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但随着北国粮食进一步消耗,局势便会越来越恶化,朝廷应尽快增兵北疆,加固防守,以防万一。
消息传出,不但朝廷上下一片肃杀,连京城内外也是小道消息满天飞,一度有谣言称敌军已经离京不足五百里了,闹得人心惶惶的,甚至有富商人家信以为真,举家收拾行李预备逃往南方,坊间的粮价也一时升到平时的三四倍,引发了更大的恐慌,皇宫中那位九五至尊为此大发雷霆,下旨严禁朝廷官员与各部院泄露北疆军情,更禁止任何人在京城传播谣言,违者立斩,无需送官审讯。如此接连砍了七八个人,情况才稍稍有所缓解,加上罗家等一众皇商从南方紧急运来了大批米粮,平抑粮价,市面上渐渐恢复了平静。但即使如此,京城里的官民仍旧抑制不住心头的恐慌,纷纷在么底下探听最新情况。
北疆离京城虽远,但因为从京城边上流过的淮江,源头就在北疆,从北望城南下入京,通常只需坐船顺流直下走上十来天即可,一旦敌军夺得北望城这个重镇,要撞墙住他们向京城进发,困难就大大增加了,所以北疆的安定对京城中人来说,是极为重要的。在这种情况下,不但皇帝日日急召兵部官员与一众闲赋在家的将领入宫商讨对策,连一般的官员与富贵人家,也开始想方设法攀上家中有武将的人家,好探听边疆的最新消息。
侍郎府里,顾大老爷因为身为文官,不在兵部任职,又为了女儿的“病”年前一直告假的关系,没能获得机会参与到朝廷的商讨中去,加上现在还在新年里,衙门尚未开衙办事,他甚至连借着职务之便去打听消息都做不到,便不由得焦急万分,连长子备考这样的大事,都被他暂时抛诸脑后了,每日都坐着轿子四处串门,或是派出得力的小厮满京城乱窜,想办法打听最新信息。
文怡也没闲着。她还记得前世的经历,因为身处南方的平阳的关系,她已经不记得朝廷是几时与敌军开战的了,但还记得今年夏秋季节时,北疆会有几次大战,虽有险情,朝廷的大军却还是成功地抵挡住了敌军的侵袭。她甚至还记得,柳东行就是在这几场大战里立下功劳的,因此才会在年纪轻轻的时候,一跃成为高级将领。然而,她也同样记得,柳东行在与自己议亲的时候,被人形容是毁了容又身有残疾的,虽然眼下她与段可柔所言的可信度已经产生了怀疑,但只看四伯父四伯母跟自己说起这门亲事时,那目光闪烁不定的心虚模样,就知道事情即使不完全是真的,也有八九成。
虽然这辈子,事情已经改变了许多,柳东行也不见有参军的迹象,但她仍然不敢掉以轻心。他既是她所认定的未婚夫婿,她又怎能坐视他身受重创呢?
事情紧急,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借着拜年之便,前去向罗四太太请安,然后打听了一下边疆的局势。
罗四老爷就在北望城附近值守,因此罗四太太倒是知道一些消息,见文怡心焦,便安抚她道:“虽外头传闻极多,听起来象是敌军立时就要南下,但其实还不到这个地步。我们老爷上个月就有信回来,说敌军时不时劫掠边镇,都是数十人的小队,也算不上精锐,遇上强壮些的百姓,还有不小的损伤。每年这个时候,总会有小拨敌军南下的,今年不过是因为去年北方有旱情,才显得多一些,北疆一带的军民早已习惯了,并不慌乱,京城里是因为有心人故意生事,才传得谣言满天飞罢了。”
文怡闻言却丝毫不敢松一口气,她是知道今年北疆将有大战的,但又不能向罗四太太直说,只好道:“干娘,这消息是上个月干爹捎信回来时说的,会不会当时情况并不严重,但眼下局势又有了变化呢?虽然年年冬春都有敌军南下劫掠,但边疆守将联名上书请求朝廷增兵,总不是谣传呀?”
罗四太太微微皱眉头,叹道:“或许是吧,不过军情重大,我们老爷也不能在家信里说得太多……只是他既然这么说了,想必事情并不算严重,有些事,我们远在京城,什么都是听别人风传,自然不如他们身临其境知道得清楚。如今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好生照看家里,不让他分心了。”顿了顿,她露出一个淡然的微笑,“自打他去了北边,我便猜到会有开战的一日,这是他身为军人的责任,我这个当妻子的,不能在他身边陪着,能做的也就只有在家照顾好孩子,安静地等他回来了。”
文怡怔了怔,忽然觉得有些羞愧。她为有可能出征的柳东行担忧,却忘了干娘的丈夫已经在边疆了,若两军交战,他岂不是更危险么?自己却不能体谅干娘的忧虑,只知道为了自己的私心前来打听消息……文怡红着脸,低头道:“干娘,对不住,我不该给您添烦忧的。”
罗四太太惊讶地睁大了眼,继而笑了:“傻孩子,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如今京城里谁不担心这事儿?你小小年纪,觉得害怕也是自然的,若不是跟干娘亲近,也不会求到我头上了。”她亲亲热热地拉起文怡的手,“若是别人来问,我说不定还会推说不知道,毕竟圣上已经下旨了。但你我的情份与别人不同,我是不会瞒你的。放心吧,好孩子,京城不会有危险的。”
文怡有一次涨红了脸,犹豫了一下,才鼓起勇气道:“京城不会有危险,北疆想必也是有惊无险的。都说敌军有十万之众,我是不信的,不是说北疆旱情严重,连战马的草料都不足了么?那他们如何能养得起十万军士?派去边镇掠劫的,也不过是小队人马,可见他们兵力不足。那什么十万大军的传言,一定只是敌军意图混淆视听,方才故意放出来的。北疆防守坚固,绝不会被敌军打倒,干爹也会平安无事的。”至少在她记忆中,这一年的战争确实是有惊无险。罗四老爷驻守的不是正面迎敌的北望城,未必有太大风险。
罗四太太听了,十分高兴:“我虽不懂这些,但你的话听起来十分有道理,那就承你吉言了。等你干爹凯旋归来,干娘就请你过来吃席!”
文怡笑着陪她说一会儿闲话,又跟两个小妹妹玩半日,宾主皆欢,方才告辞离开。过了两日,方才前去拜访李太太。这一回,她倒是稍稍松了一些,李大人不在边境,她说话倒少了顾忌。
李太太素知她对柳东行颇为上心的,少不得打趣几句,然后才正色道:“他下个月才要参加武举会试,便是考中了武进士,也未必赶得上大军开拔。再说,北疆可不是一般儿的地方,不是有一定资历又确信可靠的,都不可能派过去呢。如今驻守北望城的是小阮将军,他素来治军极严,便是一般的勋贵人家子弟,若没有真本事,也不可能仗着家里的势,就被他收到手下去办事了,更别说是新进士。这一科出来的新进士,多半是要派到地方上任职的,也正好把派驻各地的老将们换回来,送到北边儿去。你与其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担心一下,到时候你这未婚夫婿被派到天南地北之遥,你跟他要如何完婚呢?”
文怡的脸刷的一下红了,羞得不知该说什么话才好,但同时也暗暗松了口气。照李太太的说法,柳东行多半是不可能被派到北疆去的,加上前世又不曾听说他是武举出身,她便猜想,这一世柳东行大概是因为另寻出路的关系,没有加入军队,因此此时的际遇与前世相比,已经大不相同了。虽然这样一来,他便不能象前世一般,立下军功声名鹊起,但至少他是平安的。文怡在心中念佛,只要他能平安无事,便是功名前程略差一些儿,又有什么要紧呢?
得了准信,文怡回到侍郎府时,心情一直很好。但她还没来得及回房,于老夫人便急急招了她去。
“东阳侯府要开元宵灯会?”文怡睁大了眼,“这个时候么?”
于老夫人点点头,示意如意将帖子送过去,眼神晦暗不明:“眼下京里人心惶惶,圣上已经下旨,要在元宵当晚大办灯会,与民同乐,这也是为了安定民心。不但东阳侯府,还有好几个王府、公府,都要办灯会呢。东阳侯府送帖子来,说是为了让他家大小姐在出阁前在与好友聚上一聚,因此只在花园里办一次小灯会,请几家素日往来较多的小姐前去做客,另外再由他家世子做东,请一些亲戚朋友去吃酒,倒比别家的略简便些,他家在帖子里……只请了你一个去……”
文怡正在看那帖子,听到这话,手里顿了一顿,心念电转间,抬头微笑:“是么?这倒可惜了,我本来想着,还能叫上两位姐妹做伴呢?”
于老夫人的眼神略缓和了几分:“客随主便,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让她们姐妹几个没那福分,赶在册封太子妃的圣旨下达前,便认识了杜家小姐呢?”
文怡没应声,反倒面带笑容地将目光投向一直静坐在侧的文娴,“五姐姐也收到帖子了吧?路王府素来是爱热闹的,想必不会错过如此盛事。”
文娴抿抿唇,垂下了眼帘,一旁的文娟心直口快地答道:“路王府确实也有灯会,但是居然一直没送帖子过来,还有两日就是元宵了,真叫人急死!他们再不送来,姐姐怎么来得及预备出门的衣裳首饰?!”
路王府自从那回派了人来询问茶会那天的议案后,便一直没再邀请文娴上门了,难道她们真的看不出一点端倪么?文怡瞥了正座上神情略带了几分不悦的于老夫人几眼,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还不向文娴说明。眼下京城里人人都在关注北疆局势 ,待安定下来后,各王府子弟的婚事就会先后定下了。与其到时候失望伤心,又耽误了姻缘,还不如早早向文娴暗示一下,省的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这时文雅却忽然笑眯眯地道:“说起来五姐姐和六姐姐都没接到帖子呢,元宵马上就要到了,若不是圣上下旨下得急,各家也不会拖到这时才送帖子,今日再收不到,就真的没有了。路王府该不会是把五姐姐忘了吧?”
文娟怒而回头:“你少胡说八道!王府是什么地方?那里的管事向来办事办老了的,怎么会把姐姐给忘了?!”
“那我可就不清楚了。”文雅眨了眨眼,一脸无辜的表情,“我年纪小,自然是没人请的,往日姐姐们去别人家做客时,我可真羡慕得紧,没想到今年还能跟姐姐们一起过节呢!”
“你…”文娟猛地站起来,却被于老夫人的怒喝打断了:“吵吵嚷嚷的象什么样子?!规矩礼数都学到哪里去了?还不快给我坐下?!十一丫头,你也少说两句,别当其他人都是傻子!”
文娟气鼓鼓地应了声,行过礼坐下了,文雅则有些不情不愿的,一边行礼,一边露出了讥讽的笑。文娴一直沉默地坐着,整个人越发阴沉了。文怡收起了帖子,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转而说起了别的闲话,过了一会儿,便告退回房了。
正月十五当日,还未到傍晚,她便坐上了马车,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