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华灯初上,顾文良看了看自己所处的地点,不由得叹一声倒霉,又有几分庆幸。他们正在一处繁华的街口,来往的人极多,附近还有商铺,其中就有车马行。他身边只带了一个仆人,还受了伤,自然不可能走路去文怡家了,忙到车马行里雇了辆车,载着他们主仆二人离开。至于那辆坏掉的马车与马,便交由车马行的人看管修理,他过后再命人来取。
他们前脚刚走,车马行的伙计后脚便出动去扶那马车,其中一人转到马车后面想要将车板抬起来,眼前一花,便出现了个人影,吓了一跳,正想再看清楚些,那人却不见了,他不由得揉了揉眼睛。
“奇怪?”他在心里嘀咕,“刚才明明有人在的,是从哪儿钻出来的呢?”
顾文良哪里知道自己身后发生了这件怪事?他很快就带着侍从来到文怡家,舒平见有人受伤,忙不迭派人请大夫去了,又亲自扶了伤者去歇息不提。内院的文怡与蒋氏等人收到消息,连忙迎出门来,不过文慧却没有动作。她与二房向来不算亲近,况且她是未出阁的女儿,便是不来相迎,也没什么要紧。
顾文良先向蒋氏请安问了好,又问起文怡夫妻的近况,得知柳东行还未回家,便叹道:“我本来还有件事要跟他商量的,没想到他还没回来,最近他一直这么忙么?”
文怡道:“前些时候忙一点,最近已经好多了,今晚应该会回来吃晚饭的。若二哥实在着急,我这就叫人找他去。”
顾文良也不客气:“那就请九妹妹派人去吧,我这件事真真要紧!”
文怡心中有些诧异,吩咐人去后,便试探地问:“究竟是什么事?我听说二哥是随郑太尉一道押送郑王妃与世子回青州的,怎的二哥独自进城了呢?”
顾文良重重地叹了口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就是为了这件事,我才急着找九妹夫的。有人犯了糊涂,又不肯听人言,我真担心日后会受了连累!”
蒋氏不解:“良哥儿,究竟出什么事了?你给我们说说吧?”
顾文良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文慧:“我听说六妹妹在康城住很长时间了,这是怎么回事?大伯母再宠女儿,也不该过于纵容。六妹妹的名声本就有亏,您再长期放纵她在外头住着,叫外人怎么想?六妹妹还不曾许人家呢,再这样下去还要不要嫁人了?!”
他原本在族里只能算是个比较出挑的子弟,但随着二房接任族长,他又做了官,身上威仪日重,说话也有了底气,猛地提出这样的质问,蒋氏身为长辈,居然一时间无言以对,半晌才道:“她在顾庄日子也不好过,九丫头请她来散心,她便来了,什么大事儿?”
顾文良却道:“此言差矣。九妹妹已是嫁了人的,又是妹妹,身边更是没有长辈在,六妹妹于情于理都不该过来,哪怕是为了避嫌,也不该过来!长此以往,连九妹妹都要被带累了!”
蒋氏脸上隐现怒色,但旋即听明白了他言下之意,不由得大惊失色。文慧在文怡家中借住,固然是探亲,但文怡夫妻都还年轻,这个嫌是要避的,若日后有人说文慧与柳东行的闲话,文慧便真的前途尽毁了!
文怡却有些不以为然:“二哥多虑了。相公与我本来不是住在这里了,只不过因为过年了,驻军所闭衙,我们才进城住着,但相公因为公事烦忙,常常不回家,六姐姐与其说是来探访我们夫妻,倒不如说是来给我做伴的。况且祖母很快就要过来了,到时候我们夫妻就要回康城去,别人能说什么闲话?”
顾文良叹了口气:“九妹妹,你固然是好意,但任由六妹妹流落在外,实在不是好法子。老家的消息我也听说过些,但这是长房的内务,我们二房还可以说两句话,你们六房却是不好插手的。”
他这么一说,文怡也只得闭嘴了,蒋氏却红了眼圈:“良哥儿啊,你既知道我们母女的难处,好歹替我们想想主意。你现在已经做了官,又成了亲,是大人了,身份不比从前,你在族里替我们慧儿说说好话吧!”
顾文良无奈地道:“大伯母,侄儿就算为六妹妹说再多的好话又有什么用?族里也不愿意有个名声不佳的女儿啊!说实话,六妹妹年纪不小了,大伯母若有心,便为她寻个差不多的人家,安静些把她嫁出去得了。只要她嫁了人,日子过得安安稳稳的,过几年别人哪里还记得什么事?!”
蒋氏吸吸鼻子:“我也替她看过不少人家,你好几位婶娘都给我说了不少人选,可是就没几个合适的……”
“婶娘们热心自然是好意。”顾文良淡淡地道,“但六妹妹的亲事非比寻常,大伯母也该有自己的想法。坦白说,六妹妹说亲,最好不要选门第太高的人家,只要是家世清白、品性正直的读书人家子弟就行了,家里若有人做官,也不要官位太高,名声也不能太显。一句话,越是不好虚名的人家越好!”
蒋氏有些吃惊,心里也有几分不以为然:“咱们顾家是什么名头,怎能随便将女儿下嫁……”
“大伯母此言差矣!”顾文良眉间隐有讽色,“门第太高了,就会嫌弃六妹妹,倒不如略次一等的人家,既不失体面,也有所顾忌。事实上,六妹妹的情形,不但要寻门第低些的人家,最好还要是平阳本地人,若是外地的,那就一定得把六妹妹的事给人家说清楚了,哪怕是避重就轻地混过去,也不能隐瞒!”
蒋氏大惊失色,以为顾文良是疯魔了:“良哥儿,你糊涂了么?那些事叫人知道了,谁还愿意娶慧儿?!”
“宁可事先告知,由得别人决定要不要娶,也强似嫁过去后叫人知道,再被人休回来!”顾文良斩钉截铁地道,“因此我才说本地人最好,知根知底不说,也不必再将旧事跟人提起了,若是六妹妹在婆家受了委屈,我们娘家人离得近,也可为她撑腰。结亲这种事,什么体面都是假的,最要紧的是六妹妹嫁过去后能过得好!即便是一时叫人说闲话,也没什么要紧,过两年,等六妹妹有了儿女,在婆家便有了底气,小时候的一点荒唐行径就成了过眼云烟,不用娘家人说,婆家人就会替她撑腰!”
蒋氏脸色苍白地坐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文怡倒觉得文良的话有理,便轻声劝她:“大伯母,二哥的话实在是金玉良言,您好好考虑考虑,什么门第身份都在其次,您最期盼的,不就是六姐姐能一生平安康泰么?”
蒋氏长长地叹了口气,仍旧没说话。这时外头来人报说柳东行回来了,顾文良忙起身:“我去找他说话。九妹妹,我们可能会谈得久些,劳你将晚饭送过来,打扰了你们夫妻吃饭,回头我再来请罪。”
文怡自然是笑着说不打紧的,连忙陪他一同出门迎柳东行去了。蒋氏留在屋中,神色变幻莫测,想了半日,忽然记起了一个人来。
此时此刻,远在两个街口外的福西街尾内巷,申屠刚探出头,远远地观察着一座树荫笼罩下的宅院。他根据郑王妃的描述,找了一圈,就只有这座宅子最接近描述中的那一座,只是他守了一阵子,也没见有人进出,无法判断世子是不是在里面。犹豫了一会儿,他决定半夜再潜入宅中查探。
正要退开,一匹快马疾驰而至,来到那宅子门前便停下了,骑手刚跳下马,便冲向了大门,大力敲打门板:“开门!陈老四,你赶紧给我开门!”
申屠刚双瞳一缩,他认得这把声音,这是祝家的一个心腹,当初他带人潜入祝家,打断祝绣云之父双腿时,这人就在场。莫非祝家也知道世子的下落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也太快了!他能来得及吗?
第四百零一章 圈套(下)
祝家来人在门口大力敲门,足足敲了一炷香功夫,宅子里才有人来应:“谁啊?大晚上的吵吵闹闹!”
门一开,出来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精瘦老头子,穿着一身家丁布衣:“你是什么人?知道这是谁家吗?居然敢在这里撒野!”
祝家来人冷笑一声,也不回答,便要往里闯,老头子向旁跨出一步将他挡住:“你要干什么?!若是跟陈老四有仇的,他不在这里,你上别处找他去!”
那人听说陈老四不在,便停了下来:“他不在?那他老婆呢?老头子,你别糊弄人,我可打听清楚了,他们一家子离了王府,便是在这里讨生活!”
“这话倒是不假。”老头子慢悠悠地伸出手指掸了掸袖口,“他们家原本是在这里的,但我们大爷因公出差,奶奶便回了娘家,忘了带几件要紧行李,传信回来叫他两口子送过去,今儿自然不在。你要找他夫妻俩,过两天再来。”
“不行!”那人大声道,“他不在就算了,我要找的也不是他!你给我老实说清楚,你们是不是收留了两个小孩子?我告诉你,那是我们祝家的仇人!陈老四跟我祝家几十年交情,明知道他们与我有仇,居然还敢收留他们,这是明摆着打我们祝家的脸!”
老头子闻言脸一板:“什么孩子?谁家没有孩子?我们这里是有孩子,但都是有爹有娘的,怎么跟你有仇了?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说着就要关上大门。
“你……”那人飞快地紧紧抓住门板,“你不承认不要紧,让我进去!我认得那两个小崽子,如果找不到,算我得罪!”
“放屁!”老头子双眼一瞪,“谁知道你要来做什么?主人不在家,临行前吩吩了要严守门户,家里人都不许随便进出,放了你进去,主人回来了,我准没好果子吃!赶紧给我滚,什么东西!”说罢就拎起门栓要打人了。
那人没把他放在心上,正要瞅准了机会往里冲,没想到那老头子力气挺大的,手里拿着根粗木门栓重重打下来,他手臂便又痛又麻,几乎失去了知觉。他虽满腔怒火,却也不是笨蛋,眼看着前院有越来越多人涌过来,他只得退回门外,咬牙切齿地问:“老不死的,你敢说你们没有收留那两个小崽子吗?!我告诉你,那可是朝廷钦犯!今儿你们拦住了我,明日可能拦住官兵?!”
老头子冷笑一声:“用不着你费心了,咱们主人也是官家,怎么收留钦犯?你若确定你说的钦犯果真在这里,只管叫官兵来捉人啊!”
那人也冷笑一声:“好!我明日定会再来!到时候……后悔的就是你们!”说罢转身就走。
老头子沉下脸,机警地朝门外扫视一圈,但漆黑中什么也没看见。他身后有个家丁打扮的男子上前轻声问:“老张,怎么了?”
“有些不对。”老头子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