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望族  第101页

要旁落了;二房的顾四老爷听到这番话,便捻起长须沉思,心里有了几分决断;其他各房族人,均想到自家受到的损失还要找地方弥补,纷纷将目光投到长房人脸上,早把文慧的事忘在了脑后;十七老爷脸上神色变幻莫测,犹豫半晌,再着一眼两个侄儿,暗叫一声罢了。顾四老爷咳了一声,道:“六婶娘说得是,这件大事要紧,我看……各房屋子被烧的没几处,八房九房受损最重,八房人口少,九房又元气大伤,只怕都难以独立承担修补房屋的费用,不如由族中出面,各房凑份子,先替他们将房屋修好了吧?耗费的银两,可在事后算出个总数儿来,八房、九房两家按族田收成按年分期偿还。往年遇上天灾人祸时,有族人落难,族中也是这个做法。”
  因有旧例,众人倒没什么意见,只是有人提出:“各家都亩财物受损,拿不出钱来凑份子可怎么办?”
  顾二老爷连忙道:“差多少银子,都由长房补上就是!这件事尽管交给我办吧!”
  顾四老爷笑而不语,旁边有一位族人开口道:“这原是族长出面才合规矩,但族长长年在京城做官,半点族务都不曾管过,二哥出面虽说也没什么,但你不是说你哥哥为你谋到了好官缺,正准备上任么?!哪里有功夫来理会这些事?!修房子可不是三两月就能办好的。”众人也都纷纷出声附扣。
  顾二老爷脸都黑了。他此前的确曾经去信京城请兄长代为谋缺,好不容易有了眉目,妻子却提醒他要仔细留意那官职是好是坏,上锋是否好相处,以及辖地是否富裕等,结果他发现那个缺其实不怎么理想,心里抱怨哥哥不用心,早已去信推了,让哥哥另谋他缺,哥哥却来信说,京城局势不明,等局势平静下来再找。他本就一肚子怨气了,此时听了这括,岂有不恼的?只是不好说是自己嫌弃官职不好不肯去,又怕京城那边不久就有准信来,他揽了这件差事,倒不好办了。
  段氏脸色已经灰了一半。她深知丈夫为人,既无才干,又是个不理事的,若是得了实缺,越是要紧的职务,越容易出事,偏她身为儿媳,在长嫂已经随夫在京的前提下,断不可能随他赴任的,便是有几个通房小妾,又有谁能看紧了丈夫不让他闯祸?!还不如叫他安安份份在家中赋闲,太平年月里,再谋个闲职,既体面又省事,因此只在暗中拦着他出门。但她这番盘算虽是用心良苦,此时却反倒让长房处境艰难了。看来二房是早有心要将族长大权夺走,她怎的就没提防呢?!
  果然立时就有族人提议:“一族之长,本是该负责料理族务的,大哥长年在外,不过是担了个虚名儿,二哥又即将出仕,再让长房担着族长的名头,怕是多有不便。二房的四哥帮忙料理族务,已有近二十年了,于情于理,都有资格当这个族长。他一家子长年久居乡中,儿子又有出息,家风淳正,处事公道,我第一个推举四哥当族长!”
  旁边另一个人也道:“我附议!四哥处事公正,待兄弟们也和气,尊重亲长,慈爱晚辈,以他的德行威望,足以担当顾氏族长之职!”
  “这回前庄大火,还是四哥找人扑灭的呢,火势没烧到后庄来,四哥当居首功!”
  “我们各房遭了横祸,四哥四嫂不顾自己劳累,亲自来慰问,我们看在眼里呢!”
  族人们纷纷说起顾四老爷的好处,后者忙着表谦虚,一再说“族长之职原该由长房担着”。有族人道:“太平年月里,族长不在庄中,倒没什么要紧,可遇到大事,却十分不便。这回匪徒来袭,若是有族长在,一声令下,各房都警惕起来,该如何行事,如何防备,就不会忙乱了。四哥再推辞,若日后又出事了,叫族人们怎么办呢?!”
  众人齐声附和,看得顾二老爷目瞪口呆,更发现附和的人里头,还有两个是长房早早分家出去的庶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铁青着脸指着他们: “你们……怎能……”
  其中一人冷笑道:“我们是长房的人,也知道蛇无头不行的道理。大哥在京城做官,二哥也要去做官了,我们庶出的偏支不敢奢想族长之位,四哥是众望所归,我们也诚心推举他!”眼看大势已去,于老夫人叹了口气,开口道: “宗族大事要紧,先前你们大哥从京城也写过信来,说他长年在外,族务尽托兄弟,多有不便,让我做主,将族长之位让与四侄儿。只是家中事忙,又接连有客,我一时混忘了。今儿既然提起来了,就这么办吧。”她深深地看了顾四老爷一眼,“你是个懂规矩的孩子,办事向来稳妥,往后这族中事务交到你手上,你当用心料理才是。”
  顾四老爷只要结果,并不在乎长房是不是挽回了面子,便恭顺地行礼:“谨尊伯母教诲。”
  于老夫人点点头,将手伸给了丫头,淡淡地说了句:“修房屋和发放抚恤银子等事,你们兄弟们慢慢商议吧。我累了,先回去歇息。”说罢便在儿子媳妇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慢慢地走出了前厅。柳顾氏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要问母亲是不是糊涂了。段氏脸色白了一会儿,方才勉强笑道:“我回去把账本整理好,送到四太太那里去。”也转身走了。留下一个顾二老爷直发愣。
  顾四老爷心情不错,也没去落他脸面,只是恭敬地问卢老夫人:“您老人家有什么吩咐?”
  卢老夫人微微一笑:“我哪有什么吩咐?只是你虽得了族长之位,终究是二房子弟。顾家百年,族长从未离过长房,你既担起这个责任,对你伯母就该多孝敬些才是。需得记得,骨肉亲情,比别的事要紧。”
  顾四老爷顿了顿,已领会了她的意思。于老夫人说的话,让他得以合法合礼地从长房手中得到族长之位,省却了后面的许多麻烦,他投挑报李,对长房的文慧、文安就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过是两个鲁莽的小辈,只要他们不再闯祸,他又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况且文安受了伤,今后身体定然受损,而以文慧如今的名声,在顾庄早已不复往日尊贵,于他也无甚得处了。他现在最要紧的,是带领各房族人,把劫后事宜料理妥当了,才能坐稳族长之职呢!
  卢老夫人见他明白了,便也不再啰嗦,道: “我得回去了,你们商量好了,告诉我一声吧。” 她是长辈,撒手不管,却是给他这个侄儿脸面了。顾四老爷恭敬地将她送出了门,柳东行本要跟上,但脚下一顿,却想起了另一件事,不由得脸颊微红,左右看着,见众人都在议论顾家族务,便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文怡在小茶房里听得分明,见祖母要走了,忙向文娴文娟说了一声,然后从屋子后门出去,绕道旁边的小路,抬袖避过众人,转进了停车的小侧院。郭庆喜、林婆子与何家的都在,而祖母卢老夫人,早已在车里坐着了。
  她脸一红,忙向祖母告了声罪,便上了车。随着马车起行,住六房宅子驶去,文怡心里便有些不安,担心祖母会因为自已的鲁莽行为而出言责备。卢老夫人却一直不说话,等到车子离长房远了,才看了她一眼,从袖里摸出一张红纸来,递给她: “瞧瞧这是什么。”
  文怡接过来一看,只见那上面抬头写着“天作之合”四字,接着是“男命庚帖”,下面还有柳东行的名字,立时明白了这是什么,不由得羞红了脸:“祖母,这是……哪里来的?!是……是他……”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第九十章 明日可期

卢老夫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是柳家东行哥儿方才悄悄儿递给我的。他去八房与你十五婶诊脉,开了个应急的安胎方子,又让我派人去请萧老爷子过来。你遣冬葵向我报信,我要带小六去长房,他便拿了这帖子出来。”她叹了口气,“他有这个心,倒也难得。不然咱们一起等你三姑母送庚帖,要等到什么时候?不是她的亲儿,她想必是不会着急的,若是一直拖着,咱们家倒麻烦了。”
议亲才议了个头,双方都没推辞,便等于是口头约定了,如果不能继续下去,又迟迟不再提起,无论是哪一方,都不好再另说亲事。尤其是这样亲上作亲的,一不小心,就要得罪亲戚。三姑母固然不会得罪娘家族亲,但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文怡低下头,带着几分羞意捏着那庚帖,心里又是甜,又有几分担忧。柳东行主动送庚帖来,显然是不想让三姑母再拖下去了,但他是私下递过来的,似乎有些不妥当。
她忍不住小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卢老夫人便笑道:“傻孩子,这有什么?庚帖虽是私下递过来的,但婚事却不是私下议的。明明是你姑母以他婶娘的身份,当着你大伯祖母和两位伯母的面,向祖母提的亲事。祖母向她讨要行哥儿的庚帖,她也答应了,只说稍后就送来。不过是因为这些天事多忙乱,她一时顾不上罢了,既然如今庚帖过来了,是谁送的又有什么要紧?只要庚帖里写的字儿不是假的,送来的又是他们柳家的人,你姑母就没有把帖子要回去的理!”
文怡眨眨眼,也慢慢明白过来了。三姑母柳顾氏是不能公然说这庚帖是私相传递不能作数的,毕竟她是当着众人的面答应要送过来,迟迟不送,不过是心里赌气,故意拖延时间,若是人家送了她不认,就变相等于事后反悔,是打娘家人的脸。别说六房了,就算是长房的人也不会明着帮她说话,更别说现在的族长之位,已经转到了二房头上。失去娘家支持的妇人,在夫家处境也不会好过,三姑母又怎会为了一个素来不待见的侄儿,甘冒得罪娘家族人的风险?
这么说,她与柳东行的婚事算是定下一半了?
文怡脸红了红,嘴角露出一丝羞涩的笑意,心里却是暗暗欢喜的。
卢老夫人拿回庚帖,又看了一遍,也微笑道:“咱们且别声张,若你三姑母是个懂礼的,再送庚帖来,咱们就当没这回事,不然,还要靠这张纸去办你俩的事呢!无论如何,这般行事终究失了些礼数,只是他一个孩子,能想到这里也算不错了。若是换了别人,我断不能依的,谁叫你这小丫头先拿了主意呢?”
文怡脸色大红,头垂得更低了,羞恼地嗔道:“祖母说什么呢?!”
卢老夫人低低笑了几声,才道:“原来你还知道害臊?罢了,今儿祖母心里高兴,且饶了你!”她将庚帖重新袖好,直起腰来,长长地吁了口气,低声道:“接下来要忙你十五叔的后事,庄上也忙,且等几日,等诸事忙完了,祖母亲自进城去,寻个有名望的阴阳先生,把你俩的八字合一合,若是相宜,后头的事就好办了。只需把庚帖送回柳家人手里,你俩的婚事便算是定下来了。”她抬头看了看双颊越来越红的孙女,叹了口气,伸手轻抚文怡的头:“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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