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望族  第472页

经理亏了,若再怠慢贵人,岂不是惹祸上身?因此小妇人便以查家人的名义,悄悄请婆子送了些吃食给国公爷。国公爷可还记得?”
  朱景深怔了怔,看了柳东行一眼。柳东行神色不动。他知道妻子与朱景深相识的经过,却从没听过这么详细的描述。
  这正是文怡的用意。朱景深对她是真有情也好,假有情也罢,已经注定成不了气候了。虽说皇家有意留他做个活招牌,但也不可能容他掌握权势,因此他就算对她夫妻二人怀恨在心,也不会对柳东行有实质上的伤害,即便是将谣言传得到处都是,她也可以使计让外人怀疑,是因为柳东行制止了康王府的逆谋,才招来了朱景深的恶意中伤,那对后者的伤害更大,针对她的一点闲言碎语,反而不算什么了。然而,柳东行是知道朱景深想法的,若是对往事不清不楚,说不定会留根刺在心里,总有一天会发作出来。文慧的做法让文怡得到了启示,觉得趁着眼下的好时机,把事情说开了,又有朱景深做见证,正好让柳东行知道,她与朱景深之间是绝无半点私情的,叫他自个儿将那根刺拔了。
  朱景深看着文怡的双眼,隐隐猜到了她的想法,心中酸涩更甚:“记得,怎会不记得呢?我也不瞒你,其实……我那时是故意气查玥的。查家夫人怜我幼失怙持,对我多有照应,可查将军是带兵的,怎能跟我一个藩子世子来往密切?若是遭到皇家忌讳,岂不是我害了他家?因此我只要遇到机会,就会想办法胡闹一番,好引得他家疏远我。我那时候……万万想不到查玥还会命人送吃食来给我的。”
  文怡一怔,不知是该后悔还是叹息,若她早知道康王世子就是前世刺她一剑的人,若她早知道康王世子是故意惹恼查玥……也许一切都会不同了。
  柳东行轻轻握了握妻子的手,正色对朱景深道:“拙荆也是幼失怙持,只与祖母相依为命,从小没少受苦,因此看到有人同病相怜,总是忍不住伸出援手。她当时不知道国公爷的用意,因此才会多管闲事,但我想她即便是知道了,也会不忍心的。”
  因为同病相怜,才会伸手相助吗?朱景深只觉得自己越来越难受了。
  文怡却欣喜于柳东行的助言,连忙打铁趁热:“我确实是有那样的想法,无论如何,国公爷那时候都已经受了伤,便是说话做事再叫人生气,旁人也该让你三分才是。不想国公爷会因此记了小妇人的好,过后还提醒小妇人当心别人暗算,小妇人当时心里也是十分感激的。”
  朱景深淡淡地道:“太子妃在路王府差点儿遇险,当时我就在旁,知道你与她交好,我提醒你,不过是因为厌恶郑家女儿,不希望她奸计得逞罢了。柳夫人也不必感激我的提醒,当时你不是还送了我伤药么?就当是谢礼好了。”
  文怡低下头:“可是后来国公爷又提醒了我一回,就是路王府赏花宴那次,虽说当日家姐仍旧中了郑家小姐的算计,但国公爷归还手串,却为家姐避了更大的祸事。小妇人心里自当感激。”
  朱景深咬咬唇,眼圈有些发红:“那次是顺手而已……我只知道郑家小姐在算计人,却不知道是怎么算计的,没能帮上忙,真对不住。”
  “国公爷言重了。”文怡道,“您一片好意,小妇人却不知好歹,对国公爷派来的使者多有失礼之处,还请国公爷勿怪。”
  朱景深轻笑:“秋檀那丫头,向来迷迷糊糊的,大祸小祸没少闯,我都替她捏了一把汗,只是那时候我身边没几个信得过的人,只好继续用她。柳夫人曾有过失礼之举么?我只记得秋檀十分高兴,至今还将你赏她的镯子当宝贝收起来呢。”
  文怡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几次遇见,她能留做把柄的,也就是那次赏给秋檀的镯子了。既然朱景深愿意当着柳东行的面说开,今后想必不会再有后患。
  接下来便是最要紧的一件事了,文怡小心地看了朱景深一眼:“小妇人指的不是那一回,而是后来秋檀在武德庙里遇见小妇人,却叫小妇人训斥了几句那一回。说来倒叫国公爷笑话了,小妇人当时还以为她假托送信的名义,说了许多荒唐之言,故意戏弄于我,一时气恼,便口不择言。其实国公爷并没有那个意思吧?其中必定有误会,还请国公爷勿怪才是。”
  朱景深苦笑,那当然不是秋檀编造的谎言,只是事到如今,再作澄清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道:“柳夫人,当时是我糊涂了,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秋檀不懂事,也糊里糊涂地照我的吩咐行事,这事儿与她不相干,都是我的错。柳将军与夫人要怪,就怪我吧。只是那念头虽荒唐,我却是不曾后悔的。我自小在宫中受了无数白眼,因为心有疑虑,即便有人待我亲善,我也要想尽办法惹恼了,疏远了。唯有柳夫人,虽与我未曾相识,却一再出手助我。还有一件事,柳夫人大概也忘了吧?东阳侯府请客,我在侯府门前被人羞辱,事后东阳侯世子却亲自向我道歉,我知道,这是柳夫人向太子妃进言,东阳侯家才会这么做的。太子妃进宫后,我的处境也好了许多。我虽年轻荒唐,却不是不知好歹的,又怎会忘了夫人的恩典?”
  朱景深转向柳东行:“不瞒柳将军,我那时将柳夫人当成是仙子一般,听说她定了亲事,夫婿却十分不堪,心里为她叫屈,便暗中命人留意将军的消息,不想一时疏忽,叫太子爷发现了。太子爷疑心我要图谋不轨,我慌乱之下便将事情坦白相告,不想反害得将军上了战场,几乎遇险。我那时候心里也有几分妄念,以为将军若一去不返,柳夫人便能摆脱这桩不如意的亲事了,后来听说柳夫人坚持出嫁,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柳东行微微一笑:“末将倒要感谢国公爷,若非国公爷举荐,只怕末将到如今还在熬资格呢,又怎能有机会为国征战,杀敌立功呢?”
  朱景深勉强笑笑:“那是将军英勇,怎会是我的功劳?我几乎害了将军,也害了夫人,心中每每想起,便忍不住冒冷汗。”
  文怡放缓了神色:“国公爷既知后悔,还请日后行事谨慎些才好。小妇人当日无论是相助还是进言,都不过是无心的,并无深意,能得国公爷记挂,实在惶恐。即便小妇人对国公爷曾有过几分善意,国公爷也已经报答了,实在不必再提起。”
  朱景深淡淡地道:“哪里有这个道理?柳夫人如今又帮了我的大忙,柳将军更是救了我的性命,我若将此大恩忘却,岂不成了畜牲?”
  文怡闻言眉头一皱,正要说话,便看见朱景深朝自己深鞠一躬,口称:“还请姐姐不要因兄弟曾经的无礼之处,便疏远了兄弟才是。”她不由得一怔。姐姐?
  柳东行眉梢一挑:“国公爷此言何意?”
  朱景深直起身笑了笑:“我是父母长子,并无兄姐,在宫中孤寂之时,总想着若有一位姐姐就好了,她必会处处关怀我的衣食,当我做错事时,也会厉声指点。想来柳夫人所做的不就是姐姐会做的事么?还请姐姐不要嫌弃兄弟。”
  朱景深身份敏感,柳东行又正好驻守康南,若是文怡与前者认了姐弟,反而不好。文怡正要回绝,朱景深又忽然笑道:“我又糊涂了,非亲非故的,我又是个讨人嫌的,若是认了夫人做姐姐,岂不是连累了姐夫?将军夫人勿怪,只当我胡说就是。”顿了顿,“不过我对夫人的敬意是不会稍减半分的。”
  这是……避嫌的意思么?文怡拿不准。柳东行却笑着说:“国公爷抬举,原是末将夫妻的福气。不过是说笑罢了,末将自然不会见怪。”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朱景深心中难受,不想在文怡面前失态,便勉强笑道:“时候不早了,将军还是早些送夫人回去吧。”
  柳东行便顺势起身:“说得也是,天色已经不早了。”伸手搀了文怡一把。
  夫妻俩告辞了,朱景深殷勤地送出门来,正是一片宾主和乐之际,忽然听得内院方向传来一声女子尖叫,一个头发凌乱、衣着狼狈的女子闯了出来,恶狠狠地盯着文怡与东行,嘶哑着声音道:“不许走!给我把话说清楚!”
  “放肆!”朱景深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丫头是怎么看人的?!居然将疯子放出来?!”
  “我没疯!”那女子疯狂地大叫,“国公爷,我是你最宠爱的未馨啊!你不是很宠爱我吗?!为什么……我也是为了国公爷,才会这么做的,为什么你要把我关起来?!还说我得了疯病会传人,不许我出屋子……是不是紫潆那丫头说我的坏话了?!我身边四个丫头,除了她被调到你身边,其他全都被国公爷打杀了,一定是她使了坏!背主的东西,不得好死!”
  “谁背了主?!她又背了哪个主?!”朱景深冷笑,“我才是她的主,你以为自己是谁?!”说完又骂下人:“赶紧把她嘴堵上!”
  丫头婆子连忙上来堵夏姨娘的嘴,后者却挣扎着要逃开束缚,又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盯向文怡:“是你吧?就是你吧?!国公爷会生我的气,都是因为你!哼,什么好东西,你也不过是个……”话未说完,便双眼圆瞪,整个人僵住了。
  朱景深不知几时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一剑捅入夏姨娘的腹部,干净利落地,再次抽了出来。
  夏姨娘瞪大着眼,缓缓滑落地面,双眼瞬间失去了光亮。

第四百二十五章 时移世易(大结局)

  文怡完全愣住了,那个刚刚还在张牙舞爪的女子,转眼就躺在地上成了一具尸首,又是被朱景深一剑毙命的,看着这个情形,她脑中顿时浮现出一副久远的画面。
  在前世那个寒冷的晚上,她也是这样被一剑刺死在大护国寺后方的树林子边上。
  文怡还在发愣,但丫头婆子们的尖叫声却让柳东行很快反应了过来。他立刻搂住妻子,将她往身后推了推,挡住她的视线,同时抬头看向朱景深,神色有些严肃:“国公爷,这……”
  朱景深的心情已经镇定下来了,他方才确实是一时情急,但事情已经做下,人也已经死了,他反倒下了决心,便淡淡地对柳东行道:“叫柳将军与夫人见笑了,这是我一个侍妾,素来不规矩得很,性情又暴虐,我碍着她是宫里出来的,不与她一般见识,不想她越发嚣张了,竟敢冲着我大嚷大叫,目无尊卑,更口出狂悖之语,实在是不能留了。”
  柳东行挑挑眉:“原来如此,既然是这女子犯错在先,国公爷自然可以随意处置,末将也不敢干涉国公爷的家事,只是……她既是宫里出来的,国公爷怕是还要跟宫里报备一声才好。”
  朱景深随意点点头:“这是自然。”便命丫头婆子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人抬走,清洗地面,省得脏了驿站的地方!”
  几个丫头婆子们战战兢兢地应了声,却没几个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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