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儿憧憬了一番成事之后荣华富贵、吃喝嫖赌花不完的巨额财富,很快便达成一致,商量拿了赵匡胤的脑袋回去请赏,然后分掉悬赏的钱财。
马斌等人当下便一番计议,先准备弓箭兵器,然后准备盐和石灰……防止脑袋腐烂太快辨认不出模样。一人赶马车到临近街口的酒肆喝酒等待;余者数人在赵府门外摆两个摊卖烙饼和蔬菜。等赵匡胤一出门,先用弓箭射杀,然后割掉脑袋朝小巷子里跑;到酒肆的马车上汇合后,趁官府还没出动,迅速坐马车混出晋阳城。
他们准备妥当,但许久没有机会。那赵匡胤深居简出,很少出门;有一次一辆马车出来,却不能确定那厮是不是在车里。而且周围十几个披坚执锐的武夫。马斌等人没敢动手,因为估摸着自己的人打不过那十几人……穿着盔甲、拿着军用武器的武夫,战斗力比他们几个只有几样兵器的人强多了。
但是困难并未打消马斌的念头,他一想到以后在青楼酒肆里花天酒地、挥金如土的痛快日子,心里的欲望已经收不住!
马斌便决定改变法子,决定独自半夜爬上屋顶,翻进赵匡胤的府邸上,悄悄打听虚实,摸准赵匡胤本人住在哪个房间。若有机会,天亮之前动手,方便脱身后能尽快出城;若无机会,改日再去。
风险是极大的,但马斌已经不愿回头。
他说道:“赵府的房屋多是硬歇山顶,从边缘上爬,屋顶能承受得住一个人。深更半夜,都睡了,只要小心一点不会出事儿,连窃贼都能干的活!”
众人见他脸色沉着,说得有模有样,心思和他差不太多。
当天夜里,月黑星稀,正是好时机。一行数人从住处摸了出来,拿着一副木梯子,抹黑走巷子里走过来。马斌把一把短剑别在腰带上,背上弓箭,把木梯子接过来,沉声说道:“你们在此接应俺,俺去去就来。”
他先伸出脑袋看了一下街面上,长街上光线昏暗,稀疏有几盏灯笼泛着冷清的灯光,若非远处隐约传来狗叫,此时就好像一座鬼城一般。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此刻早已宵禁了。
马斌扛着木梯子,贴着墙边往走了出去。然后左右看了一番,横穿过街面,便来到了赵府家后面。这宅子不见有围墙,是用房屋围成的院子。他二话不说,把木梯子搭在一栋瓦房的旁边,试了试,便小心翼翼地往上爬。
很快就爬上了屋顶,他连一点动静都没弄出来。当下便摸索着屋顶上的屋脊,手脚并用,慢慢向对面爬去。及至边缘,他从背上取下弓箭拿在手里,趴在屋脊边上观察了一番。院子里十分安静,没见着有人。
马斌心下稍安,便收了弓箭,沿原路爬回去,取了木梯。这下弄出了点动静,因为太黑,一枚瓦片落下去摔得“啪”地一声,马斌吓了一条,屏住呼吸,没听到声音。当下便继续扛着楼梯弓着身子,一手着地一手扶着肩膀上的楼梯走了过去。
慢而小心地搭好梯子,马斌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地从木梯上悄悄爬了进去。
脚刚刚落地,忽然听到“呼呼……”吹气的声音,然后周围顿时一亮。他立刻冷汗都冒出来了,回头看时,好几个披着盔甲的壮汉冷冷地站在那里,手里拿着弓弩。
马斌顿时感觉掉进了冰窟了。
一个高壮的汉子道:“翻进来不容易罢?”
马斌:“……”
“来,先把兵器递给我。”壮汉冷冷道。
马斌无计可施,只好顺从地把弓箭和短刀送了出去。然后一个汉子不慌不忙地拿了绳子过来把他的手臂反绑了,又在嘴里堵了一块布。
马斌被带到了一间屋子里,进去一看,只见黑脸大汉赵匡胤穿戴整齐,正坐在那里喝茶。赵匡胤道:“早就发现你们在附近鬼鬼祟祟,没动你们而已……这点小计俩还好在我面前卖弄,要是能栽在你们手里,我早死十回八回了!咱们现在也是人在屋檐下,拿不准之前不好声张,只好守株待兔。”
旁边的高壮汉子道:“你们一共五个人,现在都在外面等着罢?”
马斌嘴上被堵着,自然说不出话,也没做什么动作。
那汉子又道:“反正现在谁也跑不了了,你告诉我别的人在哪里,少吃点苦头。咱们也用不着搞得满城风雨鸡飞狗跳,你看如何?”
马斌心里一片死灰,情知必死无疑,便不点头,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哼!”汉子道,“那咱们就只有多用点人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 讲理的魏仁溥
金祥殿内,王朴和魏仁溥跪伏在地,叩拜道:“请陛下降罪。”
北汉国已派使者来到东京,指责大周派人在晋阳城偷偷摸摸做那奸细勾当,有失体面。两国虽互为敌国,但明面上的言辞来往也是有点讲究的,比如北汉就一向以中原正统自居,指责大周郭家篡夺皇位。
然后派到北汉的奸细头目也逃回了东京。因为下面被逮住的细作被逼供,暴露了很多人的行踪,整个北汉的细作人马都在晋阳呆不住了。
显然这是一次失败的行动。郭绍当时事儿挺多,没有亲自策划,又相信王朴的能力、便将此事交给枢密院去办……但枢密院的人只知斥候,不知“间谍”为何物,干得十分粗糙。所以枢密使、副使都来请罪。
郭绍看了一眼跪伏在地的王朴,心里虽然不满,但他不会因为一件事就动摇和这个大臣的关系,当下便亲自上前扶起,道:“你们都起来罢。”
王朴等人起身,王朴皱着眉头,有点懊恼:“细作首领还是很有能耐,我这才放心把事儿交给他。不料他用人不当……也怪老臣疏忽大意了,当时心急着办,没仔细筛选那些人。”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郭绍没有发火,因为这里没有外人,他心里还记着在登基前王朴多次出谋划策的功劳,况且王朴等人认错的态度很好。
郭绍站起身来,踱了几步,转头看了一眼侍立在旁边一言不发的京娘。她穿着一身紫色的圆领袍,头上戴着幞头,很放松大气地站在那里。
前阵子刚刚登基诸事繁多,他注意力分散,根本没有心思每一件事都亲自去琢磨细节……他再次认识到,新事物从无到有不是那么容易,连王朴这么聪明的人都干不好;或许原因在于世人没有经验。从古到今,有派遣过刺客、有过奸细,但是像郭绍的意愿里那种系统化成组织的间谍团队还没出现过。
正如王朴所言,他认为某个人有能耐,就派遣那个人去;事情的成败是寄托在个人的能力之上,而不是一个组织的严密和合作,摊子一铺开就容易出问题。
不过京娘因为以前在郭绍身边,明白他的意图,从秦凤之战、东京兵变时她都干得很好。郭绍当下便不再多虑,他说道:“我想让京娘以内侍的身份,暂且监领兵曹司。”
王朴等因为刚刚办砸了事,当下便没有吭声。京娘抱拳道:“遵命。”
郭绍又道:“兵曹司的人可以从断案的官吏、捕快这些人里挑选,要培养专门干这一行的人。再别临时弄一些行伍里的武夫来干了,细致活儿,他们干不了。”
众人忙躬身应答道:“喏。”
郭绍道:“京娘知道怎么安排,派到国门之外的组织,要注意联络的法子。这回就是没管好,一人被逮,顺藤摸瓜一大群人全完蛋!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如此容易被破坏组织,不是长久之计。”
他稍微一想,就想明白那个急着去刺杀赵匡胤的奸细、肯定是冲着悬赏利益去的,便额外提醒道,“下旨,今后兵曹司相关的人,违抗了命令,什么悬赏都不能兑现!”
王朴又问:“北汉来的使节,陛下之意,以何种态度回应?”
郭绍沉吟片刻:“二位大臣以为该如何回应?”
魏仁溥淡定道:“北汉小国,还敢来指责我朝!臣进言,反过去问罪北汉主,收留庇护我朝逆贼,又该怎么说?可正大光明陈述赵贼的罪状,逼北汉国交出此人。”
郭绍听罢这个法子,大为受用,因为这样的态度能保住面子。
王朴此时的表情有些沮丧,之前的细作确实是他在掌权,当下便不言语。魏仁溥却侃侃而谈:“我朝兵强马壮、疆域辽阔,当今天下,谁武力强谁有理,不必和北汉国以口舌之争!辽国现在不一定能保护得了北汉国,此时北汉主也提心吊胆。陛下且看晋阳所在之地……”
郭绍的书房里挂着很多图,他一转身,就看到了一幅图。魏仁溥道:“北汉国的要害之处在晋阳(太原),北部忻、代诸州土地更加贫瘠,人烟稀少。可晋阳近南方,距离大周国境不过百里;大周从辽州北伐,克日可至晋阳……反观辽国的援兵,从草原到云州、再通忻代,至晋阳,路程遥远超过千里之遥。辽军没法以大军长期增援北汉国作战。”
郭绍听得频频点头,他也认为打北汉,辽国的增援人马不会太多……不是北汉国不重要,而是辽国的代价太大;在北汉国维持不了长期作战,给养就难以解决。
魏仁溥道:“当此之时,朝廷以武力恐吓北汉,让他们派人来谈,拿赵贼作为筹码议和。”
郭绍随口问道:“若是北汉国屈服,把赵匡胤押送到东京,那征北汉之事又当如何?”
魏仁溥一本正经道:“另外找名义开战……”
郭绍听着感觉有点奇怪,就好像两个人吵架,其中一方吵输了就干脆开始动手……不过大周似乎一向这么干,几次攻打蜀国、南唐,也不是因为被惹了,想打的时候总是有借口。
郭绍当下便点头道:“如此做法,甚妥。”
他当下又道:“派人安排一下,明日召见北汉使臣,我想亲眼见识一下北汉国的人。”
……处理完一天的事,郭绍回到蓄恩殿,今日轮到侍寝的人是杨月娥。但是他此刻的兴致不高,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连院子里的铁匠活儿,他也不想不动了。
太阳还没下山,郭绍便早早地呆在屋子里休息。一时间,他忽然觉得皇宫里很烦躁,每天好像没做什么事、却觉得一刻也不轻松。
还有这地方,郭绍觉得很闷,有压抑之感。蓄恩殿有道矮围墙,外面还有一道内宫墙,更外面还有高墙……他觉得好像被幽禁在了无数的宫殿建筑和宫墙之类,像个囚犯一般。
但郭绍暂时不愿意轻易出宫去散心,主要是和北汉国局势日渐紧张,他有点担心安全。
呆坐了一会儿,郭绍想起清虚正在三清殿,好几个月没理会这个小道士了;他脑子里浮现出了古鼎青烟、清静无为的气氛。一时间想清净一下内心。
左右没事,郭绍当下便下旨,准备车驾要去三清殿。
及至三清殿,郭绍被禀报,殿主(三清殿封给了清虚)正在睡觉,叫她还不起来。一旁的李尚宫道:“陛下,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