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现在还从哪里说起呢,她就开始瞎忙。莫不是因为当初什么都没有,所以她也懒得动,懒得管,如今她有希望,所以才这么积极?
林谨容有些烦躁,却无处排解,只能走到东厢房里,守在毅郎的摇篮边。看着那张熟睡无忧的小脸,她的心情渐渐沉静下来。不管怎么样,她守着他就是了。
陆缄踩着日影走进自家的大门,陆良迎上来,小声道:“二爷,今日家里又来了信。”
陆缄点点头,觉得步伐又沉重了几分。那信当然不会如同吴襄给他的信一样被林谨容好生生地放在他的书桌上等着他,她定然是要先拆的。他慢吞吞地朝着正房去,一时竟不想那么快见到那封信,那么快见到林谨容。
天太热,人容易疲软,双福和双全坐在廊下打瞌睡,看见他赶紧站起身来,陆缄心中烦躁,在她二人开口之前就抢先一步进了屋。俩小丫头对视了一眼,不敢去触霉头,索性都站在帘下,竖起耳朵听动静。
陆缄进了屋,林谨容并不在屋里,信就在鹤膝桌上。陆缄看完信就扶住了额头,林玉珍的信一封接一封,陆老太爷那里却没有任何动静,林玉珍的脾气他知道,陆老太爷的脾气他也知道。林玉珍敬服害怕陆老太爷不假,但要说有多孝顺多上心,是不可能的,多半还是出于利益之争。她会把针尖大的事情放到西瓜大,陆老太爷却会把很大的事情缩到一小点。通常情况下,陆老太爷不会同他说起病情,也不会要求他做什么。
可越是这样,陆缄反倒拿不定事情究竟到了个什么程度,才会逼得林玉珍这样的急,陆老太爷这样的静。他写给陆老太爷的信送出去了,但即使最快,也得半个月才能到平洲,等到回信也是下个月的事。时间太长,变化很快,一个不小心,就会错过很多。
陆缄觉得牙疼,霍然起身,问:“二奶奶哪里去了?”不等丫头回答,他又直接出了门,径自朝着东厢房去,不在正房,肯定守在毅郎的身边。才行到一半,就看到沙嬷嬷迎面走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心里有事,顾不得这老嬷嬷,略点了点头便算了,沙嬷嬷却叫住了他:“二爷……”语气里颇有几分忐忑,但终是问了出来:“老太爷的病情如何?老太太还好么?”
仿佛空气着了火,陆缄脸上火烧火燎的发烫,好似是被人打了一巴掌,竟不知该怎么回答沙嬷嬷的话,踌躇片刻,道:“祖母一切安好,祖父他老人家吉人自有天相。”
沙嬷嬷沉默着让开了路。
陆缄几乎是逃一样地快步走到东厢房。豆儿和潘氏立刻站起来与他行礼问安,林谨容背对着他,拿了个色彩鲜艳的布老虎逗着怀里的毅郎,听见声响也不回头。
陆缄咳嗽了一声:“阿容,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豆儿和潘氏立刻退了出去。
林谨容转身看着他,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声音很平静:“你说。”
陆缄看着她怀里柔嫩的毅郎,话就在唇边只是打转,林谨容也不急,垂了眸子抓着毅郎的小手递到唇边亲了一口,做了个怪动作,毅郎笑起来,那笑容看得陆缄的心都软成了一汪水。他一时有些愣神,终是道:“阿容,我打算想法子请个假,回家去看一趟。”
果然和她猜测的差不多。林谨容苦笑:“那能请到这么长的假么?你知道超了假会怎样么?”
陆缄摇头:“我知道,但我要试试。”上前小心握住毅郎的小手,“我独自一人去,你们留在京中。这样轻车简从,会快很多。”
林谨容怔怔,原本想了许久的话一句都没机会说出来,便只能是怔怔。
陆缄低声道:“你说得对,毅郎实在是太小了,我……”他顿了顿,有些困难地道:“我想,祖父疼他,大概不会舍得他受罪,那便由我设法跑这一趟,去他老人家跟前尽尽孝。”
现在是六月底,他哪怕是一路顺风顺水,待从平洲赶回京城,最起码也要八月下旬,刚回京城没多久,马上便要告丁忧,于是又要折腾。林谨容沉默片刻,终是道:“姑母的想法和做法,和我们不太相同。若是祖父真的病危,信不是这样写的。要不然你再等等?兴许过两日芳竹那里的信就到了,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也就清楚了。不然这样来回奔波……”
陆缄叹了口气:“阿容,账不是这样算的。”哪怕就是知道这些,心里很清楚,他也不能一直这样坐着干等,什么都不能做。
林谨容被他不轻不重地刺了这一下,便笑了一笑:“你说得是,你怎么做都行。”不是她的亲人,所以她能很清楚的算账,计较得失;是他的亲人,所以他即使是知道林玉珍是那么回事,他也要跑这一趟。她有她要守护的人和事,他也有,既然如此,各自方便就是了,拦他做什么?
陆缄见她笑容淡淡的,觉着自己刚才那话说得重了点,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万一……那我跑这一趟,见祖父一面,我也安心些。我还不曾在祖父面前尽过孝。”
林谨容道:“不必多说,你先请假罢。我这就替你收拾行李。”
陆缄叹了口气:“阿容……”
林谨容拍拍他的胳膊,低声道:“我懂。我知道。去吃饭罢,既然打算回去,便好好准备一下,夜里早点休息,身体康健,才好赶路。”
陆缄沉默片刻,将她和毅郎一起拥入怀中,低声道:“我不在家,你要辛苦了,我会委托人照料你们。”
林谨容笑道:“放心吧。”她再不是从前的她,如今她离了他,也能把自己和毅郎照料得很好。
第356章:流火
林玉珍一口气发出三封信,想着林谨容是怎么也会回来了,于是看向宋氏婆媳几个的眼神也与之前稍有不同。宋氏很快就注意到了这种变化,待得知道了她做的事情,由不得笑得肚子疼。
坐在一旁的吕氏捧着大肚子,小心翼翼地道:“婆婆笑什么?这时候不该让那女人回来,她要回来,真是棘手得多。”现下全家都在竭尽全力,要从陆老太爷那里把从前输了的形象全挣回来,林玉珍那边节节败退,露出的都是蠢和不容人的一面,若是林谨容突然回来,谁说得清又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变化?
宋氏笑道:“你懂得什么?嫌隙定要再生,林谨容根本不会回来,还会怨恨她姑母且由得她去折腾。”真是蠢到家了。这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若是她,怎会舍得独苗吃这种苦头?休要说陆老太爷不曾开口发话,就是发了话,她也只有想方设法拖到不能再拖的。这样的婆媳,这样的母子,想要不生嫌隙都难。更何况,这时候只怕那边小两口之间都已经有了罅隙吧?她是做母亲的人,当然知道没人愿意这样折腾新生儿,但她也知道陆缄的性情,必然是想尽孝的。
林谨容若来,心中难免怨恨林玉珍,路上还要冒风险,若是孩子有个什么,便要连着陆缄一起怨恨上;林谨容若是不来,多少也会被人说是不孝,林玉珍要生怨恨,只怕陆缄也要嫌她不懂事,不孝。怎么都难,林玉珍这是自己折腾自己啊。鼠目寸光吕氏想了一回,算是想明白了,轻声道:“活该啊”心里想起自己那个小产了的孩儿,不由眼圈又红了,恶狠狠地道:“这种人,该得报应的。”
宋氏知道她指的什么,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冷冷地道:“同样的事情不能出现第二次,你当分清主次,莫要瞎折腾,不然……”
吕氏忙道:“媳妇知道了。”
宋氏沉吟片刻,低声吩咐:“闲的时候,多和你三弟妹走动走动。”
吕氏眼里露出几分酸意:“她看不起我。”
宋氏瞪了她一眼:“她看不起你?她和你说的?她对你不敬?”当年,林玉珍才是真正的看不起她好不好?若是林玉珍有康氏一半的良善分寸,她也不至于这样憎恨厌恶林玉珍。
吕氏悻悻地道:“那倒没有。”若是康氏当真敢做出什么可以让她抓到把柄的那也罢了,可是康氏不曾,但她就是知道,康氏瞧不起她。
宋氏便站起身来:“既然没有,你怎知她看不起你?你们才是亲妯娌,家和才能万事兴,要让我知道你们闹腾,可别怪我不客气。我去你祖母那里看看。你现在是最闲的,老太太这些日子也无心管教两个孩子,你要多下点心,特别是元郎,他读书颇有天份,休要放松了。”
“是。”吕氏忙送她出去,转身命素锦:“去看看大少爷和二少爷在做什么。”
聚贤阁里,陆建中捧了一只青瓷碗,皱着眉头尝药,黑乎乎的药汁,苦得让人发麻,只一口,他便苦得打了个寒颤。皱着眉头,无限哀怜地看着陆老太爷:“爹,这药太苦啦,不然另外换个方子?”
陆老太爷沉默地伸手。
陆建中无奈,只得把手里的药碗递过去,陆老太爷眉头都没皱一下,一饮而尽。陆建中慌忙递茶过去与他漱口,又奉上蜜饯:“爹,您缓缓。”
陆老太爷接了蜜饯噙在口中,微微皱了眉头:“三郎呢?”
听他问陆经,陆建中忙道:“这几日雨水太多,他生恐庄户们疏忽,积了涝,便往庄子里去巡查,指挥人挖沟排涝。昨夜就不曾归家的。”
陆老太爷点点头:“很好,他这样很好。虽然他读书不成,但若能这般踏踏实实地下去,那就极好。”
陆建中听他说这般踏踏实实的下去,心里由来就一酸,这些年,一直都是这样要求他们二房的,大房享受,他们辛劳,陆建新对家中的事情基本不闻不问,只假惺惺地写点家书,送点节礼,在外也不知偷偷存了多少私房钱,林玉珍咄咄逼人,得理不饶人,骄纵跋扈,事事都要他们忍让,在老太爷的眼里,可有公平?
陆建中叹了口气,道:“爹爹,大郎糊涂,做了错事,三郎天赋有限,五郎下落不明……”眼里挤出两滴泪来,“儿子心里苦哇……只怕是江河日下,越来越不成了。”他指的当然是二房这一支。大房这么风光,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不多留点给二房呢?
陆老太爷沉默地看着次子。前些日子他病重,一口痰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差点要死了的,是陆建中口对口地给他吸出来的。能这样做的人有几个?要说陆建中不孝,心里没他这个爹,那还真说不上。
陆建中见他沉默不语,忙收了泪,强笑道:“幸亏元郎这孩子读书还不错,先生说他有天赋,我们将来多半要仰仗他了。”
陆老太爷“嗯”了一声,许久方道:“那就好好教养孩子吧。”
陆建中没有得到预期的答案,心里冷了几分,低声道:“儿子先下去了。爹爹小心将养,儿子晚上又来陪您。”
“你的事情也多,不必这样劳累。”陆老太爷朝他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