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千娇  第677页

蛟龙军精锐将士上千人,送出去了大量的丝绸瓷器和珠宝,耗费军费无数;相比蛟龙军从日本国得到了大量银矿,他这次几乎什么都没捞着!
  实在很不顺利,他们先和大食船队一起西行,果然经过官家说的马六甲,到达了朱罗国(印度),向朱罗国王朝递交国书和礼物,也得到了一些回礼。不过返航时,船队遇到了风浪,好几艘战舰撞到了礁石覆没,大食人向导也因此丧命。
  接着王德芳迷路了,转悠月余才找到马六甲海峡;通过海峡时欲在岛上补充水、维修船只,晚上又被朱罗国人夜袭,被烧毁了一只战船。天亮后王德芳恼怒不已带兵洗劫了两个寨子,但又怕孤军危险,赶紧强行通过了海峡,然后北上。
  几经周折,出没不定的风浪和暗礁威胁着许军船队。等他们终于回国时,就只剩两百多人和五只船。
  ……及至东京,王德芳接到了皇帝召见的圣旨,以及奏章批复:弊在当下,功在千秋。
  他赶紧收拾体面进宫面圣。走过巍峨的城楼宫殿,王德芳来到议政殿时,冬日明亮的光线中,朝廷最高位的文武侍立两边,目光纷纷投到王德芳脸上。
  皇帝隆重的亲自召见,王德芳上前跪伏于地,拜道:“末将有负陛下所托,请陛下降罪!”
  “平身。”郭绍四平八稳地坐在上面,说话中气十足,全然没有了传言中重病迹象了,“那些暂时看不到好处,却有长远利益的大事,正是朝廷职责所在,如兴修水利、开疆拓土。王都使以下诸将士此番斩荆披棘,开拓新土,功在千秋。朕下旨,抚恤重赏远航将士。”
  王德芳道:“谢陛下恩。”
  众大臣却缄口不言,连枢密使魏仁浦也没有夸赞王德芳,气氛有些沉闷。但郭绍的想法显然不同,公元十世纪就能从海路到达印度,这本身就是一种壮举,根本不是损失的军费可以衡量的。
  郭绍拿起御案上的棉花种子传视群臣,又道:“丝绸精贵、出产稀少,又不结实,麻布却太粗糙不耐寒,只有棉布适合大量产出,而西域棉花应有不足,只限于西北边境种植,西域棉布贵比丝绸。王德芳带回来的种子若能适应大许气候,这便是此番海航极大的益处之一。”
  众人听罢只得齐呼道:“陛下英明!”
  这些附和有几分真,便不得而知了。郭绍没法说服大臣们,连他自己也找不到足够的理由……但心里就是清楚,依照后世的见识,从纺织业开启工业的先驱是世人走过的光明大路。而开拓商路,尽多地获得原料、市场,也是刺激贸易和产生的重要途径。
  他在一本卷宗上勾画着自己独特的大局,最上方写的“工业”成为了一个疯狂又遥远的梦想。郭绍无法做出蒸汽机,此时也没任何人做得出来,但那是一个方向和远见。
  王德芳又在议政殿痛斥朱罗国,收了礼和国书,却在海峡袭击大许船队。但朱罗国太远了,此时毫无办法。
  ……次日,司天监高守贞进献“牵星板”,得到了郭绍的重赏,并下旨赞其成就与汉朝张衡并列。
  望星术从东晋时期就出现了,高守贞也会此术,通过观测星辰来推算方位,但难度极大,只有精通天象的人懂得此术;用处也只有在茫茫无际的海上。
  郭绍不溃余力地向海航投入军费,让高守贞揣测到了圣意,便将望星术归纳制作,弄成一种仪器,便叫“牵星板”。
  郭绍对此物完全不懂,但根据高守贞的描述,他认为这是一种古代粗糙版的“卫星定位”技术。这个发明极大地增加了郭绍的信心,他在内心深处已开始酝酿第二次远航!
  不久大朝之时,郭绍对一干人论功行赏,高守贞也列于大功前列。
  上朝时郭绍没有与皇后一起临朝,今天却是携党项女子李贤妃上朝。那天郭绍在养德殿取消了见大臣,白天就和李贤妃共赴巫山,现在看起来更加宠爱李贤妃。
  李贤妃得宠,党项首领李彝殷被豁免了大罪,并被封了秦国公、平夏行省大都督。不日李彝殷将前往夏州出任平夏地区名义上的最高职务,并召回逃亡的子孙前往东京居住。
  许多官民津津乐道党项美女李月姬的艳名,因为美貌让全家都萌封高位。但中枢大臣则认为此事的因果颠倒……正因皇帝想稳固平夏党项,用李彝殷收买人心,所以才宠爱李月姬。
  杨业、高彦俦、刘仁瞻因河东大战的军功,直接受封开国侯,冯继业因俘获李彝殷,也封开国侯。大朝上欢喜一片。
  折德扆、李彝殷这等人是国公;杨业等有大功的人才封开国侯,却十分高兴……
  大许爵位实际是两套体系,一种是继以往朝代的爵位,有异姓王(如符彦卿是魏王)、地名国公等名号(如秦国公、夏国公),这种爵位只是地位高,有名声,实际朝廷并不给予俸禄,相当于一种荣誉;而另一种武官通过实实在在的军功得到的爵位,就是大许特有的贵族等级。六国公、开国侯、伯爵,有丰厚的俸禄,分级别的世袭罔替。
  杨业等人得到的开国侯爵位,就是后者。这一类爵位有实利,更可以通过战功继续晋升爵位。
  李处耘死后儿子继承了开国公,但罗延环死后,护国公的位置还空着。世袭罔替的六国公之一,与大许王朝共享天下,武将们都盯着那位置;直接封护国公的机会太小,除非灭国之战,首先要成为开国侯……这便是诸将激动的主要原因。
  接着皇室在金祥殿设庆功宴,君臣同庆。杯盏交错,丝竹管弦,舞姬在木台上轻快地起舞,欢快热闹的气氛仿佛渐渐扫除了数月的阴霾。
  郭绍当众喝了不少酒,离开宴席至养德殿休息。这时京娘进来了,她上前抱拳道:“陛下,王使君(王朴)叫妾身禀奏兵曹司的一个重要消息。”
  “且说来听听。”郭绍灌着茶水醒酒,随口说了一声。
  京娘道:“辽国萧思温卸任北院枢密使,任北院大王;耶律斜轸则新任北院枢密使。”
  郭绍听到这里,立刻把茶杯放下了。
  辽国最有实权的官职是北院枢密使,掌管全国军事;北院大王契丹名称作“夷离堇”,只是四大院之一,名义上是几个大部落首领而已。
  雁门关之围显然让萧思温难脱干系,因此以放弃最高军事首领的方式来化解国内矛盾。
  郭绍沉吟道:“这样还不够回报萧思温,不过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第八百七十九章 战和
  辽国上京已是冰天雪地,寒冷将持续到来年春季。
  杨衮裹着厚厚的皮毛,走进帐篷拍了一下身上的雪花,见里面有个人正在砌砖。那是个中年汉儿,身上穿着羊皮缝制的短衣,干着活手上全是泥。汉儿转头看了一眼杨衮,竟未鞠躬执礼,依旧一边干活一边开口用汉话说道,“这叫炕,据说许国皇帝到北方打仗时,夜里难耐严寒,便用土砖砌灶、灶上搭铺,无论多冷的天儿睡觉都不会冷。”
  “上京还有别的奸细?”杨衮不理会他的话,沉声道,“万一别的人被逮住,供出你来怎办?”
  汉儿看了一眼帐篷外面鹅毛般的大雪,低声道:“杨公放心,无论抓住谁也供不出我来。”
  杨衮问道:“何以见得?”
  汉儿道:“杨公这样重要的人,兵曹司有一条单独的路子,单线联络。上京除了杨公没人知道我是谁,上面分司只有一个人与我联络,负责传递上京到东京的消息;而那分司不在辽国境内……杨公当上了官,愈发怕事了哩?”
  杨衮恼道:“萧公一倒,你们就别想威胁我了。”他想了想又恼道,“河东之事,无凭无据,我不会承认!”
  那汉人却不恼怒,反而好言道:“杨公,咱们何曾想威胁你?”
  杨衮冷笑看着他。
  那汉人语重心长道:“将人当作奴隶早已不合时宜,这是相互有利之事。杨公与咱们互通有无,岂能没有好处?比如现在杨公接手了范忠义的细作,在下就有个消息要透露给您,开春后许军会对东北用兵。”
  杨衮道:“谁知真假?就算消息属实,之前河东的假消息让辽军吃了大亏,现在没人敢轻信。”
  那汉人道:“打探到消息是杨公的事,信不信那是别人的事。”说罢将几张纸从怀里掏出来,递给杨衮。
  杨衮猛地抓了过来,大步出帐,回头冷冷道:“干完活赶紧走!”
  撩开厚实的帘子,呼啸的风声骤然变大,外面风雪依旧。起伏的旷野上白茫茫一片,上京的房屋、帐篷和人马都仿佛隐藏到了风雪之中。
  杨衮仰头看着满天的雪花,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希望冷风能让他清醒。刚才他说了一些比较强硬的话,只是吃准了许国人不愿意卖了他……因为他已官入北院,对许国人用处很大。但是,杨衮又怎敢与许国人撕破脸?那几万将士的性命可不是小事,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牵扯到杨衮头上,他肯定完了!
  他站了一阵子,便走进藩篱内的另一顶毛毡帐篷里。一个女人正跪伏在地上,拿竹筒小心地吹着炉子里的炭火。杨衮道:“等炕修好了,呆那边暖和。”
  女人点头应了一声,继续“呼呼”吹着火苗。
  杨衮便拿出刚才的纸,掌灯细瞧起来,上面写着大辽安插在许国的“奸细”报来的消息,“奸细”是汉儿的缘故,用汉字书写。
  就在这时,有人在帐篷呼喊,杨衮出去一瞧,来人鞠躬道:“枢密使请杨府事到府上议事。”
  “我换身衣裳就来。”杨衮答道。
  北院枢密使现在是耶律斜轸,耶律斜轸多年身居高位,不住帐篷,在上京北城有府邸。契丹人大部依旧是游牧习俗,只有中枢大臣才在北城有定居的宅子。
  杨衮来到耶律斜轸府上,顿时感觉暖和多了。
  大厅里除了耶律斜轸,还有萧思温、耶律虎儿以及几个部落贵族。耶律虎儿见到杨衮十分热情地打招呼,因为杨衮救过他的命。耶律斜轸淡然道:“咱们正谈起丹东国(渤海旧地)的局面,杨府事对许军颇有见识,我便派人叫你来谈谈。”
  杨衮鞠躬罢,当即便把怀里的纸摸了出来,递给耶律斜轸:“下官刚不久才得到的消息。”
  几个人传视,果然耶律斜轸嘀咕道:“这消息属实?”
  杨衮道:“原来范忠义那些奸细,大多都被许国捉拿了。这些细作是重新收买的人,应该不会那么快被查出来罢。”
  耶律斜轸道:“许军在锦州龙山(葫芦岛)修建堡垒,显然有东进之图。丹东国是义宗龙兴之地,决不能有所闪失!”
  杨衮明白耶律斜轸提到义宗的意思。当年太祖灭渤海国,辽义宗耶律倍就是第一任东丹国王;耶律倍遇害之后,继任丹东国王的又是义宗的长子耶律阮,耶律阮既是辽世宗……
  虽然东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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