颜使君乃是个大大的忠臣。咱小娘子被神仙请去做客了,神仙让她会话给她爹,说富贵不止于此,昂州未来更美好。四下一片欢呼。
这个,对待纯朴群众,封建迷信还真的是相当有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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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老先生往里走,只见里面人来人往,忙而不乱。心内点头道,这倒像个样子了。
里面正在收拾着呢,才说颜神佑没死,这些出丧的家什就不会紧赶慢赶地收拾了。里面又传出话来,道是三娘死了,丧事还得办,只是未婚女孩儿,又没什么名声,就小办一下,东西都收拾起来,往临时搭的灵棚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