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婚  第308页

玉珍好似与那碗燕窝粥有仇一般的,咬牙切齿地用了那碗燕窝粥后,气呼呼地道:“我问你,今日那招摇撞骗的老秃驴要劝老太太写经造像,修建塔庙,你在场的吧?”
  林谨容把毅郎胖乎乎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一口,冲毅郎慈爱地笑笑:“是。”
  林玉珍生气了:“难道你不知道,那老秃驴是谁找来的?写经造像,修建塔庙,那得花费多少钱财?你公爹和二郎不在,这种外事,就是他们一手操办,你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你怎么也不劝着老太太一点?你要知道,那些钱将来也有毅郎的一份”陆建中忒可恶,明显就是想在陆建新、陆缄赶回家之前,先哄着老太太答应做这些事情,好趁机贪污。
  林谨容抬眼看着林玉珍,带着几分诚恳:“这个钱,这会儿还是老太太的。老太太爱怎么花,是她老人家的事情。我若是开口,不但劝不得她,还会落下不孝的骂名,不但如此,我劝姑母最好也别开这个口。别人不心疼,我以为我们也不该心疼,何必给人落下把柄。”陆建中要折腾,要掏空陆家的底子,陆老太太都不心疼,陆建立也不心疼,又干她什么事?迟早都要败的,早晚没什么区别。陆建中搜刮得越多,将来就越赔得多。
  林玉珍气呼呼地:“你可真大方。”飞快算了一算,这许多的钱,若是分成三份,落到大房的头上,也是好几万贯,还是值得争上一争的。
  林谨容叹了口气:“二房自不必说,三婶娘和三叔父都没意见。姑母您若是真想开这个口,您就去罢。我只怕外头会传出不好听的话来,将来姑父回了家,也会觉着没面子。”
  这种借事生事,抓住一小点事情就扯多大的事情是二房自来做惯的伎俩。林玉珍想起自己之前吃的好几次暗亏,被二房无限放大的骄狂不容人的名声,由不得的叹了口气:“难道就看着他们这样猖狂?”
  林谨容沉默许久,低声道:“办法也不是没有,如果您肯暂时放手,再有办法抓到他们做的假账和贪的钱财,那么,即便是始终都要花这钱,但也不至于白白浪费。”
  林玉珍皱起眉头:“我早就想到了,可哪有那么容易?”
  林谨容轻声道:“有个人可以做到。”范褒。
  林玉珍沉默不语。
  忽听门口一阵脚步声响,双福低声道:“三太太。”
  林玉珍不高兴地挑起眉毛来,涂氏试探地站在门口,眼睛牢牢盯着毅郎,有些忐忑:“大嫂。”
  林玉珍板着脸道:“进来坐。”
  涂氏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却不往林玉珍身边坐,反而挨着林谨容坐了,笑嘻嘻地伸手去抱毅郎:“乖宝贝,让三奶奶抱抱。”
  毅郎咧嘴一笑,朝她伸手。
  涂氏眉开眼笑,林玉珍又嫉妒又酸忿,毅郎这孩子,回家半个多月了,对她总是不肯亲近,怎地就对涂氏这般亲近呢?她是绝对不会承认她羡慕嫉妒恨的,只板着脸问涂氏:“三弟妹来是有什么事?”
  涂氏不慌不忙地在毅郎脸上连亲了两口,方道:“陆绍和我家陆缮一起回来了。还有老姑太太也来了,这会儿正在前头哭呢,马上就要来这里。”
  林玉珍立时站起身来:“我去外头看看。”她一想到宋氏替她站在那里接待其他的客人,她就不舒服。
  涂氏见她急匆匆地走了,眼里带了几分诡计得逞的样子,凑近林谨容,态度不是很友好,但也不差:“陆绍带着一个客人一起来的,陆缮同我讲,是二郎的旧相识,叫梅宝清的。我记得,那年冬天,毛褐那件事,就是和他一起做的生意吧?”
  林谨容小吃了一惊。虽然早就猜着梅宝清如果知道陆老太爷去世,他本人又在这附近的话,不可能不出现。她吃惊的是梅宝清会和陆缮一起,而且看涂氏这鬼鬼祟祟的样子,应该是二人表现得非同一般,很亲密才是。
  涂氏见林谨容不语,讷讷地道:“是你三叔父让我告诉你的。”
  林谨容笑了一笑:“不怕,如今已经析产,不可能有太多的波折了。”
  涂氏纠结地玩着毅郎的小老虎,十分不情愿地道:“会不会似当年毛褐那般,由着他们变着法子把我们的铺子给挤垮了?你知道,我们都不懂得经营的。”
  这才是她最担忧的事情,林谨容少不得安慰她:“目前最紧要的事是老太爷的丧事。”沉思片刻,低声道:“我想范管事一定会很顾念那时候三叔父护着他的。”
  涂氏眼睛一亮:“是啊,范管事的伤养得差不多了。”
  “范管事人品不错。”林谨容点点头。当初范褒被二房查出,做假账,贪污,证据确凿到陆缄也没有任何办法。如果能够在此刻为范褒争取到更多的机会,让更多人觉得需要他,范褒就不会那么凄惨了罢?
  双全快步进来禀告:“奶奶,太明府的老姑太太来啦。”
  涂氏赶紧把毅郎交还给潘氏,喊林谨容:“走,咱们赶紧过去。”
  
  第378章:叔侄
  
  林谨容与涂氏刚帮着把陆老太太收拾妥当,林玉珍便引着白发苍苍的陆家老姑太太并她两个年轻媳妇进来了。
  陆老姑太太前脚才跨进门槛,就捂着口流着泪喊了一声:“大嫂”两个老太太抱头痛哭,年轻一辈苦苦相劝。好容易劝好了,陆老姑太太抹着眼泪,把自己的两个儿媳指给陆老太太认识,又准确地在人群中找到了林谨容:“这就是二郎媳妇?”
  林谨容忙上前行礼:“侄孙媳妇见过姑祖母。”这位老姑太太,乃是陆家老一辈世代联姻之人,当初嫁给了林家二老太爷。从陆家这边来说,林谨容当称她一声姑祖母,若从林家那边来说,林谨容却当称她一声二叔祖母。但她此刻做了陆家的儿媳,自然是该跟着陆家人喊一声姑祖母的。
  因着有这样一层关系,陆老姑太太对她与林玉珍自是要比对待宋氏、吕氏、涂氏等人要亲切得多,可也没忘了同陆老太太赞扬陆绍:“好孩子啊,又孝道,又体贴,又忠厚,还能干……”
  林谨容在人群中找到了又孝道体贴、又忠厚能干的陆绍。
  陆绍已经换上了孝服,发髻上拴着根麻线,胡子拉碴的站在那里,血红的眼睛状似不经意地朝她看了过来,又淡淡地瞥了开去。敌意,很深很深的敌意,陆绍显然没有忘记当初她和陆缄是怎么把他给踢出门,放逐到太明府去的。林谨容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第一个反应是还想再把陆绍给踢出门去。
  接着她看到了已经长高长壮,眉眼与陆缄略似,却勾腰缩肩的陆缮。陆缮披麻戴孝,孤独地站在人群的最外围,冷漠地看着面前闹哄哄的亲人,察觉到林谨容在看他,飞速扫了她一眼,假装没看到她,把眼睛转开。还是一样的不讨喜。
  涂氏走过去,低声说了两句话后就开始掐他推他,陆缮疼得龇牙咧嘴,愤愤不平,却照旧不肯往前头挤一挤,背也勾得更厉害,脸也红到了耳朵根。时境变迁,涂氏对他的要求也变得高了起来,从希望他的身体强健变成了渴望他能出人头地,出类拔萃,人前长脸,人后有志。
  倔强,和陆缄一样的倔强,只是一个努力突出自己,一个努力隐藏自己。看着陆缮隐蔽地围着涂氏转圈,以期避开责罚的窘迫样,林谨容突然想笑,陆缮也许没那么的讨厌。
  陆缮一边躲避涂氏的张牙舞爪和逼迫,一边小心翼翼地关注着众人的反应,待看到林谨容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时,他有些发怔。觉着林谨容和从前有些不同的,印象中的她,虽然对他没什么恶意,却也好像对他一直都是冷漠而忽视的,他困惑地摸了摸头,决意去外头逛逛。
  于是林谨容去安排饭食招待陆老姑太太一行人的时候,在院子里看到了陆缮和毅郎。
  这是个相当舒适的初冬下午,天空是湛蓝的,半点风都没有,豆儿和潘氏抱着毅郎站在院子里晒太阳,那只肥胖的松鼠被放出笼子,灵巧地地在花坛上来来回回跑蹿,毅郎睁大了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惊奇地看着那只胖松鼠,粉嫩的嘴唇上滴下一颗亮晶晶的口水。陆缮站在不远处,也盯着那只松鼠看,脸上眼里满满都是怀念。胖松鼠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来回表演了几圈之后,飞快地溜上了墙顶,回头看看这一大一小两个呆子,得意的跑得不见了影踪。
  毅郎呆呆地找了半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喊叫,收回目光,把手里抓着的布老虎扔到了地上。陆缮站在一旁,犹豫纠结了片刻,终是在豆儿弯腰去捡布老虎之前,扭扭捏捏地捡起那只布老虎轻轻拍了拍,板着脸递到毅郎手里。顺便好奇地看了看毅郎,重点打量毅郎那双胖呼呼的小手。
  毅郎也好奇地看着他,不过小孩子表示欢喜的方式与大人不同,毅郎野蛮地使劲晃了晃那布老虎,又把布老虎扔到了地上,然后继续看着陆缮。
  陆缮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又捡起了布老虎,再次拍拍灰,递给毅郎。毅郎很爽快地又扔到了地上,带了些快乐和调皮的神色看看地上的布老虎,又试探地看着陆缮,小脸上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神色,仿佛是在笑,也仿佛是在讨好,或者是在逗人玩,陆缮很有些抓狂,当着豆儿等人的面还有些不自在。
  豆儿低声骂毅郎:“毅郎你不乖。”然后抱歉地看向陆缮:“六爷,毅郎不懂事。”
  陆缮刚才的不自在顿时变成了羞怒:“我还不至于和这么小的孩子置气。”气鼓鼓地捡起布老虎,对毅郎道:“你不听话,既然都要扔了,我就不给你了。”
  毅郎看了他半晌,不见他把布老虎递给自己,终于明白了什么,委屈地看看豆儿,又看看潘氏,瘪嘴,不经意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林谨容,于是朝林谨容伸手,嚎啕大哭,声震云霄。
  林谨容笑着朝他们走去,陆缮看到林谨容过来,有一种欺负人家孩子被人家现场抓了包的羞窘,涨红了脸,紧紧抓着那只布老虎,低垂了眼睛,看着脚底下的泥。
  林谨容从潘氏怀里接过毅郎,含了笑道:“毅郎不哭,你六叔逗你玩呢。”状似不经意地对着陆缮道:“毅郎六个月了,最近最爱做的事情就是使劲抓着玩具晃,然后扔到地上去。也很贪心,两只手拿满了玩具仍然还想再拿多的。”
  陆缮垂着眼不动也不说话,林谨容略微有些失望,笑了笑,准备转身离开。她本来希望多个人疼毅郎,毕竟陆缮是毅郎的亲叔父,但既然陆缮这般冷硬地拒绝,她也不好强求。
  陆缮看到林谨容的裙角在转动,貌似要离开,他忙抬起头来,把那只布老虎塞到了毅郎手里,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对着毅郎道:“好孩子不该这样,再不许扔掉啦。”潇洒地勾着背离开。
  装模作样的小屁孩儿。林谨容垂眸在粉妆玉琢,眼里还含着泪,得了布老虎转眼又笑了的毅郎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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