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化学知识只限于中学,而且忘记大半了!若他学的是冶金专业,现在或许能搞明白一些,可惜也不是。郭绍也是半壶水,很多东西一知半解。
好在他以前为了生计也干过铁匠,对此时的工艺还有点了解。
他无法搞懂工匠的工艺原理,猜测难道是铁矿石里含硫太多或者有什么杂质影响金属强度,加入的添加料能去杂质?
不管怎样,定要鼓励能够创新的工匠!郭绍提起笔时,想起昝居润就在这书房里。
郭绍抬起头道:“昝辅政。”
昝居润急忙起身走过来躬身道:“臣在。”
郭绍把奏章送还给他:“这个徐胜,若是真能做成铁铳管,告诉他会得到重赏!东京挑座宅子,开封府拨一块官田,再给钱财一千贯。”
昝居润面有惊讶,毕竟那只是个小小的工匠。
不过郭绍对他关心的事一向大方,沉吟片刻又道:“军器监找个空缺,给他加官身。”
昝居润忍不住道:“此人乃匠人,怕是大字都不识几个。”
郭绍道:“此事作用重大,徐胜若能立功,就算是个匠人也担得起重赏。朕也要他做示范,有才者,非只善文章者。”
昝居润只得拜道:“陛下英明。”
稍许,郭绍无意间又在御案上发现了一本极有意思的奏章:范质写的。
居然是劝郭绍开国称帝!因为劝这事的人太多了,奏章又分了类,郭绍差点没发现……好在范质的奏章放在最上面,才很容易看到,大概是几个内阁辅政都很注意范质的奏章,故意所为。
心里话,郭绍私人很不喜欢范质!
他站了起来,踱步到屏风外面,四个内阁官员都站了起来。郭绍转头看他们,问道:“诸位以为,让范质官复原职何如?”
几个人面面相觑,左攸抱拳道:“北伐之前,范公极力反对,大言不惭称陛下不能胜。而今陛下得胜归朝,却对范公十分宽容,正是东海之心胸也。”
其实范质一开始忤逆郭绍,是反对符金盏执政,搞出一堆破事来。只是左攸没提及。
而且,左攸主张复范质的官职,理由并非他嘴上说的那样……最关键的理由不太好摆上明面说!
范质的身份很特别,他是先帝时期的旧臣,且一直没有被郭绍收为心腹。此时此刻,很多前朝旧臣心里会持观望态度……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范质这逆抚龙须蹦跶的人都没事,前朝旧臣官吏还用操心自身的位置和利益么?
既然都是当官,且又非异族入主中原。只要自身利益能得到保障,郭绍设身处地:假设他是这样的官员,肯定照样当官,完全不想反对皇帝建国称帝。
至于左攸说什么理由不重要,他的主张态度最重要。估计左攸等人也看到这一点了。
果然,黄炳廉等三人也陆续道:“陛下宽厚,天下归心矣。臣以为,范公宰相之才,能得陛下宽恕幸甚。”
郭绍办事也是十分干脆利索,听到四个人都和自己一样的态度,当下便回头道:“来人,去范府传旨,叫他明日到政事堂上值,以前操持什么,现在就干什么。”
当值的宦官是曹泰,声音有点有气无力似的:“奴婢遵旨。”
第七百三十五章 如鸟之翼
范质掀开政事堂书房的木雕窗户,风声变大,雪花在成堆的案牍外飞舞,一株梅花在风雪之中含苞待放。后面一个书吏正忙着把他的东西摆放出来,几个官员站在后面。
他转过身叹了一声道:“老夫竟被那姓曹的宦官羞辱了一番。”
官员们道:“不过是个阉人,岂明君子心胸?范公不须与他一般见识。”
范质黯然道:“臣亏欠先帝一命。”
几个人皆沉默,当年郭绍称帝,已是强夺皇位,他们都没为先帝殉国,而是苟且偷生,现在便极不愿再提旧事。
范质听罢说道:“今上大功于世,大势已不可违。太祖(郭威)先帝对臣有知遇之恩,臣居于庙堂,只愿今上能善待前人。”
旁边的官员道:“朝中地方曾受太祖、先帝恩惠者不在少。诸公皆有此心。”
……皇帝的宽容鼓励了李信,让他看到希望。打头阵上书没有死,名字必定已让皇帝记牢,仕途前程不止于前。
宣仁三年年底,李信从江宁府快马赶回东京,欲进献图表。
郭绍在养德殿亲自召见了李信。
李信被宦官带到郭绍办公后休息的地方,见只有郭绍一人,这是单独召见,心下已是激动万分。
郭绍没干任何事,面前的几案上只有棋盘和棋子,奏章也没带进来。他径直叫李信拿图上来看。李信急忙从带进来的布袋里拿出一大叠卷宗。
“坐,你先坐会儿。”郭绍指着对面的软榻,随口道。
郭绍翻看着纸上图文并茂的东西,内容很多。
良久后,李信便道:“江宁造船坊已在试造这种海船,大食船与中原船的构造全不相同。其形状不同于我朝船只宽大平实,而船身狭长、船底为尖;桅杆、船帆亦大相径庭。大食船帆为纵帆,饱帆如同三角形,如鸟之翼也。
据江宁船坊官吏言,这种船更适合于海上航行,重在风帆。”
郭绍大致看了一番,也随口说出了自己临时的感觉和一些看法,“我朝河流众多,船只常用于内河,故平底不易搁浅,宽体减少吃水深度。且内河宽窄不一,风向不定,船只无法灵活利用风力,故以横帆为主,辅以船桨、水轮、纤夫。”
李信道:“陛下涉猎甚广矣。船坊官吏与陛下之言甚合,大食船用于江河不利,利在海上。其风帆灵活,对各种风向都很适应,据说逆风以‘之’字航行速度也很快。”
逆风走“之”字形,周军水师也行,只不过确实有点笨重,只有在长江中下游水面宽阔的地方有用。
郭绍一面看卷宗,一面思索……他有点感悟:某些东西先进与否,在于是否与时代处境相符,超前太多反而不利。
比如这个船动力。中原有一种轮舸,以水车轮子带动船只,发展方向上似乎非常先进,因为郭绍知道以后会有轮船……但以人力和自然风力为主的时代,船只的发展方向好像偏了;大食船这种重视船帆发展的方向可能才对。
李信道:“江宁港的船,在大食船的构造上有一些改动,用咱们的造船术改变了大食船的构造。咱们的船只升降船帆,无须用水手爬上桅杆,如此构造既快又省事,故依旧使用我朝船只的桅杆船帆构造,改变了形状而已。
另有船舱构造,大食船前后相通,也没看出有甚好处。船体一旦损坏进水,极易沉没。
而照我朝前后分舱建造,一处漏水,及时封闭船舱,不会轻易沉没,便于修缮。”
郭绍拍了拍卷宗道:“朕先观阅一阵,再送到韩通那里,让他也看看。”
郭绍是武夫出身,什么技术都是先想到怎么利用到军事上,这船他一得到,毫无例外地便想着装备水师。
这时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李信还鼓囊囊的布袋。因为李信来面圣,不可能带一些无关的东西进来。他又问道:“你袋子还有甚么?”
李信忙又拿出一叠纸来:“微臣扣押了大食人的海船,搜集东西时,弄到了两本书。初时以为是大食人航海的记载,便叫卢永贞译了一些出来,但发现是大食人写的典籍,不知是否有用。”
郭绍翻看了一下,见作者叫“雅里士多德”,愣了一下,心道:亚里士多德?
他再细看了一章,发现是一些希腊起初的哲学阐述,但读得是一头雾水,语句表述十分怪异……必定是翻译成汉语的问题,那什么卢永贞可能对大食文字也不太内行。
“这不是大食人写的书。”郭绍断定道。
大食和希腊相隔十万八千里,都不在一个大洲上。
李信躬身道:“微臣愚钝,在大食人的船上发现,又是大食文字写成,以为是大食国的书籍。”
“可能是翻译的书。”郭绍猜测道。
这个时代的大食人当真还很开明,希腊的东西也弄到了。在郭绍的印象里,中国的四大发明,似乎也是他们学去了,然后扩散开的……大食人不仅学西方的哲学,也学东方的典章,据说唐朝时就派人到长安学习中国皇帝治理国家的制度。
郭绍沉吟片刻,随口道:“华夏之地,自古领先。但各族皆有长短,吾等无须妄自菲薄,也不用故步自封、狂妄自大。别处若有所长,大可学来。学其长、防其短,国家之利也。”
李信认真听着,因为是皇帝说的话,无论有理没理他都得重视,道:“陛下英明。”
郭绍看了他一眼:“这些书可能是更西边的国家所著。那大食国居远西和东方之间,往来之地甚远。咱们与他们保持联系,利大于弊。李使君身为客省使,必得留住大食人,勿要驱赶。”
李信忙道:“臣定谨遵陛下旨意。不过臣到南汉国抓了他们的人,扣了他们的船,大食人似乎很恼怒。”
郭绍道:“放了,送一些好处,再免他们三年所有商税,予以安抚。有利可图,大食人应重利润。”他拍了一下手里的译稿,“这玩意没用,客省使得征募一些与大食人有过往来的南汉士人,专门学习大食文字,重新翻译书稿。朝廷若得精通大食语言文字的官吏,今后也方便往来。”
郭绍也不太清楚此时大食那边什么情况,但总觉得大食人那边说不定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第七百三十六章 本源
万岁殿比较气派,但若论装饰的精妙华丽确是滋德殿。不过郭绍也不太懂,更没有工夫去仔细考究这些东西……东京皇城属于他,他登基后这几年却着实没有细细观摩。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暴富的人,家里全是昂贵的东西,却从没理会过那些东西为什么如此贵。
郭绍走进滋德殿,感觉这里看起来不错,他赶着去见见符金盏。而今皇城里似乎很多流言,郭绍前来向端慈皇后问好,也是一种态度。
走进一间宫殿,几个妇人和边上的侍从纷纷见礼,“拜见陛下。”
郭绍一瞧,正在金祥殿的人中有杜妃,原不奇怪,杜妃便是内殿直都指挥使杜成贵的姐姐,早就投靠金盏了,平时走得很近。但太贵妃张氏也在场,这让郭绍有点意外……张氏本来在万福宫住着,后来住三清殿,早先已经边缘化的宫廷贵妇;不过现在她的外甥比较厉害,五军都督府大都曹彬。
郭绍向张氏拱手还礼,因为她名位比较高,又与符金盏寒暄。
就在这时,杜妃知趣地轻声道:“妾身等叨扰端慈皇后许久,请旨告辞了。”
不料金盏美艳的脸上,眼睛弯弯的带着笑意,“陛下刚来,你们留下说说话罢。”
杜妃等顿时有些尴尬,忙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