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阿郎。”
“罢了。”萧思温挥了一下手,又笑着向萧绰伸出手掌。
萧绰却不怕自己的亲爹,高兴地跑了过来:“我想要那颗李子,阿爹像山一样高,一定够得着!”
“哈哈……”萧思温一脸疼爱,伸手捏了一下小姑娘白里透红的娇嫩脸蛋,抬头看了一下,目测自己也够不着,他是有身份的人,不能像白氏一样跳上去摘。
当下便一把搂起萧绰的小腿儿抱了起来,说道:“扶稳了,阿爹抱你上去,给你一个高度,想要的东西要自己摘!”
契丹女孩比汉儿女子要有野性胆子,萧绰虽然吓得“啊”地叫了一声,“好高!”可还是扶着萧思温的头,壮起胆子把那果子摘了下来,一时间高兴得咯咯直笑。
萧绰被放下来,又拽住萧思温的衣角道:“阿爹带我去骑马。”
萧思温实在没心思,他心里挂着事。但看着招人疼爱的女儿一脸期待的模样儿,当下便道:“走!”
……
上京皇城的宫殿内,与阳光明媚的幽州相比却是另一番光景。这里的光线十分暗,空气也浑浊,因为窗户全部关死了的。
耶律璟酗酒后的脸色苍白,目光呆滞地盯着桌案上的一盏油灯,头也不转地说:“你们觉得周国人会进攻幽州?”
杨衮鞠躬道:“臣认为势所难免,幽州本是汉儿的地盘,现在南人头领郭铁匠屡战屡胜,多番得手,定会窥欲收复。”
旁边的贵族嘀咕道:“当年晋人要得皇位,明白清楚地割让幽云十六州,咱们大辽也信守承诺出兵一手助他,公平无欺。幽云十六州是大辽的地方,怎么就是他们的地盘?”
杨衮道:“公言之有理,不过周人可不那么想。郭荣(柴荣)在位时就想来拿了。周人不再供奉大辽,此事便讲不得理。”
贵族点头道:“不在战场上分个高低,谈是没法谈的!”
二人一起面对大汗,贵族拜道:“周国主郭绍有‘郭破城’之称,南院大王从无大战之功,臣担心有失……”
耶律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贵族急忙弯下腰住了口。
耶律璟心道:不让萧思温做南院大王,在北院给他安排个啥位置?
他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听说萧思温对汉儿很有兴趣,了解甚多,守城还是胜任的。”
杨衮道:“只要萧思温守住幽州城,待大辽铁骑一到,便可将周军聚而灭之!”
耶律璟没做声,心里琢磨,若是幽州被威胁,诸部落应该也会支持用兵。外敌面前,他才能比较容易地调动足够的人马。
他看着摇曳的火焰,忽然觉得周人进攻幽州对自己也是个机会,以功业壮大威信、比杀人来恐吓那些心怀叵测的人要更实在!
但是他平时没法建功立业,大辽诸部都防着变故,不支持北院大举用兵……强令诸部落调兵聚集,风险更大。不过若是被外敌攻击,皇室贵族、大臣却会心甘情愿地调兵归于大汗账下;这等事事关大辽全局,况且幽州产出甚丰,大伙儿多多少少都得到了实际好处的。
耶律璟看向杨衮道:“萧思温要援兵,由你率部前去。”
第五百九十七章 心气
东京皇城滋德殿的傍晚。
两个穿着月白衣裙、发鬓未冠的宫女提着灯笼小步走进一间殿堂,分开两边,把灯笼搁在了墙上的灯架上。接着姿态端庄的符金盏便款款走了进来。
“奴婢等拜见端慈皇后。”侍立在这里的妇人们纷纷屈膝见礼。
符金盏回顾左右,问道:“皇后还没来?”
穆尚宫躬身道:“回将娘的话,皇后或许稍后就会到。”
这偌大的殿室是滋德殿用膳的地方,此时一屋子的女子,裙裾飘飘姹紫嫣红,让这处地方像画儿里一般美妙。
入门对面还有一道门,门外是一间敞殿。使得这里的视线开阔,皇城黄昏的景色从门窗间映入殿室,繁华之色更甚;殿室之内,光线暖色柔和。
墙边的几案上错落有致地摆着三盆盆景,室内乍现生机。符金盏在金祥殿理政时,摆了一些鸢尾,后来听宦官曹泰说郭绍回来并没有叫人撤走,因此她在这个地方也布置了植物。
就在这时便有官宦长声幺幺地唱道:“皇帝驾到!”
郭绍很快出现在了门口,符金盏隐约感觉到这里的气息都顿时一变。不仅是因为郭绍长得高壮、是这里唯一的须眉,更有他投足之间的感觉,与宦官和妇人们全然不同。
郭绍的动作完全不拖泥带水。他的步伐沉稳、表情温和,但眼睛里仿佛燃着某种火焰,如同一碗烈酒,立刻冲散了这里妇人聚集软绵绵的气息。
二人当众客气地见礼,到一张圆桌旁边的腰圆凳上落座。
符金盏在不经意间,不由得用手指从自己的脸颊上向耳鬓抚摸了一下,很注意自己的容貌。她心里的感受已与平时全然不同,很奇怪,见到郭绍什么也没做,但与某个她感兴趣的人在一起,就算什么也不做也会陷入更激动的情绪里。
符金盏的目光闪烁,没有一直盯着郭绍看,只是时不时不经意瞅他一眼。旁边还有别人,一些机灵的人从人的眼神里就能确定很多事。
这是郭绍对着穆尚宫挥了挥手,一旁的宫女便急忙退出了殿室。
符金盏这才细致地打量着郭绍的脸。
郭绍轻声道:“大事已差不多能确定了。”
符金盏听到他的声音十分坚定,已知道郭绍说的大事是北伐。其实内侍省监曹泰是符金盏的心腹,会经常性地把朝政的事告诉符金盏,她想不知道都难;但她不想和郭绍提这种事,军国大事还得让他扛着。
辽国数十年来声威很盛,晋朝甚至自认儿皇帝,至少中原人都认可辽国是强国。符金盏本来还想劝郭绍不能心急,但一时间她又不想说了。
她爱看郭绍雄心勃勃的样子,她不喜欢男子暮气沉沉。
符金盏已经受够了无所依靠,什么都靠自己费尽心血、还要担惊受怕的日子。她不希望自己多年提拔培养的男人,变得消沉颓废。
因为她从来不想做武则天,女子就应该去获取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有悲哀的妇人才会只追求权力财富。符金盏精通文书,有理政之才,前朝就是皇后,也有名气声威,她却不愿意借势去争取外廷权力。
她洞察诸须眉丈夫,有时觉得男子活的就是一口心气。没有了那口气,他们就会放纵懒散,甚至最后连脸面尊严都不要。
符金盏看看现在的郭绍,已位极人世,若只是为了保住皇位和富贵,以此时的大势已不难达到目的。什么都有了,若没有野心欲望,会做什么?当然会沉迷声色犬马和享乐。一个整天在后宫放纵的男子,是她愿意看到的么?
她当下便缓缓开口,柔声道:“我等着你大胜归来。”
郭绍瞬息之间露出微微惊讶,大概是符金盏上次还劝他,这次改口得比较快。他沉吟道:“金盏怎么看待此事?”
符金盏掩嘴轻笑,婉转地说道:“你要是能收复幽云十六州,是多大的功劳。我还等着你答应我的事(名正言顺)。”
她一副玩笑的口气,郭绍却认真地说道:“这着实是我该办到的,金盏对我的恩情……”
符金盏听罢收敛了笑意,轻声说道:“陛下是一国之君,自当担起国家之重任,让天下庶民都得到天子的恩泽。陛下亦是一家之主,有妻子幼儿,我当初把二妹托付给你,不仅为了联姻,也想她能有个依靠。
陛下要做大事、要亲征,有时候我想着看不到你了,也很舍不得,但我不会劝阻你……绍哥儿能建功立业,我会很欣慰。”
“人生则有四方之志,岂鹿豕也哉,而常聚乎?”符金盏顿了顿又轻声吟咏了一句,字句用她婉转舒缓的声音背诵出来,韵味分外不同。
她这才觉得自己像个年长的亲人一般,不过她确实比郭绍年龄大,便也不想在意。
符金盏发现郭绍眼睛里的光辉,他有些动容。
他的眼睛里的光是反射的灯光。此时外面的光线暗淡,桌子上摆着的金银器皿、光滑的上等陶瓷反光,星星点点的……仿佛星光一般,符金盏忽然察觉此景此情的气氛十分温馨。
郭绍的嘴动了动,呼出一口道:“只图自保是不行的,现在大周如日初兴,不进攻辽国,必会错失良机!就算咱们不愿意战争,北方游牧部落将来也会伺机南下,咱们岂能一副软弱可欺之相?”
符金盏微笑着看他,郭绍身上的气息,带着积极的希望。
不多时符二妹终于来了,三人便一边用膳一边继续交谈。郭绍的言谈在符金盏看来很有见识,她很喜欢和他说话,哪怕并不是说风花雪月之事。
当晚,郭绍留在了滋德殿,不过他是留在符二妹的寝宫。符二妹才是真正的皇后。
……
或许受了某些微服私访影视的影响,郭绍出宫巡视时并不爱带着皇帝的仪仗,排场极大地敲锣打鼓。此时李处耘陪同在马车上,护卫的人马只有卢成勇的一队马兵。
不过就算这样简单的队伍,在寻常人看来也知道是皇室贵胄。因为卢成勇的皇帝卫队隶属内殿直,衣甲十分整齐鲜明,很容易辨认……由宫廷卫队护卫的人物,怎么可能是一般人?
郭绍一出宫,虽然呆在马车上,也立刻感受到了市井的气息。
马行街两旁卖早餐的铺子非常多,很多官员上朝因为太早了,都不会在家吃早饭,会上街买了一边走一边吃。连街边的阳沟外都放着炉子,蒸笼上白汽腾腾,人们连招牌都不用看,就知道是卖吃的地方。
还有卖各种货物的商铺,门面开得很宽,用木板拼镶,沿途能看到店家和伙计在取木板。
一行人往北走,绕过皇城去北面校场。禁军校场在城北最多,有两处。南城那边是外城,百姓聚集,城外的城厢还有数以十万计的附城而居的居民,地方不宽敞,并不适合建校场。
到了校场上,郭绍挑开车帘,看到了禁军出操的场面。成队列的将士在跑步列阵,远处的马队在驰骋,矫健而有力。
放眼望去,军纪整肃的人马看不到尽头,铁甲在朝阳下皑皑生辉。
竹帘后面,郭绍面目沉静,却掩不住激动的神色,他的目光明亮,眼神专注地观看着外面的景象。
“只有市面的繁荣是不够的,我们需要的是这个。”郭绍转头对李处耘随口说了一句。
李处耘抱拳道:“禁军将士无时有过松懈,随时为陛下而战!”
郭绍的口气却十分慎重:“此时只有你我二人,李将军觉得,咱们能打赢幽州之战?”
李处耘面无表情,说道:“陛下是天下之主,没有人能违抗陛下的圣意。”
郭绍放下车帘,卢成勇在外面问道:“陛下要继续巡视另一个校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